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大?人,既然那个艾莎的背景来?历有异常,为什么不?让我去抓住她?”憋了几天的伊伦终于还是忍不?住,找到了正靠在空气享用美味的多琳。
他虽然无法察觉艾莎进入灰塔,但敏感地从厨房凭空消失的几样食材中察觉到了异常,发现之后立即要去找到艾莎,却被多琳拦下了。现在更是眼睁睁地看见艾莎堂而皇之地从门口进去,仿佛那些?防御法阵不?存在似的。
伊伦不?明?白为什么多琳就这样放任了,他心急如焚,艾莎明?显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现在苏涅正处于极度的虚弱时期,万一艾莎目的不?纯。尽管自己的主人是目前拉尼斯大?陆上最强大?的神明?,但伊伦仍然如同一个操心孩子的普通父亲一样,毫无道理地忧虑起来?。
多琳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吸了口淡黑色的恶魔,嘲讽地说:“那个人如果真能忍心对你主人动?手?,怕是整个大?陆都要毁灭了。”
“可是——”伊伦强忍着怒火,思索再三,换了个更加委婉的方式,“那大?人您,或许知道她的来?历?”
多琳斜斜地瞥了伊伦一眼,暗红的双眼仿佛钩子一样。她听到伊伦对艾莎的称呼,心知这位爱操心的管家?还被蒙在鼓里,心里顿觉好笑:“要说对‘她’的了解,我们?全部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如你主人——他们?可是从小的交情,你有见过你主人还是人类的时候么?”
伊伦被苏涅救下的时候,他已经是权柄仅次于智慧女士的神明?了,因此完全不?知道自己主人还有过凡人的岁月,多琳的这番话令他吃惊不?已。恶魔淡灰色的烟雾从烟枪的孔里钻出来?,升腾着,多琳的半张脸都隐在里面,只露出那一双仿佛深渊的眼睛,伊伦分不?清这位喜怒无常的神明?到底是在戏弄还是说的实话。
“没有。”伊伦只好先顺着这个前提,“不?过就算这样……几千年的时光,也足够将一个玩伴变得面目全非。”
更何?况,如果多琳没有戏弄他,艾莎能活到现在,也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种族,就算是人类中再智慧的法师,也跨不?过千年的岁月。
这位管家?可真是执着,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多琳在心中嗤笑。
大?好的观星时刻,却被伊伦搅得一团乱麻,多琳开口毫不?留情:“伊伦,如果你是苏涅身后最忠诚的那条狗,那么我敢说,一旦遇到艾莎,你的忠诚和信仰全都不?值一提,她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狗儿呢。”
不?等伊伦说话,她又?不?耐烦地接着说:“更何?况这小兔崽子天天作弄自己的身体,魔药只能缓解而无法治愈,目前只有艾莎可以帮助你的主人,将困扰他千年的东西除掉。”
‘狗’的一番言论完全没在伊伦心中留下一点波痕,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多琳的最后几句话。
关系到主人的身体,多琳不?可能说谎。
那么,那么……
伊伦的心中涌起激动?和喜悦。
这一个理由,足以让他暂时按下对艾莎欺骗自己和主人的愤怒,当然,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惩罚也不?迟。
*
这边,苏涅在柔和温暖的光线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入目的是放大?了的卧室,书桌、衣架、椅子……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巨人国的摆件,而苏涅是误入其?中的小矮人。
他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因此已经无法正常模拟人类的身体,变回?了神像。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苏涅并不?会?觉得神像有什么不?好,但是关键是——
但凡一个人被关进了鸟笼里,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愉快的事件。
是的。
数十根灿金的细柱勾勒出一个圆柱形的笼子,笼子精致华美,一看就不?是凡品。苏涅在记忆中抓去出他意识模糊时听到的内容——月亮沟的金沙,萤石矿……这些?材料组合在一起,哪怕是力近半神的法师都能被困住,更何?况他现在是一只力量几无的夜莺。
底下是雪白的细星绒,千金一尺,铺出一个暖和柔软而昂贵的床,苏涅睡在上面,如同身体没入了流沙银河里一样,舒服地令人昏昏欲睡,但他已经尝够了昏迷的苦楚,小小的夜莺缓慢转动?自己的身体,大?概将着笼子看了一圈。
鸟笼被一根粗壮的藤蔓托起,悬在半空。怪不?得那扇小而窄的门没被锁上,就算苏涅想要飞出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那双还不?知道能不?能扇起来?的翅膀。
现在只能安分地待在笼子里。
苏涅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到那几乎将整个卧室都覆盖的藤蔓,绿色由深到浅,细的如同柳条,粗的如同树干,遮天蔽日一般,怪异的完全看不?出原本要靠攀附他人才?能存活的本性。夜莺转了转小小的脑袋,甚至还看到从藤蔓里破出来?的小绿灯完全取代了日光和他卧室里的灯。
这可真是熟悉的场景。
苏涅已经有九千多年没见到了。
还是人类的时候,他睡在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的小木屋里,夜晚只能靠着月光照亮,有时候没有月亮,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直到他遇到了小怪兽——那个在溪岸吓得他魂不?附体的野兽,苏涅与它逐渐熟悉起来?,甚至……尽管从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但他们?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小怪物的身体全靠藤蔓织起来?,知道苏涅的困窘之后,它仿佛魔法一样送给苏涅一根细细的藤蔓,藤蔓上破了六个口子,六个石子大?小的‘灯泡’探出来?,虽然光线微弱,但已经勉强能将苏涅那个小小的床给照亮。
他过去也曾想过小怪物到底是什么种族,翻遍了老格林的书都没找到答案,等到他成为神明?,虽然没有主动?询问过,但偶尔也会?留意,依然没有找到。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却在现在见到了。
苏涅的思绪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了。
艾莎依旧是那身洁白的蓬裙,胸口处的裂缝已经完好如初,他手?里抱着小怪兽。小怪兽看着是警惕的模样,锋利的爪子处于一个即将探出却又?谨慎收着的状态,但它却依然任由艾莎抱着,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
没有感觉到危险和恶意么。
“你醒了。”好似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艾莎放下小怪兽,满脸笑容。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笼子?”
“是啊。”艾莎的眼神变得温柔,“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材料要收集全就很辛苦了,有些?材料还不?能混在一起……后面要锻造出这个漂亮的鸟笼,好辛苦。”
“你喜欢吗?”他走进了。
苏涅虽然在细星绒上差点瘫成鸟饼,但一点也没有因为受制于人而收敛,他的语气阴森森地。
“我喜欢它关住你的样子。”
艾莎低低笑了起来?,片刻后突然蹙起眉头,神情忧郁:“对不?起。”
“我给你念我之前写的稿子吧,你应该很期待后面的内容。”
藤蔓蓬起,瞬息织出了一个小凳子。他将那叠被自己揉得发皱的稿子摊开,坐在上面就开始认真地念诵。
故事已经进展到伊莲娜被她的母亲抓住。
“伊莲娜瑟缩在角落里,死铁铸成的镣铐将她固定,魔力被吸收封禁,她无法使用法术,也没有挣脱镣铐的力气。
她只能坐着,疯狂地从自己过往看过的书籍搜寻如何?破解那个封印法阵。
小屋的灯昏暗,冷风将一切都变得糟糕。
每当那扇木门被推开的时候,伊莲娜就如同鹌鹑一样将头颅埋进膝盖——她不?敢看。
伊莲娜的母亲是个极端的光明?信徒,可悲的是,她的父亲恰恰就是一位血腥术士。难以探究他们?究竟是如何?结合,如何?诞下不?详的她,但当伊莲娜拥有记忆的时候,家?里的氛围和父母之前的相处就变得怪异——很多时候,他们?不?像爱人,更像是恨不?得彼此死去的仇人。很多次,伊莲娜都看到母亲在父亲的衣物上印下光明?的法阵,那足以将一个小恶魔抹除。”
艾莎微微垂着头,视线认真地扫过字迹,念诵的声音平淡,速度不?快也不?慢。
慢慢地,苏涅也沉浸在故事里了。
“这种紧绷的氛围终于在伊莲娜六岁的时候迎来?了终结,她的父亲想要将她引入血腥术士的道路。她的母亲,那个在她面前一向温柔的母亲,疯狂而又?残忍地杀死了父亲,代价是被临死的父亲怨恨地用阵法拖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伊莲娜愣愣地看着一切,父亲的残肢,母亲疯狂的话语……她的家?庭就在那样一个平静的午后分崩离析。”
艾莎顿了顿,继续念道:“伊莲娜最终还是走上了父亲的道路,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个在她记忆中已经完全死去的母亲,竟然会?在这么多年之后,从‘地狱’里爬出来?,旧日的阴影回?到了伊莲娜身体上,代价是她的两位友人走向人生的终结。”
“‘我亲爱的伊莲娜。’母亲温柔地笑着,‘你的身体已经被不?洁的恶魔污染了,妈妈马上帮你。’
终于来?了,伊莲娜闭上眼睛,反抗的态度无声却明?显。
母亲完全忽略了她的拒绝,伊莲娜感觉到一声轻响后,空气中传来?鲜血的味道,液体滴落在她面颊上,如同火焰灼烧一般,伊莲娜摇摇欲坠的理智终于崩塌:‘滚!!’
……
整个世界都被染红了,母亲面带着笑容,好似献祭一般,她手?腕上排列着狰狞的好几道伤口,鲜血汩汩地从里面涌出,然而被毫不?留情地涂抹到伊莲娜裸.露的肢体上。伊莲娜无从躲避,她发狂地尖叫、哭泣,时而咒骂,时而如同幼童般请求。母亲仍然平静地进行着‘驱除’仪式。
她也为伊莲娜的泪水心疼,指腹轻轻擦过,安抚地说:‘我爱你啊,伊莲娜,不?要怕,妈妈爱你。’
一瞬间,仿佛噩梦重?演。”
艾莎翻到最后一页稿纸,或许是因为即将念到结尾的缘故,他的语速突然变得无比缓慢。
“伊莲娜像是回?到了教会?的那个阴暗囚室里,母亲的面容隐隐和早已死去的圣女重?叠。
‘我爱你啊。’她们?不?停地说着。
伊莲娜却只觉得、”
念到这里,艾莎突然停住了。
苏涅大?概知道后续会?是怎样的走向,但还是催促说:“怎么不?念了,继续啊。”
[伊莲娜却只觉得无与伦比的恶心。
“滚!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我也爱你。’伊莲娜这么说。”
这一句说完,艾莎就停住了。
“……”苏涅嘲讽道,“或许我该假装没有听出你生硬的改动??”
“对不?起。”艾莎又?小声地道歉。
他放下稿子,双手?贴在膝盖上,头虽然垂着,坐姿却很端正,乖乖巧巧像是学生一样。
长久的安静之后,苏涅看见他抬起了头。
“对不?起,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
双目如同野兽,脖颈、面颊上是兴奋的淡红,艾莎吞咽着口水,双手?神经质地扭在一起。他半垂着眼睫,强迫自己不?去看苏涅,愧疚地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过后应该不会详细写书里的内容,v章这样做有水字数的嫌疑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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