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姜郡主让人送来的梅花糕。”
管家打开盒子,八个梅花糕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每一块不仅形似梅花,还点缀了真的梅花。糕点中混入了其他的食材,闻起来比冬日梅花还芳香馥郁。
书房窗边,裴墨珩负手而立,看着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
低头瞧见这盒子梅花糕,弯了弯唇角,低声说道:“小丫头换法子了。”
之前行事的确鲁莽,连大街上抢男人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今儿个送谢礼,倒是玩起了“礼轻情意重”这一套。
他捏起其中一块,糕点的糯香和梅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
只不过这尝起来的味道,有点甜腻。
管家看着他的表情,“您平常甜食吃的不多。若是不喜欢,我拿下去吧。”
“不用。”裴墨珩道:“放下吧。”
虽然甜腻,可也是小丫头的一片心意。
裴墨珩刚吃完一块梅花糕,白赐神出鬼没的从横梁上跳下来:“王爷,定远侯府一家都进宫了,太子殿下也回宫了。”
月色挂在天边,黑夜依旧沉的厉害。
“这么晚?”裴墨珩摩挲着指尖沾上的粘糯,“出什么事了?”
白赐咽了咽口水,“太子殿下自己不想当太子了。侯爷大概是不敢承担这责任,所以就大晚上带着殿下进宫了。”
管家震惊的手抖,差点将那盒梅花糕抖在地上。
裴墨珩伸手一接,眼神微冷的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倒是不怕他,却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看来,王爷对姜郡主并非没有心思。对郡主送的东西都这般珍视,更何况是郡主这个人?
“定远侯府所有人都进宫了?”将食盒放在桌上,裴墨珩才开口询问。
白赐迅速点头,随即想到裴墨珩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的信息,便着重提了出来:“郡主也进宫了。”
裴墨珩静静地看着他,看的白赐忍不住心虚才收回目光:“备马,本王要进宫。”
这次,管家和白赐什么都没说,两人迅速的退下去备马。
***
淑贵妃恨极了定远侯府的每一个人。
好好的儿子,当了三年太子,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却因为去侯府修了几日门槛,如今回宫却说自己不当太子了。这背后要是没有定远侯和柳氏在捣鬼,她这贵妃之位都可以不要!
皇上也没料到这情形。
裴陌白的确优秀,但他也知晓这个儿子的心思并不在皇位上。他的性子,是最像裴墨珩这个皇叔的。梅妻鹤子,逍遥自在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这几日待在宫里帮着处理奏折,找到机会就逃。
本想着刺激一下太子,让太子知道这位子并不稳固。却没想到刺激的突然有点狠,太子竟然毫不在意的说要让出太子之位……
“想清楚了?”皇上沉声说。
“皇上,太子定然是魔怔了。”淑贵妃紧紧地拉着太子的手腕,尖锐的指甲扣进他的皮肉,似乎想用疼痛来让人清醒,“皇上,太子是您的长子,这些年您也是尽心栽培。他这太子当得好好地,怎的去了侯府短短几日,就想着要让了这位子?皇上,太子是一国储君,若随意变动必定会让朝臣和百姓不安……”
“朕相信定远侯府没有私心。”皇上打断淑贵妃的话。
淑贵妃咬着牙,内心很是后悔,抹着眼泪哭的声泪俱下:“皇上,定远侯府本就不是中立。您知道的,侯府和御王走的近。前些时日太子去了侯府,您又让御王跟在您身边帮着处理政事。”
“贵妃娘娘。”梓娇微微蹙眉,担忧的看着淑贵妃:“殿下这几日和府中众人并无过多接触。”
淑贵妃眉眼一凛:“郡主,此时你不该说话。”
“朕说过,只要不是上朝,娇娇在宫里随时可以开口。”本来就被淑贵妃哭的烦心,见淑贵妃还针对梓娇,皇上脸色更难看了:“贵妃,你是长辈。对于晚辈,当疼爱有加。”
淑贵妃心里那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便捧着胸口哀戚的半跪在地上,“皇上,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太子。”皇上揉着眉心,很是烦躁:“你在侯府过得如何?朕要听实话。”
太子扶起淑贵妃,察觉到手腕上被指甲抠住的疼痛感,他吸了口气:“父皇,侯府并未苛待儿臣。”
“你说什么!”淑贵妃不可置信的指着太子,尖利的说道:“他们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到如今你还在帮着他们说话?现在是在宫里,皇上在,我也在。你有什么委屈,定要说出来。”
“母妃,儿臣在侯府除了修门槛,就是修门槛。”太子叹了口气,“侯府并无苛待儿臣,吃穿用度上,并不比宫里的差。”
“那你为何不想再当太子了?”淑贵妃气的头晕,落座到椅子上才喘匀了气。
太子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揭露陈家给他带来的顾虑。对于他而言,能对定远侯说出心中所想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皇上,珩王来了。”门口守着的公公进来禀报。
皇上双眼闪过一抹喜色,眸光落在堂下梓娇的身上,停顿片刻后让人请裴墨珩进来。这小子,装的够深沉,要真没心思,大晚上还眼巴巴的进宫?
裴墨珩外头披着一件紫色大氅,进殿后目不斜视,没往定远侯府那头看,也没搭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淑贵妃。
而梓娇看见那件大氅,摸了摸自己单薄的领口,心想这件大氅必定是要属于她的了。看来改日她得在院子里单独辟一个房间,专门放皇叔的衣服。
皇上坐正身子,轻咳之后,沉稳的说道:“墨珩,这么晚进宫是有何事?”
裴墨珩脱了大氅交给身边的公公。
因为他的到来,方才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裴墨珩淡淡的说:“臣弟的确有事禀报皇兄。不过,皇兄此刻有点忙,不如臣弟明日再来?”
此言一出,即便是淑贵妃也不敢再闹。
太子拽着淑贵妃的手,“父皇,儿臣和母妃先告退了。”
定远侯亦在此时告退,选择明哲保身,不参与皇上的任何事情。不过离开前,他没忘记让皇上将太子吃穿用度的银子给结了。
皇上没好气的指着淑贵妃,“贵妃是太子的母妃,这笔银子就由贵妃先给侯府吧。”
淑贵妃愣住,眼泪都来不及擦。她眼下只记得自己的小金库又得缩水了……
梓娇双眼发亮,略带激动的看着淑贵妃,仿佛在看一座小金山。
定远侯不在乎是谁给的银子,反正让他薅羊毛就成。而这次淑贵妃给了,下次就可以再薅一次皇上的。
“还有一事,关于四郎立为侯府世子一事。”定远侯提了个醒。
姜如临扁着嘴,委屈极了。但看着三位有所成的兄长,又没反驳的资格。
皇上今儿个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他看着姜如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还调侃了一番:“四郎立为世子一事,朕允了。明儿个早朝后,朕将圣旨颁下去。如临,你也不必担心。从明日开始,朕让御医每隔三日就去侯府给你爹请脉,必得保证你爹长命百岁。到时你有了儿子,也可以坑你儿子,直接让你儿子成世孙,自己出去游山玩水就行了。”
姜如临醍醐灌顶,犹如找到了人生新目标。
定远侯:“……”四郎看着他的目光过于热切,似乎下一秒就要去找个媳妇,然后给他生个孙子……
思及此,定远侯短时间内都不乐意见拆自己台阶的皇上了。
梓娇落在最后,出门后就见一公公守在门口,见到她就将那件紫色大氅递了过来:“郡主,王爷说您身子单薄,晚上穿的还少,这件大氅您穿着。”
柔光雪滑的大氅在月色照射下泛着银光,大氅离开裴墨珩身上没多久,指尖似乎还能触及到大氅上属于他的温度。
梓娇披在身上,在领口细细的打好结,再戴上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冷冽的东北风吹不到她一丝一毫。
梓娇看着公公,“请公公代我像王爷道谢。”
那公公稍稍退后一步,笑的意味深长:“王爷说不必多礼。王爷还说,这些时日他准备做一些新的大氅,郡主若有喜欢的颜色,可以让人递话给王爷。”
梓娇脸色红润,在这样的天气中仍旧觉得一股热气蹭上了脸。
这意思可太明显了……这就是在告诉她,这个冬日裴墨珩的大氅和斗篷全进了侯府那一方小院。如今衣服不够穿,王府也得准备些新衣裳。
既然这大氅都得归她,那不如就做些喜欢的颜色算了。
梓娇轻轻的吐了口气,压着内心的小燥热。这感觉,跟之前的冲动完全不一样。灯火阑珊时看到皇叔,是觉得他站在桥上,安静如斯,和周围的纷扰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让她第一次有了冲动。
今儿个内心的躁动,却和那冲动有区别。至于具体区别在哪里,她很是懵懂,说不清道不明。
“娇娇,你可要等等王爷?”定远侯毫不避讳,大声问道。
梓娇心里是这么想的,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话,索性点头:“爹爹,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蹭王爷的马车回去。”
一旁的公公欲言又止,见定远侯只是叮嘱了几句,并未呈现丝毫担忧之心,他也没多嘴。
没告诉姜郡主,今日珩王不是坐的马车,而是骑马来的!
殿内传不出什么声音,梓娇便想着先去看望太后。
熟料,走过静谧的湖边时,听得不远处假山后传来了说话声。
“告诉母妃,定远侯府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威胁了你?裴陌白就算和他们关系好又怎么样,他不占嫡不占长,他绝对不能越过你成为太子!”
这是淑贵妃的声音,看来是太子一事让她很是担忧,顾不得回宫再质问了。
梓娇刚想避到一旁,淑贵妃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不少:“你是不是故意的?以退为进?先说出不做太子了,让你父皇愧对于你,然后你这太子之位就坐的更稳了,裴陌白抢也抢不走。肯定是这样的,我就觉着你不可能这么蠢……”
一不小心被迫听了全部的梓娇:“……”淑贵妃娘娘似乎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