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只来得及听到老伯的一声惨叫,就看到老伯抱着怀中的两只鸭子齐齐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江沅赶忙上前将老伯扶起来,替他检查伤势。
老伯哎呦叫了一声,捧着怀中的两只肥鸭子,说道:“这下好了,鸭子死了……”
江沅听到老伯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发现老伯抱着的两只大鸭子承担了梁澍成的绝大部分力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已经咽了气,而老伯仅仅受了些轻伤。
几个孩子听到声响正好赶了过来,江沅让他们抚老伯回屋休息,叮嘱他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再过来。
随后,江沅又回到梁澍成面前,五指张开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问道:“还有意识吗?”
此时,梁澍成黑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他盯着江沅的五指看了一会儿,半晌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江沅迅速地打开房门,拉着梁澍成的衣领将他拽进了屋里,扔在床上,然后从他们带下山的那堆物资中翻找着什么。
江沅将一个又一个麻袋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瓜果蔬菜的种子以及各类生活用品全都一股脑地被倾倒在了地上,可是江沅仍是找不到那件东西。
梁澍成半倚着床头,从腰间掏出匕首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闷哼一声,血红色的眼仁才勉强有了半刻清明,他咬着牙有些费力地对正在找东西的江沅说:“在柜子里。”
江沅闻言立即转身去翻柜子,果然一条长绳静悄悄地躺在柜子底部,绳子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仅凭人力不可能扯断,且越挣扎只会绑得越紧,这也是联盟给每个哨兵分发的必备品,以防他们在突然失控的情形下伤到身边的人。
江沅拿起绳子走到床边,在看到梁澍成插在腿上的刀时皱了下眉。
梁澍成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伸手试图扭转刀刃让自己意识再清醒一点,却被江沅扣住了手腕。
“别乱动。”江沅撇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匕首插入的深度,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
梁澍成睁开双眼,瞥见江沅手中的绳子,抬手动了动僵硬的指关节,去解自己的外套纽扣,将外套脱下随意地扔在了床上。
江沅一丝不苟地将绳子折中从梁澍成的颈间依次往下,交错捆绑,最后停在了梁澍成背在身后的手腕处打上死结。
江沅的动作有些生疏,毕竟梁澍成自从二十岁转入太空部成为哨兵后,就一直有江沅这个专属向导在一旁,不像其他士兵由于迟迟匹配不到合适的向导而留下一身后遗症,也因此从来没出现过失控的情况,所以除了偶尔在情.事上作为调剂试过一两次绳子外,就基本没什么经验了。
虽然绳艺是每一个向导在学校里必学的一项重要课程,但在假人和真人身上实验起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绑完了一份勉强算是优秀作品的江沅松了一口气,又转身从医疗箱里找到止血的药粉以及剪刀,顺便扯下毛巾挂在臂弯处。
梁澍成半倚在床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背后的拳头不断握紧又松开,发出骨骼攒动的清脆响声。
“直接拔了就行。”处在意识沦陷边缘的梁澍成察觉到江沅的意图,抬起了大腿踩在板凳上,方便江沅操作,但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带动了身上的绳子陷得更深,隔着衬衫就勒出了紧实的肌肉。
江沅没理会梁澍成的话,低头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匕首四周早已被血水浸湿的裤子剪开,然后将毛巾包裹住匕首四周。
“忍着点。”江沅左手按住毛巾,右手握着刀柄猛地一拉,迅速将还裹着血迹的匕首抽了出来丢在水盆里,然后在伤口处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再直接用毛巾包扎住大腿。
梁澍成连声闷哼都没有,只是大腿处的肌肉轻微抽了一下。
江沅转身清洗干净匕首,擦干放在桌旁,又换了一盆清水进来,将毛巾浸湿,然后伸手探了探梁澍成额头的温度。
“你先出去。”梁澍成哑着声音,直接地对江沅说。
江沅没理会,将毛巾拧干,便要往他的额头敷。
梁澍成偏头避开,再次沉声开口:“快出去!”
江沅皱了下眉,说道:“我留在这儿,可以观察你的身体状况。”
梁澍成抬头,血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江沅,突兀地问:“那你可以上我吗?”
江沅一愣,抿了抿唇,握着毛巾的手指紧了紧,摇了摇头,说:“抱歉。”
梁澍成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出去吧,我怕伤到你。”
“除了一级治疗外,还有很多治疗措施……”
“没用的,我清楚自己的状况。”梁澍成直接打断了江沅的话,又软下语气劝道:“乖,听话,先出去。”
江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就在门外,有状况就叫我。”临走前带走了那把匕首,怕他会再用它捅伤自己。
梁澍成没说话,眼底的神色已经逐渐失去可控的意识。
江沅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就听见屋内床板断裂的声响,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地就想推门进去,然而手指在门扉上停顿了片刻,还是没进去。
屋内很少传出梁澍成本身发出的声响,有也仅是刻意压抑的闷哼,大多时候是家具断裂、摔落在地的响动。
江沅从未见过梁澍成彻底失控的样子,但在前线的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失控狂化的哨兵,知道这其中需要忍受的痛苦是有多深。
江沅听着里面剧烈的响动,倚着门抬头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
昔日两人间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包括十三岁时的初见,中学时有些疯狂的叛逆,以及成年后的情浓蜜意,也包括了从一开始就埋下的无法调和以至于愈演愈深的裂痕。
屋内的声音终于低下去了,最终彻底熄灭。
江沅舒了一口白气,从回忆中抽离,转身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像遭到高强度龙卷风袭击一般,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
梁澍成正仰面倒在断裂的床板上,双目紧闭,陷入了昏迷,而整张床除了他身下所躺的半块木板外,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
江沅放轻了声音走近,低头看到那深陷皮肉的绳索,突然鼻头一酸,一瞬间觉得所有的坚持在此刻都没了意义,一切原则都溃不成军。
江沅伸手扶上梁澍成的腰间,将他侧翻过身,食指在触摸到他汗湿的腰窝时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
……
他身上的衬衫早已湿透,被绳索割得破破烂烂,零散的一块又一块布料紧紧贴着身体,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从额头滴落的汗珠顺着下巴滑落在湿透的布料上,又隐入腹肌间的缝隙。
……
他的大腿姿势别扭地曲起,被迫撞在床板的断裂处,包扎伤口的毛巾也早已散落,未愈合的伤口由于这下撞击再一次渗出鲜血,染红了木板。
梁澍成在睡梦中闷哼一声,奋力掀起沉重的眼皮,见到是江沅,又放心地阖上了眼睛,继续陷入昏迷,只是喉头会无意识地滚动着,不时发出轻哼,眉头紧紧拧着。
……
江沅没去管一地的狼藉,而是打开窗户,安静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冷风穿堂而入,吹散一室暖意。
就这么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江沅才叹了一口气,合上窗户,回身有条不紊地将所有还能用的东西都一一收好放回原位,将还在昏迷中的梁澍成挪到刚打好的地铺上,然后将满地的碎木清扫干净,让人再送一套家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