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出去走走吧。”梁澍成打断了江沅的沉思，率先走了出去。
江沅点点头，披上外套跟了上去，虽然仍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眼下确实没什么头绪，也只能将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下。
与白日的嘈杂喧闹不同，深夜的村庄格外安静，部落里的人忙了一天都早早歇下了，以至于耳边除了不远处山林里传来的蝉鸣外，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的鞋底踩过泥土的窸窣声。
梁澍成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了手电筒，摇了几下手柄才发出老旧的声音，随即明亮的光线便照亮了前路。
“是手摇式的，不耗电，清理仓库的时候就留着了。”梁澍成见江沅看过来，便解释道。
江沅嗯了一声，他倒不是在意这个，而是看着路边成片排列的木屋，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便缓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助他们发展部落……”
江沅转头见梁澍成耐心地在听，便又接着说下去，“毕竟山上的那个菜园子仅仅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保证我们的日常饮食，还有衣服、鞋子以及纸笔等生活用品仅凭我们两个人也生产不出来，如果在这长期生活下去，等这些东西的储量消耗完就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如从现在开始将山下这些人力资源发展成基础产业链齐全的基地。”
梁澍成转了下手电筒的方向，侧方光秃秃的树枝被照得惨白。梁澍成就这么盯着看了会儿，才开口说道：“部落里有几个孩子根骨还不错，或许还可以组一支军事力量。”
江沅觉得有些奇怪，说：“我还以为你会不乐意。”
梁澍成的嗓音有些低，转头看向江沅，本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的眼底更加深邃了，他思索了片刻，说：“之前我以为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所以也不想别的事物掺和进这份难得的假期，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场持久战。”
“怎么说？”江沅抿着唇。
梁澍成却没接下去，而是晃了晃手电筒的光线，照向了更远处的山林间，说：“往前再走一段路。”
直到这几日下了山，亲自来到山下的部落住下，他们才发现这里其实四面环山，山下的十几个部落就在山间空出来且地势较低的平地里扎根，其中三面的山即使海拔不算高，但山接着山一直望不到尽头，唯有他们之前待了四个多月的那座山翻过去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不过由于造船技术有限，也走不了多远，难怪据部落里的人说这里繁衍生息了好几代人也鲜有人知晓外面更远的世界是什么样。
现在他们走的正是其中一道山路，崎岖难行，鲜有人涉足。
“怎么走这里？”江沅奇怪地问道，“如果想上这座山，部落南端有一条开凿过的路，好走一些。”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撑着峭壁走着。
梁澍成没说话，而是侧身直接伸手拉过了江沅攀扶着岩壁的手。
江沅没逞强，犹豫了一秒钟，就顺从地将手递了过去，对方略带薄茧的虎口处贴着他手侧的皮肤稍稍用力一带便将他拉了上去。
又这么走了一段路，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梁澍成才停了下来，附耳提醒到：“就这里，小心脚下。”
江沅点点头，松开了两人一直扣着的手，顺着手电筒的光线往下看，才发现这里有一处深达数米的小型冲沟，左右延伸十几米长。
“我先下去，接着你。”梁澍成说着，便直接纵身跃下，随后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着电筒向上照去。
“不用，这个高度没事的。”江沅借着光线估算了一下落地的位置后，才往下跳去，却仍然被梁澍成单手拦腰截住。
江沅在他怀中顺着惯性转了半圈后才被放下来。
被放下来的江沅不太高兴地抿紧了唇。
不过梁澍成显然没注意到江沅的情绪，照常蹲下，用手电筒照亮了冲沟底部露出的地层，指了指示意道：“看这里。”
江沅跟着蹲下，顺着指示看去，常年的风化作用像切西瓜一般将地层的化石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视线之中，而手电筒照亮的部分则明显有一枚子弹嵌在浅层的化石中。
“是9毫米鲁格弹，威力不大，是十年前放开禁枪令后允许民间广泛持有的一种普通的型号，不过后来逐渐被淘汰了。”梁澍成说完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是地球的十年前。”
江沅点点头，又看了眼那枚子弹，说道：“不过形成这种状态至少需要一万年。”
梁澍成沉思了片刻，又转而说道：“那天的坠机原本以为是场意外，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有很多异常之处，比如原本我是打算等你来取寄存在我那儿的东西然后和你一起回空间站的，然而那天军部却突然连下了三份通知催我回去……”
江沅安静地听着，暂时没发表看法。
“我怀疑我们早已陷入了反叛军的陷阱，而军部高层则出了不止一个内奸，如果算上之前发现的那个笔记本，你们研究院怕是也出了内鬼，只是某个环节可能出了错，导致目前我们还没遇上生命威胁。”梁澍成反身坐在了土坡上，一旁的手电筒由于忘了摇动，已经收了刺眼的白光。
“所以你同意建立基地，是打算将山下这些人组织成一份现代武装，以此来对抗将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江沅坐在梁澍成对面的平地上。
梁澍成点了点头，看着江沅，似乎有些话想说又没开口的打算。
“有话就说。”江沅抬眼看过去，仿佛一眼看穿，但言语间也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梁澍成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盯着江沅的表情反复观察了几遍，才低声问道：“你在反叛区长大，应该知道点什么……”
“我父母很少和我说起这些。”出乎预料地，江沅的情绪很稳定，只是低垂下眉，语气正常地说道：“不过你若是指时间压缩理论，我并不是研究这方面的，当年将父母的数据手稿上交给政府后，就不再过问这些了。但我依稀记得父母的研究并不顺利，反叛区的人并未完全信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