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和安非常认真地抛出了橄榄枝。
这次三校联考，他的任务只是帮老板打完预赛，并且以一个不算垫底的排名遗憾淘汰，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
至于该怎么解决代打的身份和直播系统上的相貌问题瞒天过海，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
初赛期间他去过三号馆林川主场，不过那一场的对手并不是楚烬，而是另一位排名中上游的选手，游和安没费什么力气拿下了那场胜利，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坐在楼梯口看完了剩下的几场比赛。
由于跟楚烬有过不算愉快的一面之缘，因此看见出场选手时他便多了几分注意，将楚烬轻松吊打对手获得胜利的姿态纳入眼中。
这个人很强，非常强。
当时他是这么觉得，现在也是这么觉得。
彼时甚至久违地让他感到一股兴奋和肌肉的紧迫感，他想跟这个男人比一场，但距离那天观赛已经过了许久，再怎么热血也都冷却下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来说没什么比钱更重要。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小悠治病要钱，他们上学也要钱，衣食住行都得尽他所能给他们最好的。
他是他们的哥哥，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游和安静静地看着楚烬，他并没把握能够说服这个官富二代，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总要试着抓住他，不是吗？
楚烬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他的答案，游和安的耐心渐渐被磨灭，他开始变得焦躁，甚至已经胡乱思考如果楚烬拒绝他应该去哪里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他队友。
“为什么会是我？”楚烬终于开口，却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游和安不解地皱起眉头，“你很强。跟你在一起会大大提升夺冠的几率。”
楚烬愣了一下，诧异道：“不对，我不是说这个。”
散着头发戴着金边眼镜的美少年四处张望，试图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客厅里找到一台电视机，或者大型智脑什么，总之是能够用来传播新闻的东西。
但小行星孤儿院已经失去了经济来源，唯一年长的游和安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维持这些超出温饱问题以外的娱乐项目，他自然不可能找到。
楚烬无奈地坐会好，他把智脑调出来，试图在搜索界面输入自己的名字作为关键词，“我是说，你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吗？比如淘汰赛上有人举报我打假赛。”
他记得那场比赛是实时转播，还人工操作省略了过程让他直接输给楚晨，想也知道后来的诬陷环节一定只会闹的更大。
谁知道他在搜索框输入自己的名字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相关的头条新闻，楚烬又在名字后面加上了三校联考四个字，却也仅仅只在一篇报道的角落里，看见了【林川29号选手楚烬中途退赛】的蝇头小字。
“……”
楚烬难得陷入了迷茫，对面坐着的游和安还在以一脸“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的”表情等着他，楚烬呆了呆，试探性地继续搜索：林川27号
您搜索的内容共3条。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为了压下他传出去的校长勾结选手制造剧本的丑闻，不得不顺手将制造给他的“丑闻”也一并压下去。
只不过星网可不是3G速度，就算他们官商勾结再怎么一手遮天删掉网上的相关信息，也没办法阻止已经看过的吃瓜群众口口相传。
比起他这位宝宝官富二代打假赛，他相信人们一定会对德高望重的校长引发的丑闻更感兴趣，也更痛更这种权利操控公平的事情。
“嘁。”楚烬翻了个白眼，给游和安解释道：“你没进淘汰赛对吧？肯定也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把短短一个早晨里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事情经过说给游和安听，末了给出评价，道：“这次联考过后三大学院大概会失了人心，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楚烬指着自己的鼻尖，顺势往上推推不太合适的眼镜框，口气轻松地不似在说自己。
“我现在是一个臭名昭著恶名远扬、打假赛还威逼利诱对手的草包官富二代。”他说道。
游和安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听上去你好像还挺……高兴？”
楚烬眨眨眼，竟然真的点头说：“毕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全新体验。”
“……”怪人。游和安在心里做出自己的评价，他又把话题绕回来，索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在打假赛这一点上，我们大概很有共同话题。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小队？”
“为什么不？”楚烬伸出右手，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游和安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和算计，他也伸出右手去完成这个握手仪式，淡声道：“我们会拿冠军。”
“当然。”楚烬轻笑，“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差距。”
直到此时，游和安才确认自己的第一位队友，并不如外表那般漂亮无害——如果此时童炀在场，一定会疯狂摇着他的肩膀大喊你清醒一点大小姐善良是挺漂亮可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好吗？哪里看起来无害了啊？！
“报名截止时间在六月的最后一天，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寻找其他三名队友。”游和安说：“我虽然也认识一些能力强到可以‘接单’的人，但他们都不在U21的年龄段里。”
他看上去正在思考应该从哪儿变出来另外三个能打的队友，很困扰，还有点迷茫。
可惜在这个问题上楚烬比他更没办法，先不说他自己孤家寡人一只，来这世界一个多月了，对他好感度是正数并且跟他认识的，加起面前这位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帮他推荐名额获得联考资格的学生会长入江遥。
一个是莫名其妙自来熟话多还很啰嗦的沈星河。
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好像都不太合适成为他们的队友。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游和安叹了口气，收了宣传海报站起来，对楚烬说道：“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客房在二楼，我带你去，先好好休息，睡一觉再想解决办法。”
楚烬不置可否，起身跟上他。
说是客房，其实孤儿院本就是宿舍的形式，每层楼每间房都可以当成是客房。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游和安解释道：“小时候怕她们摔跤，我们都睡在一楼，不过小悠和她妹妹，她们几个女孩子胆子小，总担心楼上空荡荡的有可怕的东西。”
于是他带领着几个小男孩儿一起，把楼上的空房间都收拾干净，按照两人一间的分配搬到了楼上住，还抽空将楼下的宿舍分别改称不同功能的娱乐场所。
“左边是女孩儿过家家的，右边乱一些，里面都是遥控车之类的玩具。”
一番解释下来，楚烬对游和安刮目相看。
一开始在阿诺德学校遇见他收别人“保护费”的时候吧，第一反应确实觉得这人没什么出息。
后来发现他是代打，于是在没出息里还多了几分不理解。
要不是今天再度碰见，恐怕直到他回去也不会知道这位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内心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游和安说：“晚安。”
楚烬道：“晚安。”
*
小行星孤儿院从来都是在鸡飞狗跳中迎来崭新的一天。
双胞胎兄弟打闹着推开门，在走廊上奔跑，砰砰砰地敲打着另一间卧室的门。
“哥哥！哥哥快起床！太阳晒屁股啦！！”
坚持不懈的敲门声效果非常好，大约过了两分钟，二楼的其他几间卧室门都打开了。
小姑娘们揉着眼睛抱怨：“小七小八，说了多少次早上不可以这么吵，讨不讨厌呀？”
“略～～”顽皮的男孩做了个鬼脸，在女孩子发脾气前一溜烟躲在了靠山背后：“我们是来叫你们起床的，小心上学迟到——是吧哥哥？”
游和安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快去洗脸刷牙，出门记得四个人一起，先把静静和小雅送进教室再回去上课，记得吗？”
双胞胎兄弟俩眨巴眨巴眼睛，举起手行了个不标准的军礼：“Yes，Sir！”
打闹完这群小家伙似乎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另一位客人，小七小八看向睡眼朦胧现在门边的漂亮大哥哥，默默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
就连旁边的两位小姑娘也噤了声，低着头，嚅嗫：“对不起……”
楚烬蹙眉，抬眼看向游和安，察觉到他眼底的失落与自责后一怔，摇头道：“没关系。”
四个小朋友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确认没有在他脸上见到半分不满后松了口气，一溜烟跑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
楚烬顺手关上卧室门，并排跟游和安走下楼，压低了声音道：“他们这样……是你教的？”
小孩子会察言观色担心惹大人生日并不奇怪，只是不管怎么看，这些小孩儿也太过谨慎了些。
“不是我。”游和安揉了揉眉心，“以前院长为了能尽早让院里的孩子们被领养，都会教他们这些。”
他不大愿意去回忆那些事情，功利性的培养和得不到的真心关爱让这群小孩子丢掉了天性，有时候他也很庆幸院长不在，他才能帮助这些孩子重新找回童真。
楚烬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站在院子里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游和安忽然说道：“他们很喜欢你。”
楚烬停顿片刻，嗯了一声，偏过头，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补充道：“我也不讨厌他们。”
游和安失笑，没戳穿他，反而道了声谢谢。
一大早关于孩子们的简短谈话似乎迅速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即使楚烬并不这样觉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送走了还要上学的四个小屁孩，被开除的楚烬和没学上的游和安又坐在一起，开始研究寻找队友的事情。
讨论了两三回合没个结果，没想到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楚烬看着终端上不断闪现的一张笑脸，略感头疼，他当着游和安的面接通通话，沈星河的声音一下子就占满了整栋小别墅。
“悄悄告诉你一件喜事。”沈星河说：“今晚接到通知，联考剩下赛程无限期推迟，这届大概是到此结束了，以后还会不会有都不好说。”
在楚烬把校长办公室的录像公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也没多吃惊，非常淡定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星河咦了一声，询问道：“你在干嘛？话说我刚才看到你们校长了，我感觉他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那叫一个沧桑，走路都得被人扶着……”
楚烬更加淡定地说：“昨天我回学校了一趟。”
沈星河问：“然后呢？”
楚烬想了想，说：“我把学校砸了。”
沈星河：“……”
一旁默默当个听众的游和安：“……”
“什、什么叫做你把学校砸了？！”沈星河怪叫一声，“不会就是字面意思吧？你把林川给、给砸了？”
“差不多吧。”楚烬说：“反正最近这几天他们应该忙着维修。”
“……这么说，你们校长和27号……”沈星河压低了声音，“勾结的证据也是你曝光的？卧槽，你也太猛了吧楚烬，不愧是我看中的兄弟。”
话唠又唠唠叨叨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楚烬都听的有点想挂断了才听见他问：“那你还回林川么？”
“不回。”楚烬照着海报上的宣传词念：“我要去参加U21青少年格斗选拔赛。”
终端那头的沈星河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兴奋道：“我听说过U21！规模比三校联考大的多！你参加个人赛还是团队赛？我还没跟你正面打过呢，不如我也去报名然后咱们决赛见？先说好啊，到时候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你也要认真打balabala……”
楚烬眼皮跳了跳，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幻想：“我参加团体赛。”
“我就知道你肯定参加个人……哈？？”沈星河质疑道：“你参加团体赛？跟谁打，跟你家那个白团子还是笨蛋三号？”
“如果他们两个能报上名，带他们一起去也不是不可以。”楚烬说：“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
“喂喂喂你这么说话真的很欠揍知道吗？”沈星河愤愤地批评他：“独狼玩家就请去打个人赛好不好，团队赛难道不需要队友的吗？”
楚烬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还需要三个队友才能报名。”
沈星河：“所以你只是需要三个报名工具人？！”
就连游和安也忍不住向他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打五吗？
楚烬摸摸鼻子，眼神闪躲。
游和安：“……”
最可气的是如果这个想法如果是来自于楚烬，他竟然莫名觉得很能理解。
这就是强人的自信吗？
“啊啊你好烦！我为什么一大早就要给你打电话破坏自己的心情啊楚烬！”
楚烬狐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沈星河：“……”
“我可能迟早要被你噎死。”沈星河生无可恋地说：“算了，你那什么工具人队伍里还缺人不？带我一个。”
楚烬：“？”
沈星河磨磨唧唧纠结了一会儿，泄气道：“联考是结束了，我妈和我姐又要天天在家盯着我给我加油鼓励，我又不是整天想着改变世界的中二热血少年，再这么鸡汤下去迟早得成精神病，出去喘喘气，正好给她们点时间冷静冷静。”
“那你学校那边？”
“嗐。”沈星河突然偷笑一声，道：“校长是我舅舅，请假就是一通电话的事儿。”
楚烬点头：“那挺好，记得多请几天，至少在我夺冠之前不能消失。”
沈星河信誓旦旦保证：“放心，反正我门门功课第一，就算休学一学期也不怕。”
没有学上，没有背景，连钱也没有的普通市民游和安：“……”
呵，你们这群讨厌的官富二代。
一通电话搞定一个队友名额，楚烬觉得这次生意还算不亏，就是不该让沈星河说太久，耳朵疼。
游和安在海报背后的报名示范表格里写下第三个人的名字，轻轻敲击桌面：“还差两个人……去星网招募？”
“不行。”楚烬否定了他的建议，“我打假赛的事情应该还属于热点话题，召来的队友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游和安想想也是，遂作罢，只能从线下渠道开始想办法。
他开始回忆跟自己打过架的人里面存不存在21岁以下的好手，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楚烬肩膀上存在感一直很强烈，但他碍于不熟悉所以没好意思开口问的白团子身上。
他听小七小八提起过，学校的部分小朋友们身边也会有这样的玩具，据说是一种新型游戏，很受欢迎。
“那个东西……”游和安微微蹙眉，“是你养的玩具？”
“嗯？”楚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史莱姆，他伸手把白团子抓住放在榻榻米上，指尖轻轻戳着它，“它是我的……宠物。”
史莱姆似乎又消失了，双眼紧闭，宛如一个手感极佳但没有任何特点的普通抱枕。
游和安仔细盯着“宠物”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难道真的是有钱人的审美不同？这种看上去跟个馒头似的不明生物，也能拿来当宠物么？
游和安摇摇头，放弃了对楚烬品味的探究，琢磨从哪个街道开始寻人。
楚烬闲得无聊，坐在他身边也等不出个结果，干脆带着白团子起身，“出去转转。”
游和安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备用钥匙钥匙在门后面，记得想想还有没有合适的队友。”
一只脚迈出门的楚烬一顿，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人曾经无数次用轻佻的语气对他说：“小烬，你真该来我这边，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吗？”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当初秦昭没有一声不吭就失踪五年，在异能觉醒后，他们会不会也成为像他和童炀那样的搭档，队友？
他想的出神，离开孤儿院后踩着盲道走了许久，并没注意到怀中的白团子已经悄然睁开了双眼。
“先生。”
沉寂了整整一夜的白胖团子突然开口，它仰脸看向楚烬，电子音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先生。”史莱姆说：“您让我找的那个人……”
“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