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俞没回答,他脚步不稳,朝着裴珞压了下来。
裴珞侧身及时张开手,环腰抱着他,手刚碰到倪天俞的身体,就发现他身体冰凉的可怕。
像是摸着一块冰块一样。
“你……你怎么了”裴珞抱着他不敢乱动,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香烟,还在燃烧着。
把头埋进裴珞的颈,鼻端是这少年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倪天俞安静地合上眼睛,他现在说不出话来。
“你是香烟过敏吗。”这个世界上,过敏的原因千奇百怪,裴珞只能往这方面想。
裴珞想扔掉香烟,可是因为自己正支撑着他,怕不小心扔到倪天俞的身上。
他学着他,把香烟熄灭在自己的手里,刺痛感令到他皱眉。
裴珞把倪天俞扶到自己寝室里,果然看到他神色苍白无血,而上冒着冷汗。
“你等等,我去叫人。”裴珞站起身,打算离开。
倪天俞捉住他的手腕。
“可是你现在的状态很差。”裴珞回头,懂他的眼神,是叫自己别走的意思。
看到他鼻血都流出来了。
鼻血?裴珞吓一跳,“!”
“!”情急之下,把自己衬衣上的领带扯下来,揉成一团帮他擦了擦,把人扶起来:“你流鼻血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是帮忙堵住。
倪天俞抬手,手按在裴珞的手上,眼睫毛微动,眼里波光涌动:“你的领带脏了。”
裴珞衬衣的扣子没扣好,露出纤细精致漂亮的锁骨。
七中就这样,一年四季需要穿校服,每个季节性的校服都有。裴珞就是一身的白衬衣,和深灰色的的裤子,原本雪白的衬衣领子上的领带被抽走。
“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裴珞发现倪天俞的手还很很凉,和自己有得一拼,可是自己手指冰凉是因为常年身体不好的原因,这是不正常的。
倪天俞视线落到裴珞的脸上,他的所有微表情一览无遗。
“能动吗,我们去校医室。”裴珞俯身,打算把人拽起。
“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校医室不会有人,没事,流一会就好了,我只是头晕。”倪天俞脸色越来越白,口中却说着这样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话。
裴珞发现他比自己还心大,皱眉:“你疯了吧,不行,校医室没人我们就去外面的医院。”
莫名,裴珞觉得忍受不了放任他血流不止。
裴珞和倪天俞出门的时候,刚好许南凯回来,他看到两人的模样,十分惊讶地退到一边。
——
裴珞带着人直接去了校医室,幸好里面还有人。
等到校医面前的时候,倪天俞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头晕的状态也有所减轻。
校医先观察他一会,然后了解了一下状况,才轻飘飘地说:“没事,天气的原因,最近两天天气温度太高,空气干燥,这是导致你流鼻血的原因。”
裴珞站在一边,不由得奇怪:“他还头晕,也是因为空气干燥?”
没忘记刚才倪天俞突然倒下的场景。
校医看向他:“都说了是,开学没几天,我看了好几个这样的学生了,同样的情况。”
“真没事,小伙子就上火了。”看到裴珞明显不放心的模样,校医只好一再强调。
裴珞还是不放心,视线落到倪天俞身上:“你觉得还好”
倪天俞脸色却是不再那么苍白,神色缓慢地恢复正常,心情也很不错的样子,他摇头:“我感觉很好。”
裴珞放下心来:“那很好,我们走了。”
他刚转身,却没能迈开一步。
倪天俞抬手,把人扯回来,捉住他的手腕医生看:“他这里受伤了。”
校医摆正眼镜,认真地看了眼,疑惑:“好好的哪来的伤口?”
放大镜都看不到有伤口啊,这少年手指很漂亮,看着精致得很,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每根手指笔直修长,关节不大不小,恰好完美,明明是个学生,中指却没有笔茧,估计不怎么爱学习。
倪天俞翻过他的掌心:“这里,烫伤了。”
他发现了,裴珞在烟蒂灭在掌心里。
裴珞皮肤白皙,整个手掌雪白的颜色,是有深红的一道痕迹,不过一丁点。
校医无语,来回看着这两位同学:“就这连个伤口都没有,有那么娇气么,你俩什么关系啊,竹马竹马?那么关心对方的人不多啊。”
裴珞莫名耳尖燥热,抽回了手,率先走了出去:“烦不烦?走了。”
倪天俞起身追了出去。
校医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两人从校医室出来,裴珞打算回寝室。倪天俞把人叫住:“裴珞,一起吃饭吧。”
肚子在响,裴珞确实觉得有点饿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头:“好呀,我知道有间不错的烤鱼店。”
烤鱼店就在七中外面。
在一栋建筑的二楼,应该是一间新开的店铺,有大大的宣传海报,主题:人间美味。
店里人不多,但是环境却十分好,装修似乎下了十足的本钱,店里的风格不像街边日常所见的饭店,反而很温馨。
“你怎么发现这个店的?”菜还没上,倪天俞若有所思地问裴珞。
“就……余木头说的。”裴珞顿了一个字节,继续问:“怎么了,这里不好吃么。”
倪天俞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据说有不好的传闻。”
裴珞毫不在乎,“还好吧,余木头要是骗我,我找他算账。”
裴珞想了想,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流鼻血说是上火,我信,可你头晕。”
倪天俞顿了顿,“我讨厌香烟,有不太好的记忆。”
这不仅仅是讨厌而已,而是起了强烈的生理反应,回想起刚才身体冷得冰块一样的倪天俞。
裴珞没开口问更多,两人并不熟悉,细数起来,一共就见了3次而已。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想法,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就好比,如果有人发现他手臂上的伤疤,不管别人是出于关心还是好奇,再或者是别的奇奇怪怪的情绪的询问,他会很不悦。
这种不悦出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伤疤的来源,问也白问。前年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遍体鳞伤,寸步难行。
脑子里一片混沌,记忆开始混乱。
知道身边这位是自己的父亲,也知道堂哥是裴寻。可是记不起自己和他们之间曾经的回忆。
当时他以为自己还在w市的家里,谁知道裴禹承说,他此刻正在T国的医院。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T国的医院里?自己不应该正在家里快乐地生活吗。
没等他问清楚,脑里开始剧烈头痛,手臂的灼伤恐怖吓人。
他翻滚着,滚下病床,抱头痛哭。
当时裴禹承紧紧抱住他:“别想了,你脑子不够用,医生说过,你脑子受到击打,受到严重的伤害,没死已经是万幸,醒来有很大的几率会成傻子,你现在没成傻子,我很高兴。”
“可是,我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裴珞哭得撕心裂肺:“就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人……”
“重要的东西?裴珞,想不起来的,都不叫重要的东西,记不起来的人,更不是什么珍贵的人,这句话我是第一次对你说,往后也会这样提醒你,你给我记住了。”
“你这样说不对!我要是连你都记不起呢,我现在就记不得有关你的事情,只知道你是我爸,可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我亲爸,还是继父什么的,谁知道你以前对我好不好。”
裴禹承愤怒地看着他:“我俩长得那么像,你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
“是我妈,你能生孩子吗,男人能生孩子吗。”
裴禹承不怒反笑,“很好,没完全傻掉,知道男人不能生孩子,那你也该知道,脑子不让你记起来,证明忘记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
“歪理!”裴珞几乎完全被裴禹承带歪,张嘴想继续说什么。
一瞬间的功夫,他皱眉,神情迷茫:“你刚刚在说什么。”
“……”裴禹承沉重的凝视着他:“我是谁?”
裴珞表情痛苦,“我不知道。”
之后就是裴珞接受治疗的日子,过了很久,记忆才稳定了些,起码能清楚哪些是过去时,那些是现在进行时。
什么都不过问,两人安静地吃完饭。
两人艰难地吃完一顿饭,才准备回去上自习。
烤鱼店的招牌菜,味道实在很怪,隐隐让人作呕的味道,裴珞和倪天俞都是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
同样在店里的还有他们七中的同学,也是一片哀嚎。
裴珞当着倪天俞的面给余木头发语音,“你死定了。”
回学校上个晚自习而已,还有老师站在门口检查衣着。
在裴珞看来,这真的是闲的,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正打算大摇大摆进去。
倪天俞从背后叫住他。
裴珞还没回头,就被他翻过身按到了墙上。
“……”看到倪天俞放大的那张脸,裴珞愣了一下。
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倪天俞双手嘭地一下把它拉直。
然后把领带绕到裴珞的脖子上,修长的手指搭上他的衣领,垂眸整理。
裴珞呼吸停了一拍,同样垂眸看着倪天俞的手,“你在干什么。”
“我把你的弄脏了,这个还你。”
“我不要。”
倪天俞示意他看一眼校门口的位置,“我看到了,刚才有个同学也是因为领口敞开,被逮住了。”
“……”
“可是你怎么办。”
满意地扣好领带,倪天俞把口袋里那条原本属于裴珞的领带拿出来戴好。
“不脏?”裴珞以为他扔掉了。
“刚在烤鱼店,我洗好了。”
“那我们换回来。”
“走吧,要上课。”
“喂。”裴珞追上几步,扯住他的手腕。
“嗯?”倪天俞回头。
这人明明脸上没什么神情,可是裴珞还是觉得他全身散发着温暖的笑意。
“换回来,我们学校领带上有自己姓名的。”
倪天俞反手握住裴珞的手腕往校门口冲,“再换来换去,我们就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