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你别被他给骗了。”顾昊把季夏拉到一边,想起陆南叙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一沉,“他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你忘了他今早做了什么?!”
季夏秀气的眉毛皱了皱,不太高兴:“他不是道歉了吗,更何况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又是在人家演讲捣乱、又是堵.人,换我早把人打得下不了地……”
“那是他活该,谁让他不理你?还有,道歉能解决问题吗!”顾昊气得脸都红了,还是压低声音给足了季夏面子,“他早上都把你关起来了,说大了那都叫绑.架,能坐.牢了。”
什么绑.架坐.牢,这都哪跟哪?
季夏张了张嘴,试图再次组织语言,整个大厅突然灯光全熄,一片黑暗。
舞会正式开始。
嘉杭舞会开始前会挑十个人,镁光灯照到谁谁就上去,任意两两搭配领舞。
黑暗中,季夏悄悄过来拉了陆南叙袖子往场外走。
短时间内是说服不了顾昊了,还是先战略性撤退,免得等下见面还得吵,反正已经在舞会上亮过相,那就算来过了。
直到走上花园里的鹅卵石小路时,两旁路灯影影绰绰亮着白光,会场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季夏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把人拉出来未免太过顺利,陆南叙竟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他都没问人家到底愿不愿意出来。
季夏立马松开手停下来,掩耳盗铃地把手藏在身后:
“不、不好意思,我一时情急,我,我怕等下顾昊来找你麻烦,顾昊其实人不错就是太惯着我。那个,你要是不愿意出来,我送你回去怎么样?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陆南叙垂眸,眼前人语气透着些宠出来的傲气,可眼神躲躲闪闪硬是没敢看他,明明刚才在大厅里还那么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倒是乖得不行。
他抬手按住季夏肩膀,眉眼沉沉:“慌什么?”
“就这么怕我生气?”
没想到陆南叙会问这个,季夏愣愣地看着陆南叙,然后垂下卷翘的眼睫。
他确实怕陆南叙生气,他是给人家送温暖的人,却顶着欺负过他的壳子,导致季夏面对陆南叙时算得上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做的不对让他想起旧事。
可以说,季夏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和陆南叙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他是给予温暖的人,就该哄着人家,顺着人家。
而季夏从没哄过人,总是磕磕绊绊不得要领。
季夏手指蜷了蜷,觉得自己挺笨的。
陆南叙见季夏不说话,放下手,错开季夏往前走:“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有事。”季夏拉住陆南叙衣摆,又很快松开,斟酌着开口:
“你...今晚没穿礼服,是不是和顾昊有关?”
“除了有人对你泼酒,还有其他的吗?你有没有受伤?”
“顾昊...他刚才是不是也欺负你了?”
陆南叙闻言沉默一瞬,转过身居高临下凝视着季夏。忽然长腿迈开,突然逼近,俯身将人困在路灯杆前。
昏暗的路灯下,季夏听到他冷峻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什么都问我,就这么相信我?”
季夏抬头,晚风吹起陆南叙垂到眉梢的碎发,他恍惚间发现,陆南叙是真的很好看,眼睛是薄薄的单眼皮,内勾外翘,睫毛纤长笔直,鼻骨很高,嘴唇很薄。
季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算恰当。
相信是当然相信,这可是他的任务目标。他了解他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知道他冷漠的皮囊下到底是个什么样风光月霁、磊落光明的人。
所以哪怕第一次见面陆南叙就把他关在储藏室,他也没有对人产生戒备。
某种程度上,他还挺理解,都怪原身做的事太过分。
对于季夏来说,这个世界整个都是陌生的,只有陆南叙是和他有关联的,不需要防备,是注定未来相伴度过难关的朋友。
可两人现在的交情显然没到这步,这么回答就过了界。
眼前人在走神。
意识到这个问题,陆南叙一手插|进裤子口袋直起身,眯窄眼缝,突然叫了声:“林燃?”
“嗯?怎么了?”
季夏从思绪里猛地抽神,身后的手一下子捏紧,脸上神色没变,心脏砰砰直跳,耳膜鼓动。
吓死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
陆南叙没再说话,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季夏见人走远了,才靠在路灯上大口喘气。
太险了,还好他反应快,不然就露馅了。
*
第二天一早,季夏进教室时,陆南叙已经在握着笔做题,笔直的白衬衫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冷清的眉眼低垂。整个人模糊在晨光里,身上的冷意似乎也融化了一些。
早自习才刚刚开始,人还没来齐,读书声也零零散散的。
季夏走过去坐下来,拉开书包拉链瞧一眼里面的面包和番茄汁,再偷摸摸飞快地看一眼陆南叙。
陆南叙虽然是吸血鬼,但也需要吃饭。
只不过不吃饭不会死,只会难受,真正维持生命还是血液。
因此陆南叙从来不吃三餐,哪怕胃再难受也近乎自虐的忍着,反正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季夏觉得资料里的陆南叙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目的和方向,不想活又死不了,人间仿佛没有值得他留念的东西,除了女主。
只是女主最后也抛弃了他。
季夏睫毛颤了颤,好在他来了,他是不会让陆南叙再面临这样的结局。
季夏查看了下陆南叙目前的辛福值,8。
这也太低了,正常人基本是50起步,陆南叙竟然连两位数也没有。
季夏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万斤重。
给自己鼓了鼓气,他拿出面包和番茄汁放在陆南叙桌子上,生怕陆南叙拒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故作潇洒拍拍胸膛:
“我之前打翻了你的盒饭,以后,你的早饭我包了!”
盒饭,是有女生向陆南叙告白送的,被原身看到,气得当场摔了。
陆南叙掀起眼皮,扫了眼季夏因为紧张而扑闪着的眼睛,视线又落回试卷上,手里的笔没停:“我说了之前一笔勾销。”
果然,如陆南叙预料的那样,季夏立马急了:“不行,你不吃,我过意不去。”
季夏怕陆南叙万一胃真的疼了,说什么也得让人吃一点:“这个面包可好吃了,又甜又软,还是夹心的,真的,我特意带给你的,你吃一口绝对不后悔……”
季夏绞尽脑汁叭叭叭地说着,见陆南叙依旧不为所动地写试卷,有点灰心丧气,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声音消失于无,季夏塌着眉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课桌边缘。
陆南叙余光瞥见,笔尖敲了敲桌子,见季夏视线转过来,视线没离试卷,抬笔随意点了点玻璃瓶:“这个呢?”
“番茄汁!”
虽然陆南叙眼都没抬,一直做题,但好歹还是理他了呀。
季夏嘴角忍不住弯起来:“我最喜欢喝的,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你喜不喜欢?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带。”
季夏喜欢个屁,酸得牙都掉了。只是资料里对于陆南叙的喜好一字没有,想到过去看的那些影视番剧,吸血鬼不都好这一口吗?
陆南叙这才放下笔,视线落在季夏唇红齿白的脸上,在他巴巴的目光里拿起玻璃瓶拧开,放到季夏桌子上,敲了敲桌子:“这么喜欢,就给你。”
季夏眼里的小星星一下子全暗了,张了张嘴,看着陆南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陆南叙背靠墙坐着,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他抬了抬下巴指着番茄汁:“不用客气。”
“好……那我喝这个,你把面包吃了行不行?”季夏握着玻璃瓶视死如归,但至少也得让陆南叙吃点早饭。
陆南叙点了点头。
季夏闭上眼睛,准备往嘴里灌,他早上尝了一口,酸得让人伤心流泪,他当时以为吸血鬼肯定喜欢原汁原味,就一点糖也没加,早知道要喝的人是自己,他一定加一袋糖。
谁知瓶子刚被举起来,就被人从手里拿走。
季夏睁大眼睛转过去时,陆南叙已经喝了一半,抵着顶端纽扣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性感的要命。
季夏视线没忍住多停留了一会,心里不合时宜的嫉妒,为什么同为男生,陆南叙就能长得冷清又性感,他怎么就漂亮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就连这个原身的相貌也和他自己有八分相似。
“后悔了?”陆南叙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季夏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喉结看的动作,活像盯着番茄汁舍不得被人家喝。
“不是,我就是……”季夏抬头,陆南叙浅淡的嘴唇染上一抹嫣红,平时那张神情冷漠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季夏脑子一下子短路,“……觉得你好看。”
说完,季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立刻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烧得通红。
艹!他怎么说顺嘴了。
陆南叙挑眉,耷拉着眼皮看了眼桌子上毛茸茸的脑袋,把玻璃瓶拧好放在桌子上,舔掉嘴上的番茄汁,继续做题。
他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见小孩眼巴巴看着他的傻样,觉得逗起来挺有意思,而他的生活太过无聊。
昨晚陆南叙故意在林燃出现时示弱,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林燃,可还不能确定他的目的。
既然不确定,那就试探到确定为止。
陆南叙承认,他对出现在林燃身体里的这个人,或者连人也不是的存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探知欲。
经过早上这么一出,季夏一上午都没好意思再和陆南叙说一句话,实在是丢脸丢到老家了。
等到冷静下来,季夏发现那瓶番茄汁,可能露馅了。
这不能怪他,实在是太酸了,他一时没忍住,没做好表情管理。
他怕陆南叙猜出自己知道他是吸血鬼,那就麻烦了。
就算陆南叙没想到这一层,那也是拿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给他喝,还骗他特别好喝,其实酸得要命,这不是明显在捉弄人家吗?
昨天刚和人家道歉,结果今天就使坏,这叫什么事?
季夏绞尽脑汁,还真想到个点子,就说是在帖子上看见别人说他喜欢喝番茄汁才带给他的,其实自己根本不喜欢喝。
反正网上关于陆南叙的帖子多如牛毛,一个个根本找不过来。
季夏没好意思直接和陆南叙解释,在便利贴上写了好几遍,挑了其中最好的一张,在放学前递给陆南叙就赶紧跑了。
季夏的字是专门练过的,与原身的狗爬字是天壤之别,但他完全不怕别人问,问就是以前是装的,懒得写,不给吗?
陆南叙拿到纸条毫不意外,季夏憋了一天没和他说话,又在那捣鼓半天东西,没有任何表示才奇怪。
只是打开时还是让陆南叙意外了一下,字写得非常秀气漂亮,没个几年练不出来。
他看完将便签撕碎扔进纸篓,站起来把书一本本整理好放进书包。
就这么点事,憋了一整天,真够傻的。
陆南叙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凭小傻子的智商,也做不出什么坏事。
至于吸血鬼,陆南叙更是没往这方面想,不是他不够聪明,相反是他太过聪明。
吸血鬼那么个危险又未知的怪物,谁知道不是早早唾弃远离以求自保?还傻傻的往上贴?
世上唯一知道他是吸血鬼的两个人,一个抛弃他,觉得他是他一生的污点;一个恨不得掐死他,拳打脚踢。
陆南叙早就不再抱有期待了。
他注定要一个人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