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高级的黑色轿车正行驶在路上。
裴禹承再拨裴珞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的状态。
看到他捏了捏眉心，蓝助理问他：“少爷误会了要不要找个时间解释清楚。”
刚才少年的吼声回荡在整个车厢里，想不听见很难。裴大少爷无缘无故开始说恨裴总，还十分咬牙切齿。
也不知道是误会到什么方向去了。
裴禹承皱着眉，“养孩子真难，无论我做什么，他动不动就吼。”
蓝助理闻言差点笑了，憋住，不想丢掉这份高薪的工作，他说：“青春期都是这样的，我初高中那会也不能理解我父母的做法。”
裴禹承回想一下刚才的对话，一向精明的眼神出现些许茫然，“我说错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蓝助理是真不懂，一时间答不上来。
裴禹承摇头：“算了，不提他，我们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
“半个小时。”蓝助理确认一下路程说。
裴禹承点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上面是三个人的合影，两男一女，17岁左右的年纪，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和无忧。
他只看了一会，眼底便蒙上一层难掩的伤痛。
谁能想到，里面三个人，只有自己还活着。
——
酒店顶层，泳池。
倪天俞沉进水里，闭眼，闭气。
脑里闪过很多片段，多数是黑白的场景，不然就是血红一片。
耳里恍惚还充斥着那人变声器的声音：“你只需要做一个选择，选谁，谁能活，看，多简单的一道选择题，ab而已。”
选择题。
而已。
水里的倪天俞嘴角露出一个晦暗的冷笑。
他往水里沉的更深了一些，想把脑海里这些声音全部抹杀掉。
十分钟之后，倪天俞才出泳池，他和倪洁约见面，时间差不多到了。
谢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泳池边上，看到少年从水里出来，恭敬地递上浴巾。
倪天俞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谢棠：“酒店大堂聚集了很多记者，就在刚刚当红明星男明星叶炙的恋情被曝光，狗仔偷拍到他们住进了我们的酒店。”
“既然是酒店客人，当然要保护他们的隐私，你身为酒店经理，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倪天俞语气不轻不重。
谢棠脸一红，眼前的这个男生和他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实际上却是自己的老板。
人和人的出身真的不能比，有人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
“这一点我知道，酒店里没人透露过客人的房号和住房信息，只是闻风而来的记者和粉丝太多了，他们就在酒店里面，未免影响酒店的其他客人。”
“有多少家媒体？”
“全城，另外陆续还有媒体赶过来。”
倪天俞对记者这个行业没有好感，皱眉，还记得他家出事那会，同样也是媒体记者，每天疯狂曝光跟踪他的行程。
“另外，他的经纪人希望下午能在这里开个记者会，来回应恋情曝光的事。”
“可以。”
“那我现在安排。”谢棠打电话，让人把空着的宴会厅布置成记者会。
倪天俞原本在套上衬衣，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名字，他回头问：“你刚才说这个曝光恋情的男明星是谁？”
“是叶炙，有什么问题吗。”谢棠想到倪天俞可能对国内娱乐圈不太熟悉，不一定知道叶炙是谁。
倪天俞拿起自己的手机把玩，他手机上套着个粉嫩嫩的手机壳，看了眼里面的签名，是叶炙没错。
“我有个朋友好像挺喜欢他，应该是他粉丝。”倪天俞想起当时在手机店为了帮裴珞拿到这个手机壳的过程。
“粉丝也分好几种，希望他不是女友粉，不然肯定深受打击。”叶炙是偶像歌手出道，粉丝群体庞大，这次恋情曝光不用说肯定会脱一部分粉的。
听到女友粉这三个字，倪天俞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桃花眼里充满茫然：“女友粉？可是我朋友是男的。”
谢棠笑了一下，“对了，听说叶炙的男粉比例是不少，他曾经主演过飞行员的电影，十分卖座。”
倪天俞心里很不是滋味，皱眉问：“叶炙恋情坐实了？”
“嗯，都拍到在车里接吻了，之后才下车进了我们酒店，狗仔跟他很久，其实自从他去年拿了影帝之后，最近一年来没什么行程，这次被踢爆恋情震惊了个整个娱乐圈，纷纷说他恋爱脑，停掉工作跑去谈恋爱，他这次无论怎么公关，都脱一层皮。”谢棠继续说：“对了，和叶炙接吻的那个是个男人，不是圈内人。”
想到某个少年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的震惊脸，倪天俞忽然就对这件事情上了心，他说：“让人精心布置好记者会场地，多派些安保过去维持秩序，不要让人捣乱，你亲自去盯。”
“好。”谢棠正准备出去，倪天俞却突然叫住他。
“等等，问你个问题。”
谢棠回过身来，竖起耳朵。
倪天俞慎重地开口：“叶炙帅，还是我帅？”
“……”
——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对于学生来说，这两天像是两个小时，一眨眼就结束了。
周一早上，教室里除了赶作业的，其他在讨论叶炙恋情的事情。
裴珞觉得自己简直是悲剧，因为他两样都占了，赶作业这种日常的事情没必要说，只是他好不容易追个星，有个挺喜欢的明星，平时周边也买，活动也追过，电影演唱会之类的也看，哪曾想过自己的房子也有塌的一天？
叶炙被拍到，当天下午即刻宣布出柜，承认恋情，半点矫情犹豫的字眼都没有。
粉丝疯了，吃瓜路人疯了，黑子也疯了，微博一顿瘫痪。
裴珞原本还在琢磨着他爸说的话，怀疑着他是不是要带个“儿子”回来，这件事情就够自己伤脑筋的了，更不用说后来一上网就看到叶炙恋情公布的消息。
熬过上午，下午有体育课。
一整天他都沉着脸，丧里丧气的模样，看到他这个样子，余木玄快笑死了，却只能憋住。
他不想再吃烤鱼店的饭了，怕自己一句调侃取笑的话会换来一个月的酷刑，得不偿失。
裴霸霸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惹，惹火了后果很惨烈。
裴珞追星是这两三年发生的事情，仅限他和宋倦两个知道。
外面暴晒，很多人到体育馆打球，裴珞坐在观众席的最后排刷微博，发现叶炙这两天在网上被黑的很厉害。
有些网友疯魔了一般去挖叶炙恋人的私人信息，根据蛛丝马迹发现两人在叶炙出道之前就认识。
好像是校友关系。
裴珞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他是事业粉，怕叶炙之后没有作品产出。
他点开叶炙官宣恋情的视频，又看了一遍，就觉得他们应该是真爱，叶炙的神情太真了，目光坚定地望着镜头。
那边倪天俞和余木玄他们几个在打球。
唐厌叫：“俞哥？！”
他把球扔给倪天俞，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神了，没接到不说，甚至被砸了一脸。
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别班的同学，高一的也有。
他球砸到倪天俞脸上的时候，周围一阵惊叫。
倪天俞把视线从观众席的最后排收回来，他眉心的位置被重重地砸到，没站稳直接摔坐到地上了。
他眼前一黑，一阵模糊。
这球是唐厌扔的，可是没想到会砸到人，打球么，其实被砸到也是常事的，只是鲜少会砸到脸上去。
因为正常人也会躲开。
唐厌紧张地跑近，“俞哥，对不起啊，球是我扔的。”
“卧槽，倪天俞你用脸接啊，没事吧。”余木玄伸手，打算拉他起来，他的手一划过，却捞空了，倪天俞似乎在无视他。
余木玄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对唐厌说：“怎么了，头晕吗？操，唐厌你下手那么重？看到你后面那堆的女同学没，瞪你瞪出血丝来了。”
唐厌没空和他掰扯，蹲下身紧张地问倪天俞：“怎么了！头很痛？”
他想哭，不是因为怕七中的女同学，是怕他妈。真的砸出个好歹来，倪洁会撕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况且他没忘记倪天俞的脑袋之前受过伤的，被自己砸了一记重球，不会出事吧。
“没事，唐厌，带我到旁边坐一会，我昨晚没睡好，走神了，你们继续玩。”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一点异样。
听到他的话，唐厌松了一口气：“好。”
倪天俞表现的很正常，唐厌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把他带到一边之后就被其他人拽走了。
倪天俞缓了好一会也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他眼前的影像很模糊，像是打了一片马赛克。
他按了按眉心，习惯性等待这次短暂的失明慢慢消失。
自己曾经真正失明过一年，早就熟悉身处黑暗之中的茫然失措。
出院之前，他的主治医生说过会有后遗症，让他平时注意点，唐厌刚才那一球，砸到他有点回不了神。
视觉一旦变弱，别的感官就会变得敏感许多。
他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篮球拍到地板上的声音也特别清晰，唐厌和余木玄的对话……
那么多杂声里，还能准确分辨出有人从后排走近的声音。
周围的脚步声其实很多，倪天俞轻易地辨出其中的某位。
有人站到他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倪天俞抬头，眼前终于出现一点光，原本还是一片晦暗的世界开始重新进了色彩，他唇角勾了勾：“裴珞。”
“你刚才被球砸到这里了？”少年的手指在他眉心的位置点了点。
倪天俞“嗯”了一声。
“你傻啊，不会躲开？这里很脆弱的，还痛不痛。”
“原本是不痛的，你一问，就痛了。”倪天俞说得似真似假。
裴珞心情原本已经丧了一整天了，这会闻言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有种被碰瓷的错觉。”
裴珞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坐到他旁边：“吃吗。”
“你终于笑了。”倪天俞剥开糖纸，含进嘴里，薄荷糖的味道充斥整个嘴巴，转眼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微微一眯。
裴珞瞬间抿紧嘴角，嚼着嘴里的薄荷糖，恢复面无表情，双手抱胸：“什么叫终于笑了。”
倪天俞掏出自己粉嫩嫩的手机晃了晃：“叶炙。”
他原本没打算提的，可是最终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
凭什么他眼里的这道光要去追逐别人跑，还疑似是别人的“女友粉”。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珞心情瞬间不明朗了，站起身打算走人。
倪天俞抬手扯住少年的手腕，不让人跑了，他问：“生气了？”
“没有。”裴珞硬邦邦地扔出两个字，回身，用高傲的下巴对着倪天俞，视线向下，伸手右手掌心向上：“还我糖。”
倪天俞闻言，三两下把嘴里的糖咬碎，吞下：“吃完了，还不了，怎么办，要不要以身抵糖，以身相许？”
“为了一颗糖，我至于要把你这样那样？！”
倪天俞眼里泛开笑意：“没关系，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