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长得乖巧,人来人往的夜市里他这么一喊,不少逛街的小姐姐母爱大发,贡献出自家男朋友。
巷子里面情形一目了然,陆南叙戴着和季夏相似的面具,又是一个人,热心群众迅速判断出谁是他哥,加入战.场。
陆南叙虽然身体出了状况,但似乎看不出有落入下风的趋势,就连新加入的年轻小伙子也被他出手时的狠劲吓了一跳,要不是外面小孩眼眶红通通得太惨,甚至怀疑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
只是陆南叙还要低垂着眼皮遮挡明显不正常的瞳色,有些方向成了视线死角,成为最佳攻击缺口。
季夏磕磕绊绊拖着根不知哪找来的棍子进来时,正好瞧见一个满手臂血的肌肉男,抡起手腕粗的铁筋条就往陆南叙后脑勺砸。
肌肉男站得位置太过刁钻,混乱中竟然也没人注意到他。
季夏一颗心顿时跳到嗓子眼,脑袋一片空白,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到陆南叙身后,把他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所有杂音从季夏耳中消散,视线白茫茫的一片,恍惚中,他好像看见陆南叙惊讶的睁大眼眸。
跟往常冷漠淡然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还挺好笑的。
只不过眼睛怎么是红色的,季夏迷迷糊糊地想,果然还是看错了吧。
【警报,宿主头部遭受创伤,暂时封闭与外界联系。警报,宿主头部遭受……】
季夏意识渐渐混沌,整个人往下坠去,好像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等他醒来已是三天后。
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这些季夏太过熟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原来的世界,还在接受永无止境的手术治疗。
“燃燃,你醒了?吓死妈妈了。”趴在床边的女人声音哽咽,见季夏睁眼,起身按了好几遍床边的红色按钮,没过一会,门被人推开,进来一连串医务人员,对季夏进行惯例检查。
“医生,燃燃他没事吧?不是说他缝好伤口第二天就会醒吗?这都三天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女人抓着手臂,紧张地站在一边看医生检查,还不忘安慰季夏:
“乖,别怕,没什么事,你爸爸出去谈生意了,正在往这边赶,马上就到。”
季夏转过视线,苏眉一身黑色西装包臀裙,年近四十还保养精致的脸上一片憔悴。显然是得知消息就抛下工作往这边赶,虽然是为了原身,但他心里还是一暖。
季夏很擅长安抚这样等在医院的家长,像他往常做过的无数遍那样,弯了弯眼眸:“妈,你别紧张,不会出什么事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醒来的时间当然不一样。”
“好好好,妈没紧张,你没事就好,”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苏总红了眼眶,在旁边坐下,“你有没有想吃的,我让人去给你买,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出国吗?妈马上……”
“妈,我真的没事,”季夏眨了眨眼,熟练地向苏眉撒了个娇,“陆南叙呢,就是和我一块的那个同学,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眉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他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这次多亏了这位同学帮你止血,不然恐怕更严重。”
“止血?”季夏动了动脖子,感受到后脑勺缠绕的厚厚纱布,当时的状况,陆南叙竟然还能给他包扎,他不是吸血鬼吗?
“对啊,人家家里可是学医……”
苏眉的话被开门声打断,季夏抬头望去,陆南叙一如往常,穿着白衣黑裤的校服,手里提着袋水果站在门口。
“南叙,你来了啊,阿姨都让你好好学习别两头跑浪费时间,”苏眉把散落额间的头发别到耳后,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累不累,吃饭了吗?”
陆南叙对上季夏的目光,又很快错开,垂着眼帘道:“没事,他受伤是为了救我,我做这些应该的。”
算不上热情,甚至听起来有点冷漠,但季夏和陆南叙坐同桌起码也将近一个月了,里面细微的情绪他拿捏的一清二楚,意外的向陆南叙挑了挑眉。
两人之间的互动苏眉看在眼里,但也没点破
她心里高兴得不行,往常林燃就喜欢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现在终于交上个可靠的,听说还是嘉杭年级第一,真是林家祖坟冒烟。
苏眉笑眯眯的:“行了,阿姨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我去机场接燃燃爸爸。”
正好季夏这边医生也检查的差不多了,追上苏眉,边低声讨论边往门外走。
房门被重新带上,空荡的病房只剩季夏和陆南叙两个人。
季夏怕陆南叙又会因为这一棍子想东想西,再问他为什么替他挡之类的问题,连忙抢在他开口之前道:“不用太感谢本少爷,救你是因为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替我补补课吧。”
提到补课,季夏就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试卷,苍白的脸上浮出些红晕,转过头咳了一声:“你数学不是考满分吗,不会连我都辅导不了吧?”
陆南叙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提了把椅子在季夏床边坐下,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季夏柔软的侧脸。
少年心虚得太过明显,几乎不用分析,就能轻而易举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南叙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一直以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就那样轻飘飘地栽在他怀里,嘴唇白的像纸,他抬手便是满手心的鲜血,湿透了少年白色的卫衣。
他说:“还好你没事。”
少年意识早已丧失,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被吹散在空气中,但陆南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挠得心间微疼。
这种疼痛让他感到新奇又疑惑,但他却明白之前所有的怀疑都不用再问。
陆南叙垂下眼睫,轻轻道:“好啊。”
季夏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地偷偷打量陆南叙说这句话时的神色,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的。
【目标辛福值加4,总计10】
季夏一下睁圆了眼睛,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乐意?”陆南叙见季夏这样,淡淡瞥了他一眼,“晚了。”
“我没不乐意,”季夏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就是太惊讶了。”
“嗯。我也挺惊讶的。”
陆南叙往椅背靠了靠,视线看向窗外,像是随意道:“之前让你学习像是逼你上刑.场,结果现在住院刚醒,想的第一个就是补课,老吴知道了估计要感动哭。”
季夏眼皮一跳,他早就为这种变化之大的疑问准备了八百个回答,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问他的会是陆南叙。
季夏挑了挑眉,少爷气十足:“不给?难不成你一直盼着我不好?”
陆南叙收回视线,食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突然笑了下,意味不明道:“我当然是希望你越来越好。”
越好,越明亮,和他待在一起染上的墨迹就越明显。
季夏哼了声:“算你识相。”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原身的爸爸林友军大跨步进来,一身黑色西装风尘仆仆的,满脸焦急:“燃燃,你没事吧?我路上听说你醒了,高兴得恨不得立马飞回来!”
“你以后想去哪里可一定要管家他们陪着,再这样几次,爸爸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呸!”苏眉给了林友军一脑袋瓜子,“说什么丧气话?什么叫再这样几次?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是是是,夫人教训得对!”林友军不仅不生气还笑眯眯的摸着脑袋。
季夏看乐了,举了举胳膊:“放心吧,爸,我没事!”
“哎!”林友军乐呵一声,注意到旁边的陆南叙,“这是……”
“这是南叙,燃燃同学。”苏眉乐得直捂嘴巴笑,比见到自家儿子还开心,她一直想养个这样的儿子,没想到季夏处处不让她省心,现在再见面乖了不少,指不定就是人家陆南叙的功劳。
苏眉恨不得把陆南叙认成干儿子,立马在老公面前添油加醋夸起来:“就是他帮燃燃包扎的,要不然燃燃失血过多要进ICU的。”
“真的?”林友军对老婆的话就没有过怀疑的,惊讶了一下,微胖的脸上全是感激,握住陆南叙的双手直摇,“谢谢你啊,小同学,太感谢你了。”
“不是,是他……”
林友军打断陆南叙要解释的话:“你别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脸皮薄,面冷心热,不愧是我儿子,会交朋友。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吧,你要吃什么?我让人去点亲自送过来。”
陆南叙抽出手,往后退一步:“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
季夏噗的笑出声,他还第一次见到陆南叙不好意思,哪能让他走:“爸,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糖醋排骨偏甜口的,江米扣肉,清水鱼,酥炸茄子。”
季夏突然想到陆南叙是吸血鬼,停顿了一下:“再来个鸭血粉丝,鸭血多一点,我和他都受伤了,补补血。”
“好,点了!”林友军握着电话,转过头笑着指着陆南叙,“我可都点了,你别走啊,走了没人吃就浪费了。”
“是啊,别客气。”苏眉跟着道。
季夏躺在床上看着被林友军夫妻两个包围起来颇有些局促的陆南叙,笑弯了眼。
他觉得这样就很好,陆南叙明明才十七岁,就该是这样活泼生动的大男孩,而不是在黑得照不进光的深渊里沉沦。
林友军夫妻两人“缠了”陆南叙一会,见人确实是打算留下来,就趁着等菜送来的空隙去门外商议这几天落下的生意。
陆南叙理了理被拽乱的袖口,走到季夏床边,问他:“刚才闹那一下,满意了?”
“什么闹?”季夏不太乐意,语气十分骄傲,“我可是认真的,跟你吃了这么久的饭,你哪样喜欢哪样不喜欢,我早看出来了。”
陆南叙难得愣了一下,他不需要吃饭,之所以没拒绝季夏,也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至于吃饭时的偏好,更是随便夹的,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陆南叙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真会有人把他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细细揣摩。
他垂下眼睫,望入季夏眼中,试图找出一丝作假的痕迹。
可少年明亮的眼眸,湿润温热,像是一场浩荡滚烫的太阳雨,将他冰冷的身.躯浇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