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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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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日,三皇子夫妇便从皇宫里回了府。

府中下人正诧异主子们回来的时辰远比预计的早,就见三皇子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后又匆匆带着墨凌离开,一句话也没留下。

管家成忠见洛云晟来去匆忙,一时也不知是否该将昨日整理出来的账本钥匙拿来。

孟平乐见众人神色不一,心道洛云晟该是没有留话便去找郑国炎讨论大事了,柔了面色对成忠道:“殿下去找郑都统谈事情了。本皇子妃昨日才入府,诸多事宜不大清楚,你先去把账本拿来吧。”

成忠仔细一想,殿下既然已经说了要将账本给皇子妃,必然是不会随便收回的,先去拿来给皇子妃也未尝不可。于是便点头应声,示意众人散去,自己点了四个人前去库房。

——

拿着账房钥匙,身后的下人们还抬着好几箱账簿,成忠好不容易来到孟平乐的院子里,却发现院中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一袭白衣,花白的头发与长须和外袍融为一体。院里微风吹起,为眼前的画面平添了些许仙气。

然而成忠却不觉得这是仙人下凡的绝妙景色。

他的手一抖,差点将好几串钥匙扔出去。

这老祖宗怎么又来了?还偏挑了殿下不在的时候来?

“我的小老弟啊,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手就不好使了呢?让老夫给你扎两针瞧瞧?”

老者一开口,便把那一点意境仙气全部驱散得干干净净。

瞧着像是只通阳春白雪的世外高人,老者话语中却带着烟火气。

再看他机敏地扑向成忠,行动迅速得像双十少年。

成忠眉头狠狠一跳,朝旁边急急闪去躲开了他的双臂,愁眉苦脸地看着白发老人:“我说鹊之先生,每回您来都要搞这么一出,您不累吗?”

被称为鹊之先生的老者也不恼,侧身站稳,哈哈大笑道:

“我爱徒娶了妻,我这做师父的怎么也要来恭喜一下,顺便来认认我的徒媳。”

鹊之抚着花白的长须,笑眯眯地接着:“你这忙来忙去带了这么多箱子是要做什么去?难不成要趁我徒儿不在搬空他的皇子府?”

成忠无奈摇头不理会他:“那您老也不能就这么闯进来,好歹让下人通告一声。”

说罢成忠便示意下人将几箱账簿抬进孟平乐屋内,自己也跟了进去,不再理会鹊之。

“皇子妃,这是府上近三年的细账和十年的总账,”成忠等下人们放置好木箱,便让他们退下,自己将钥匙双手奉上:“这是库房的钥匙。”

“劳烦管家了。”孟平乐颔首,接过钥匙看了看,“库房怎么有这么多把钥匙?”

“皇子妃有所不知,前些年掌管库房的下人手脚不干净,私自偷开了库房拿东西去卖。

“若不是相府小姐在买发簪时无意间发现一件宫里皇上御赐赏物,告知了殿下,还不知要丢多少珠宝。更别提若是宫里知道了这事,该怎么责罚殿下呢。

“自那次事发,殿下便令人将库房根据物品类别分成了许多小房间放置,每个小房间都配了把钥匙。

“您看着最大的一把——便是库房大门的钥匙了。”

成忠尽心地解释道,言语间无不对那相府小姐充满感激。

孟平乐倒没注意这些细节,点点头:“虽然是麻烦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窃贼如何了?”

“殿下仁厚,将那贼子打了一顿后便让人送去了官府,由官府决断。之后的事,小人便不知了。”

只是送去官府,洛云晟对下人倒也颇为宽厚。这要放到寻常富贵人家的下人偷盗,十有八九都是要打死丢出府罢。

孟平乐对洛云晟的印象突然好了不少。

见成忠没有退下,孟平乐疑惑地看去。

“不知皇子妃可知,殿下昔日有一武学师父。平时多在外行走江湖不常出现。但今日他来府中,为殿下庆贺新婚之喜。”成忠踌躇,半晌才开口。

孟平乐将库房钥匙交给忍冬,示意她妥善保管,一边问道:“本宫不知此事。可是需要本宫去前厅招待一下?”

“先生已经在院中等着皇子妃了。”成忠恭敬道。

孟平乐想了想,虽觉得这师父有些不懂礼数,但毕竟是长辈,还是出去见一面较为稳妥,便回:“那本宫便出去见一见殿下师父。待殿下回府,你再通报殿下来前厅吧。”

成忠暗自叹气,也不知这不靠谱的师父怎么就想着这时候来了。

念夏将门打开候着,成忠跟着孟平乐出了房门。鹊之正俯身仔细观察院中长势甚喜的青竹,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他笑着转过身,正要与徒媳打招呼,却面色一滞:

“徒弟?!”

孟平乐还没反应过来,念夏却激动地拽了拽孟平乐的衣服,有些语无伦次:“公主!公主快……”

平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想着晚些还是要让念夏跟忍冬学学快些改口免得日后被府中下人捉住把柄,却突然反应过来:“谁?”

这个声音孟平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但是她依然能准确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孟平乐喜极而泣,声音竟颤抖道。

成忠才跟着孟平乐出了门,便见皇子妃主仆两人挡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心里嘀咕着,正欲探头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了这么一段对话。

站在一边,成忠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茫然。他觉得这两人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仿佛自己从未习过字般。

不是来认徒媳吗?怎么……

孟平乐可没管成忠怎么想,她扑向鹊之,高兴地将头埋在鹊之怀里,依恋地蹭了蹭。

“哎哟乖徒儿慢点,我这老腰吃不消啊!”鹊之毫无长辈架子,一边扶着孟平乐以免她摔倒,一边夸张地大喊。

成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师徒二人,竟觉得孟平乐做出这般举动在情理之中——毕竟师父也是个喜欢往人身上扑的。

不过,有谁来解释一下,为何这两人是师徒?皇子妃难道不是北康的公主吗?可未曾听闻北康公主习武?

“师父怎么在这儿?师叔呢?师叔跟你来了吗?”

孟平乐向鹊之身后看去,发现鹊之身后并没有人,顿时遗憾道:“师叔没来吗?师叔为什么不来?”

鹊之宠溺地看着许久未见的爱徒:“乖徒儿,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为师要怎么回答?”

平乐不好意思地从鹊之怀里退出,脸色微红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那师父进屋来,慢慢说。”

仿佛才想起旁边有人,平乐转身对成忠:“多谢管家。等殿下回来后,就让他来我屋里找师父吧。”

不等成忠回话,孟平乐高兴地回头拽住鹊之:“师父快进来!忍冬,”平乐冲屋里喊道,“快些去沏杯师父最爱的龙井,就拿哥哥给我带来的那份。”

忍冬不像平乐和念夏那般喜形于色,细看下却也能发现眼中喜意。

她轻快地应了一声,便准备去库房取茶,见成忠仍然傻站在门口,便福了福身道:“管家去忙吧,这里有我和念夏就够了。”

成忠似乎在梦中般应了声,脚步虚浮地跟着忍冬离开了孟平乐的院子。

——

屋内,孟平乐狗腿地扫了扫不染一尘的凳子,殷勤道:

“师父,您坐。”

待鹊之坐下后,孟平乐坐在鹊之对面,满脸喜悦地不停问:“您怎么来南晟了?”

“瞧我这记性,您本就是南晟人。”平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但她立刻又疑惑道:“可您怎么会出现在三皇子府中?”

鹊之没有立刻回答她,反问道:“乖徒儿,你三个月前突然消失,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鹊之的反问,孟平乐转眼就忘了自己的问题,有些羞愧道:“师父……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那时父皇来信语气异常焦急,我便没有等师父回来就赶了回去。”

提起父皇,孟平乐笑容收了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父皇说,南晟派使臣来北康,说这与东陵的战事结束许久,沈大将军也不能一直驻守在边境为北康看顾着,想试探试探北康还能再与南晟交换什么。”

对话被打断,是忍冬端着沏好的茶在门外候着。

念夏见孟平乐示意她去开门,便前去接了茶后再将门带上。

等忍冬离开后,孟平乐才接着道:“父皇不愿再割舍边境城池,便问我是否愿意为了保住北康和亲与南晟。”

小口抿了抿茶,孟平乐有些闷闷:“我想着,北康与东陵争战本就大伤元气,再将边境送出去,迟早要被打进京城。如果和亲还能稳住一段时间平稳,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鹊之心疼地看着这自幼就分外懂事的徒弟,一时没有说话。

“不过南晟似乎并不觉得和亲能管什么用,所以便赐婚给了三皇子。”孟平乐叹气,“怕是再过几年,战事还是压不住。”

念夏给孟平乐添了些茶后便将茶壶放下,转身离开去了厨房,将屋子留给师徒二人。

鹊之皱着眉头似是不满意孟平乐的回答,品了品茶:“这茶是衍儿让你带着的吧?你可不喝这么苦的茶。”

孟平乐眼睛一亮:“难道师父来之前见过哥哥?”

“未曾。你难道不记得,三年前在西兆,有次唐家那小子骗你吃了苦瓜,你哭得快把人家酒肆都淹了?除了衍儿会记着让你多喝些茶,难不成还指望你那忙碌的父皇给你带?”鹊之没好气地回。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孟平乐又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师父为何在三皇子府中?我听管家来报时说,您也是三皇子师父?”孟平乐恍然想起最开始的问题,忙不迭问。

鹊之没有再回避她的问题:“说你记性不好,说了就忘。

“当日你父皇让你拜于为师门下,为师便对你父皇说过,我虽为南晟人,但惜才爱才。武学天下一家,不应拘于小小一国,所以我便收下了你。

“晟儿幼时在宫中并无武学师父,为师路过时见他悟性颇高,便也收了他。

“说起来,他还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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