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马里诺的父亲是八十年代末从西西里移民来到美国纽约,在这里从洗碗工开始混街头为了生活打拼,直到1920年靠着长达十几年的禁酒令发了家,而马里诺家族很快也成为了纽约举足轻重的黑手党家族。
只是现在的光景远不如从前,爱德华从年轻时接过家族的担子开始直到现在纵横了快五十年,年少时的风光与得意终究随着时光化为乌有。
毕竟一个六十多的老人,即便再精明再让人闻风丧胆也有了限度。
外有联邦政府几十年如一日的对马里诺家族严密监视,内有青壮年蜂拥而上对家族头领的位置虎视眈眈。
颓势早就显现出来,从衰败走向死亡也只需要那么点过程罢了。
爱德华有两个儿子,长子安东尼从小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他精明又大胆像极了爱德华,只可惜安东尼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了25岁,永远停留在了1975年的夏天。
穿着短袖短裤去夏威夷度假的安东尼最后被人勒死在了驾驶座上,而在废弃公路上发现安东尼的跑车已经是在他死去的五天后。
因为天气炎热找到尸首时,人远在几米之外就能闻见作呕的腐烂尸臭味道,更不要说被勒断的脖子。
而那时候的罗伯特才13岁,迈克尔更小。
迈克尔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在哥哥的葬礼上,不能像家族的其他葬礼一样打开棺盖让人瞻仰安东尼最后的遗容。
——
罗伯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抽着烟,不时的张望着远处和薇薇安在湖边喂鸽子的陈简。
即便她并没有看向自己,可望着她的笑容也会觉得愉快,只好像与她的悲喜全都相通一样。
迈克尔有些紧张的望着地面,半天才纠结的说道
“波比,我真的喜欢她,是陷进去的那种喜欢,我没办法舍弃。”
罗伯特收回眼光,夹下唇边的香烟,舔了舔嘴唇淡然说道
“爱德华不会同意你娶一个英国女人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只能安安稳稳的娶一个西西里的意大利女人。放弃她是最好的选择,趁现在还不算晚。”
“不,我喜欢她,非常非常。”
“那又怎么样呢?让她做你的情妇吗?”
“当然不是!”迈克尔回绝的很干脆,可除了回绝也并没有再说出一句话。罗伯特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言,弹了弹烟灰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迈克尔叹了口气,“要是安东尼还在就好了,或许我就能像你一样选择一个平凡的职业,做一个平凡的画家,娶一个喜欢的女人。”
“我并不喜欢当医生,但是爸爸让我去做,我没有选择。我并不喜欢珍妮,但是我必须娶她,也没有选择。你看,我也并不自由不是吗?”
罗伯特低着头平静的说着话,可迈克尔却嘲笑道
“是吗?你他妈不喜欢她?波比你知不知道你看着她的时候连眼睛都在发光。”
罗伯特摸着怀里的软呢圆顶帽,微微摇头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上个星期,她更是在婚礼前连我的面都没见过。我们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不了解对方的任何喜好,谈什么喜欢?”
迈克尔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波比还是在嘲笑自己。
波比淡淡说:“我会学着去控制,控制着自己在人生前二十七年里不去喜欢任何一个女孩,甚至不单独去见任何一个女孩。你还记得我上纽约大学时在舞会认识的那个索菲娅吗?”
“穿粉色长裙的索菲娅?”
罗伯特点点头,笑着道:“舞会上她亲吻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任何舞会。因为我不能喜欢她,她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也不能对不起我未来的妻子。所以迈克,控制!”
“shit!见鬼的控制,这是感情不是红绿灯,不是他说红灯停我就能停下来的。”
罗伯特扔下烟头站起来踩了几脚,右手插在西装马甲的缝隙里微微抬头看着今天灰蒙蒙的天气,良久突然问道
“记得科林喜欢的那个女人吗?科林要和她结婚,为了这件事情还打了哥哥骂了爸爸,骂爸爸是个畜生要拿儿子的婚姻当砝码,记得吗?”
迈克尔坐在长椅上并不说话,罗伯特将帽子压在自己蓬松的发顶,很轻的说道:
“那个女人最后是在东城发现的,被警察像□□一样满身□□的从街角拖出来,我开车送科林去的现场。他此生的挚爱,那个可怜的女人被施暴,被轮\\\\\\\\奸,最后胳膊上被人打了好几管海|洛|因,在那个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孤独,痛苦,绝望而又羞辱的死去。”
罗伯特转头望向远处和陈简打闹的薇薇安,突然凶狠的捏着迈克尔的下巴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也想让薇薇安和她一样吗?嗯?”
“不!薇薇安不一样,她是英国贵族的女儿,爸爸和托比叔叔不敢!”
迈克尔拽着罗伯特那只带着皮手套的右手却始终挣脱不开,他从来不知道害羞懦弱的牛奶波比有这么大的劲儿。
罗伯特狠狠拍着他的脸颊,轻蔑的笑道
“你还记得肯尼迪总统是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美国工会会长吉米·霍法是怎么失踪的吗?不对,记得他是怎么死的连尸首都找不到的吗?嗯?迈克尔,清醒一点!你是爱德华最后的儿子,最后的希望,为了你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说罢罗伯特松开了他向着远处走去,只有迈克尔还在身后气愤的喊着
“那是黑手党光辉的以前了,现在他妈的见着警察都要绕着走了!”
罗伯特低着头走了很远也不曾回头,只嘴角挂着些微微笑容看向陈简喊道
“珍妮,宝贝,我们得走了!”
陈简拢了拢衣服,踩着高跟鞋小步跑了过来问道
“你和迈克尔吵架了吗?”
波比将她搂在怀里微微说道:“没有,咱们得去见见家人,地点改在了我家。”
“是关于薇薇安吗?”
罗伯特并没有回话,只是带着她向街角的汽车走去。两人刚刚转过弯,罗伯特就看见汽车周围聚集着四五个街头小混混,几人围在车前正在撬车门。
“干什么呢?”
罗伯特将陈简拉到身后,为首的小混混突然笑了笑说:“这不是牛奶波比吗?真是不巧我们最近缺点钱花,听说你昨晚结婚还被关进警察局了啊?”
“滚开!”波比骂道。
小混混们叼着烟不但不走反而聚拢上来,为首的伸了伸头看着罗伯特身后的陈简笑着道
“哟!娶了个中国猪啊?你们意大利人不是一天到晚西西里西西里的吗?居然娶个黄皮肤的中国佬。哦!我忘了,你是个医生嘛!医生是……都不算是意大利人了吗?”
罗伯特铁青着脸对着陈简说道:“你先走!”说罢将陈简推回了另一条街,便一言不发的从小混混们身边走过,径直向着汽车后座走去。
“哇哦!牛奶波比!牛奶波比!马里诺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杂碎?胆小鬼?”
罗伯特打开车门刚抽出放在后座底下的棒球棍,突然听见陈简骂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待回答,只听:“嘭!”的一声。
罗伯特抬了头就看见陈简不知道从哪捡了跟钢管,话没多说一句直接就招呼上去,她明明还穿着高跟鞋像个去参加宴会的淑女一样,可打起人来却一点也不手软。
罗伯特拎着棒球棍笑着问道
“珍妮?我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陈简一脚踹向面前男人的重要部位,一边歪着头笑道
“well,中国女人!”
陈简狠狠将手里的钢管敲在已经疼到跪在地上的小混混,方才喘了口气抬头看向罗伯特。
那个她所熟知的一说话脸就会红的牛奶波比,打起人来就跟发了疯一样。
脸不红气不喘的一下一下,打脑袋简直比打棒球还容易,丝毫没看出一点牛奶波比的样子。
陈简走过去捡起他掉落的软呢帽子,罗伯特仍旧挥打着棒球棍,不时抬起脚尖,上好的牛津皮鞋对着肋骨一脚一个准。
“你们他妈的这些纽约佬跑到我面前发疯啊?哈?撬我的车?猪?谁他妈是猪?你们这些只知道吃汉堡的肥猪吧?这话敢去唐人街说吗?啊?你们这些□□养的杂碎,操!你该庆幸我不是黑手党,只是个医生,换成任何一个黑手党,你们他妈的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罗伯特仰着头扔了手里打断到只剩半截的棒球棍,喘着气嘲笑道
“不对,你知道换了德格洛里家的任何一个人在这,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是什么下场吗?会一个一个的割了你们的舌头再塞进你他妈的肚子里,把你们这群混蛋的脏手剁下来寄回家给你爸当午餐吃!”
罗伯特又踢了一脚,起先出门打理好的头发早便散落下来,他摸着鬓角的卷发喘了口气方才转身开了车门,对着陈简说道
“珍妮,上车。”
陈简挑了挑眉,脑子里还残留着波比的各种fuck和fug,头一次觉得自家这个男人说起脏话来简直是听觉盛宴。
罗伯特平日里着急时说话语速就会不自觉的加快,骂起人来更是一气呵成,没给别人留一点还嘴的空隙。
而且说起脏话来与平常的温柔劲儿简直是截然相反,那种外放的粗犷美更是难得一见。
罗伯特开着汽车喘匀了气方才冷静了下来,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捋着自己散落的头发,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我刚才,刚才有些失态。珍妮,你放心我没有暴力倾向,我平常从来都不打人,只是……只是今天过得有些太糟糕了,没克制住!”
陈简伸出手摸了摸他杂乱的头发,缓缓笑道
“没关系宝贝,你今天很帅气。英雄救美,老却极其有效的桥段。”
罗伯特笑出了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良久突然转头看了陈简一眼。
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珍妮,我爱你!”
说我爱你的时候,到底是说给爱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是真的爱你?还是想让自己相信,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罗伯特转过头,漠然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