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澍成回来的时候,已是隔日上午,远远地就看到他和江沅的客房前挤满了村落里的人。
直到走进了,也未见散开,反而叽叽喳喳地吵成一团,梁澍成冷下眉眼,随手拉过人群中的一个孩子,问道:“怎么回事?”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孩子转过身,没想到恰好是那日救下的孩子之一,此刻看到梁澍成回来立马惊喜地道:“江先生前日随蟒叶去山神洞穴处取火回来后,就被发现晕倒在房中,到现在还没醒来,巫师正在里面给他施法呢——等等,巫师说旁人不能进去……”
孩子话还没说完,就见梁澍成陡然散发着冷气压,不顾阻拦直接踹开了房门,闯了进去。
梁澍成皱着眉瞥了眼堂中盘腿坐着口中念念有词的神棍,直接往床边走去,在见到躺在床上安睡的江沅时面色才好看了些。
梁澍成伸手摸了摸江沅明显有些发烫的额头,觉得因该是这几日受凉劳累了才昏睡这么久,便准备起身叫人备一盆热水来,却见兽皮被褥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伏动。
他当即冷下脸便要去掀被子,却在刚刚触到被角时,一段土黄色的细长脖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黄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在撞上梁澍成冰冷的眼神时吓得一哆嗦,抖了抖红色的鸡冠又缩了回去。
梁澍成将兽皮被子一把扯了下来,只见床上窝着八只肥鸡挤在江沅身旁,其中一只竟然还爬到了江沅身上敞开圆滚滚的肚皮呼呼大睡。
梁澍成黑着脸一只接一只捏着鸡脖子将它们扔下了床,转头对堂中装神弄鬼的老者冷声下了逐客令:“出去。”
“梁先生,这是巫师在用神兽为江先生祈福……”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蟒叶刚进门就见到这一幕,慌忙拦下。
“出去。”梁澍成显然没有心思听他废话的意愿,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蟒叶刚想再劝几句,就看到一只鸡从眼前迅速地飞过,还未看清是什么状况,就听见它“嘎——”地一声惨叫后被钉在了墙上,恰恰好钉在了那名盘腿坐在堂中的老者耳边不远处。
被扔到地下排成一排的剩下七只大肥鸡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同伴凄惨的死状,几秒钟后才反射弧过长地跟着惨叫一声,扑腾着笨重的翅膀,一个接一个跳到了老者身上。
原本盘腿坐在堂中一动不动的老者似乎困惑地睁开眼,扭过脖子,就看到了一只细小的木块将一只大肥鸡插喉倒挂在自己耳边,伤口处还轻飘飘地落下一根沾血的黄毛。
“嘎——”老者瞪着眼睛,吹着胡须,学着刚刚惨死的鸡惨叫一声,起身拔腿就跑,丝毫不显老态。
聚在门外的人只见到自己部落的巫师突然冲出门,身挂六只大肥鸡一路跑远了……
哦,还有一只鸡原本抓着老者的胡须,结果扯得太用力把长长的胡须连根抓下滚落在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路远去,而自己衔着一嘴胡须还摔了一个屁股蹲。它一昂脖子就撞上了梁澍成仿佛要把自己切片的眼神,立马两翅并拢,两爪一翻,十分自觉地滚出去了。
梁澍成扯下被弄脏了的兽皮被褥扔给一旁目瞪口呆地站立着的蟒叶,吩咐道:“去换一套新的来,再烧一桶热水送过来。”
蟒叶捧着被褥愣愣地点了点头。
梁澍成又走到墙边将那只死状惨烈的肥鸡拔了出来,抛给对方,道:“把毛拔了炖一碗鸡汤送来。”
蟒叶看着躺在被褥上的肥鸡尸体,感到手上都沉了几分,一想到这只鸡自去年兽潮带回来就当个宝贝似的圈养起来,昨日巫师说要拿来给江先生治病他都犹豫了好一会儿,而眼下却即将要被拔毛炖汤,蟒叶不由地悲从中来,默默掉了几滴眼泪,不过在梁澍成奇怪的目光中立马收了回去,记下要求转身离开了。
由于刚刚部落里刚刚学会了生火,眼下还在兴头上,所以热水送来的速度很快。
梁澍成遣散了来送水的人,关上房门,褪下江沅的衣服后,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拦腰抱起江沅小心地放入木桶中。
随后又想起下山时江沅好像给石头留了消炎用的草药,便要了点来煮了一碗药给江沅喂下。
用完药后,体温虽然渐渐恢复正常,身体各处也没有异常的表现,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梁澍成拧紧了眉,仔细替江沅擦干身体后,用新送来的兽皮棉被将他裹起来放到了床上。
“你们应该还记得路,回去拿几件江沅的换洗衣物来,还有这件拿去……”梁澍成这边正唤来盘牙和石头吩咐他们要做的事,一边拿过江沅换下的衬衣,却突然“咚”地一声从衬衣口袋滚落一根密封的针管。
梁澍成弯下腰,捡起这支从未见过的针管,静静地看着透明塑料管里流淌的红色液体,皱紧了眉回忆了起来。
好像前些日子在江沅山上的那间实验室里见过这种红色的液体,据他当时说是制作抑制剂的重要材料,原本梁澍成也没当回事,眼下看来江沅这是随身带着了……
就这么怕他突然狂化把他给“吃”了以至于随身都要带着这玩意吗?梁澍成想通了其中的逻辑后,不悦地沉下了脸色,随手将手中的针管抛给石头,说:“拿去喂鸡.吧。”
两个少年应下后,便出门回山上去取江沅的换洗衣物了,离开部落前听话地将那支针管里的红色液体推进了鸡窝旁的食盆里。
七只大肥鸡原本还未从刚刚那场虚惊中回过神来,此时却像是闻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一个搭着一个将细长的鸡脖子卡在了栅栏间的缝隙处,七只脑袋就这么排成了一条垂直的直线,小鸡啄米一样吸食着碗里的红色液体。
搁在上面的鸡脑袋由于距离的原因,不得不刻意伸长脖子才能够到石碗,还要一边啄下面的鸡脑袋,趁它们因为疼痛缩回去的时候争取时间埋头猛喝,七只鸡脑袋就这么因为你来我去的争抢“绑——”地一声打翻了石碗。
还未被抢完的液体就这么浸入了地上的草絮里,靠近的那只肥鸡眼疾爪快地将那根浸湿的草絮抓起来塞入口中,下一秒就被反应过来的其它六只鸡围殴了起来,一时间鸡窝里草絮混着鸡毛漫天飞舞。
过了好一会儿,吃饱喝足的七只大肥鸡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躺在鸡窝里,并成一排,肚皮上翻,仰头望天,时不时地打一个响亮的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