暖洋洋的阳光如金色羽毛,轻柔的覆盖在冰雪上。冰雪消融,滴滴答答,像极了此刻裴墨珩的心跳声。
梓娇其实不是故意沉默的。
她的思绪从听到裴墨珩那句话后就飘了,飘得有点远,忘了面前还站着个人等她回答。
潜意识中,裴墨珩虽然作风随性自在,但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说完了那句话,是不会等她回答,而是直接去做的。
所以,当梓娇从觉得陈兮山可能会很惨的思绪中回神,见到他没动,还诧异了一瞬:“皇叔?您怎么还在这里?”
裴墨珩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得等你的回复。若是你当真对陈兮山有意,我便帮你一把。”
“怎么可能?”梓娇跺了跺脚,着急的揪住他的衣袖,“我没这心思。”
“爬山时,他离你离得挺近。”裴墨珩如是说道,心生逗弄之意。
梓娇听着他的话,骤然抬头:“那是我的簪子掉了,他捡起来之后帮我重新插在发间的。”
她的声音停住,试探的看着眼前人:皇叔,您该不会是在……吃味吧?”
话音刚落,头就被扇子轻轻敲了一下,而后头顶传来裴墨珩泛着笑意的声音:“别瞎想。”
一路走到侯府门口,梓娇对于陈家这次的聘礼有了一个更新的认知。
这不仅仅是量多,在质上也是有绝对保证的。
皓霜和素凝趁着人不注意,用掌风扫开红绸看了两眼。
“姑娘,奴婢看的那一箱子像是字画。”皓霜说道
梓娇点点头,“说不定便是前朝文人大家的遗迹。”
素凝接着说道:“姑娘,奴婢瞧的那箱是上好的瓷瓶和几个头面匣子,里头应该藏着几副头面。”
梓娇挑眉,“正常正常,下聘,那必定是有姑娘家家喜欢的首饰头面。”
裴墨珩心下失笑,这丫头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陈家家产丰厚,厚的过分了。
“姑娘回来啦。”管家正在琢磨着该不该让陈兮山进门。他拿着聘礼单子去见了侯爷和夫人,两人先是感叹作为皇亲国戚,果然有钱得很。日后等姑娘嫁给了珩王,那他们侯府的金银财宝也必定是多多的。
而后,两位主子又说让他照规矩办事。
管家犯了难,大公子和二公子不是赋闲在家之人。□□的,一个在礼部,一个在御前,哪个都不可能突然回来。
不是他瞧不起三公子和四公子,主要前头两位公子才是最难的。而三公子和四公子相对是简单的。
“是来提亲的吗?”梓娇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拉开和陈兮山的距离,“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府中,陈公子来的不是时候。”
陈兮山面色不变,可瞧见梓娇出现,眼神更是兴奋:“郡主,在下着实是内心十分仰慕郡主,故而一刻都等不了了。不如,今日我先过了后头几关,等姜大人和姜统领休沐那日,我再来过前两关?”
“那不行。”梓娇认真摇头,“哪里有提亲提一半的道理?”
陈兮山瞬间激动:“郡主的意思是……”今日不管姜朗月和姜肃清在不在,他只要过了就算数吗?
“皇叔风姿,文武双全,自是不输我那两位兄长。”梓娇眨了眨眼,跨过门槛,乖巧的站在一边:“陈公子,此次您若是过了皇叔这关,便可以直接见爹爹和娘亲。”
闻言,太子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陈兮山想过皇叔那关,难上青天!
陈兮山觉着脸上火辣辣的,“郡主,王爷和侯府并无关系。”
梓娇义正言辞的反驳:“我是皇上封的郡主,亲事本也不可能爹爹娘亲就做主了。陈公子,你今日可是赚了的。素凝。”
素凝走上前,欠了欠身:“陈公子,我家姑娘的意思是,您若是过了王爷这关,不仅能见到侯爷和夫人,也意味着是过了宫里那关。”
“郡主说话算数?”陈兮山还想挣扎一下,珩王的本事,他是真的一无所知。寥寥听过几次,真正见过的人却不多。
脚步声从里到外传来,定远侯和柳氏听说了之后,赶着来门口看热闹。
身后伺候的人,搬桌子的搬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甚至连热茶和糕点都上了。
定远侯朝着裴墨珩挤了挤眼睛,然后非常自然的招呼太子:“殿下先休息休息吧,这门槛也不急在于一时。等陈公子走了之后,可以再修。”
太子立刻放下工具,快步走到桌子前坐下。那迅速的程度,仿佛下一瞬定远侯机会反悔似的。
太子想,还真是得感谢一下陈兮山。若不是他上赶着来自取其辱,他现在还在修门槛,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休息的同时还能看场好戏。
管家搬了靠椅过来,裴墨珩坐下。他坐于门内,陈兮山立于门外。
扇子轻轻的敲着掌心,他随口说了副对联出来。
陈兮山倒是没含糊,思索了之后,磕磕绊绊的说了下联。虽说不太工整,但好歹是对上了。
裴墨珩挑眉,没看身后侯府众人的眼神,唇角缓缓扬起,似很是真诚:“陈公子的确有备而来,本王佩服。”
只不过说佩服时的语气,过于散漫,过于敷衍。
陈兮山得意的昂起头:“王爷,是否进入武的比试?”
“本王说文试就这一题了吗?”裴墨珩往后一靠,慵懒极了。
陈兮山蹙眉:“王爷?”
裴墨珩没给他多说的机会,转头询问侯府众人的意见:“以往姜大人这第一关就一题?”
梓娇不太清楚,但看见爹爹和娘亲的眼神,她便知大哥真的只会问一题。不过这一题的难度,定然是很大的。
她轻咳两声,直接昧着良心说道:“自然不局限于一题。大哥有时心情好了,便多来几题。”
微顿了片刻,她又补充:“另外,二哥也不仅仅只比试一次。若是心情好了,便三局两胜,若是心情不好那就是五局三胜。王爷,侯府没这么多的规矩,您随意即可。”
陈兮山面色突变。言下之意,裴墨珩想怎么为难就怎么为难。
“是么?”裴墨珩看着扇面上的水墨山水画,“本王也不愿过于为难陈公子。既如此,这第一关就算过了吧。”
众人:“……”您前一秒还不是这么说的。
陈兮山没料到会被天降馅饼砸中,美滋滋的往前走了一步:“那现在比武?”
“本王心情又不好了,五局三胜吧。”裴墨珩起身,展开扇子,“唰”的一下,浑身的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厉杀意。
众人再次无语。
前头心情好的直接放了陈兮山,片刻后又说心情不好想要五局三胜……
梓娇捧着小脸,挠了挠耳垂。
男人心,亦是海底针呐。
倾注内力的扇子迎面飞来,陈兮山避之不及,堪堪矮身往前一扑,双手撑在门槛上才逃过一劫。
还没等他起身,后头便有人踢了他一脚,整个人都往前栽,腰身被门槛拦住,传来一阵刺痛。
裴墨珩收起扇子,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说:“陈公子好像身体不大好啊。红袖添香的确是美事,但若是添的香过多,也会有损内元。”
定远侯嗑着瓜子,闻言摇了摇头,和柳氏讨论道:“身体不好容易死得快,娇娇嫁的人必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走在娇娇后头才好。“
“贫嘴。”柳氏素手一摊,接过一把瓜子仁吃着,“不过说的有道理,前头走的人,不必承受寂寞相思之苦。”
陈兮山硬挺着,单手撑在门框上,想要蹦跶起来,展示自己绝佳的身体。
不料起的狠了,头还晕了晕,拍着一旁管家的肩膀才站稳。那一巴掌,听着声音还挺大。但只有管家知道,软绵绵的,实际没什么力道。
定远侯又摇头,“这性子,日后该不会打人吧?娇娇这般柔弱,若是嫁了个暴力之人,我们得心疼死,不可取啊。”
闻言,刚站稳脚跟的陈兮山双腿一软,差点又给跪了。
“陈公子?”裴墨珩已经收起了扇子,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看他。
那眼神分明在问他还要不要继续了。
“继续。”陈兮山咬着后槽牙!都站起来蹦跶过了,身体健康这一关应该是过了的。
裴墨珩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陈兮山纵身一跃,举着拳头朝着他冲过去。
“啧。”裴墨珩摇头,连腰间的软剑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就扑在了跟前。
那姿势……像极了一只□□……
梓娇捂脸,没眼看没眼看。比起刚才半跪在地上,双手还撑在门槛上的姿势,这次的更过分……
裴墨珩似是也被惊到了,“陈公子倒也不必对着本王行这么大的礼。”
太子总算是忍不下去了,爆发出一阵笑声:“陈兮山,差不多得了。再比下去,你自己的面子里子没了,难不成还想陈家跟着你没面儿?”
陈兮山知晓方才的动作很是难看,他脸色铁青,还不忘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侯爷,夫人,我真的练过的。”
“陈公子功夫……”柳氏笑盈盈点头,“的确不错。”
一句话,成功的让陈兮山知道自己没戏了。
太子许是这段时间都没遇上这么让人舒坦的事儿,说起话来嘚啵嘚个不停:“知道丢脸就赶紧回去。本殿下刚才跟你说的话,可没一句是在骗你。要说你这长相,比不上御王,更比不上皇叔。再说这能力……你自己没点数吗?”
陈兮山深吸了口气,看着里里外外这些人,脑子一热说道:“珩王年纪比郡主大。”
众人:“……?”
还是梓娇问出了大家的疑惑:“所以呢?”
陈兮山扯了扯唇角:“侯爷和夫人希望那人长命百岁,王爷年纪比郡主大,很可能走在郡主前头。”
梓娇:“……”没见过找死还那么着急的。
裴墨珩脸色微黑,蹙着眉,声音冰冷:“你是在咒本王早死?”
陈兮山梗着脖子,“还有一事,珩王武功不错,日后若真是暴力,郡主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柳氏眼神不善,瞪了眼定远侯。
定远侯缩了缩脖子,抓了把瓜子仁递过去。
裴墨珩难得没绷住脸色,眼神冰冷,微眯起的眼睛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梓娇起身往前几步,裙摆摇曳,素手抱着个小暖炉,一双眼睛泛着水雾,湿漉漉的,像极了无辜的小鹿。
她微垂下眉眼,声音弱弱的:“陈公子,提亲便提亲,你怎的还咒我日后守寡,还咒我日后过不上好日子呢?”
陈兮山辩驳的话梗在了喉咙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实在是梓娇这委屈的模样太能蛊惑人,他只想将人揽入怀里,好好地哄着疼爱一番。
不对!陈兮山猛的反应过来,他压着声音,尽可能温声细语:“郡主,我方才不是在咒你守寡,也不是说你日后过不上好日子。只要你以后和珩王没什么关系,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发生的。”
熟料,他话音刚落,梓娇就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皇叔,他好像在咒你……”
陈兮山:“……”
裴墨珩嗤笑一声,右手落在陈兮山肩上,稍稍用力。
眼见着陈兮山脸色越来越痛苦,他才幽幽的说道:“此事已经和姜郡主以及定远侯府无甚关系。陈兮山,你现在不仅咒本王早死,还打算坏了本王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