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出了云亘境,便径直往绛绮居而去。
二哥与池宴交情匪浅,他一定有办法的。
那只孔雀虽说池宴只是旧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可她心里还是没底。
若只是轻伤,怎么可能昏睡这么久还不醒,何况池宴修为那么高,睡这么久,也早该醒了!
她走都太快,连司命星君喊她也没听到,径直冲进绛绮居。
还未打开那扇禁闭的木门,嘴里便先叫唤出声:“二哥!”
司命连忙赶过来,停在薄暮面前喘了几口气,才说:“小殿下,你是来找二殿下?他不在这里。”
薄暮一愣:“不在?你的意思是,他在潋湘宫?”
“诶?”
还未等司命答话,她又匆匆转身离开。
“等等小仙!”司命连忙跟上,一边好奇问她,“小殿下这么急着找二殿下,是做什么啊?”
薄暮暼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池宴受伤的事,只嘟囔着:“你又不是木医官,不懂的。”
司命愣了愣:“小殿下受伤了?找医官做甚?”
“哦对了!”说着,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一边紧跟薄暮的步伐,一边忙道,“二殿下让小仙来通知你一声,过几日是北海水君的女儿的千岁生辰宴,届时让你跟着他,代表天族去参加宴会。”
薄暮敷衍地“哦”了一声,满脑子只有病恹恹躺在妄月殿的池宴,一句也没听进去。
一路狂奔到宿绵的寝宫。
忽然脚步一顿,转身瞪着司命:“你跟着我干什么?”
司命讪笑一声后退几步,八卦道:“小仙只是好奇,小殿下为何这般焦急,莫不是……云亘境主那边出了事?”
薄暮暗骂一句:人精!
嘴上敷衍道:“小事而已,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推门进了潋滟宫正殿,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宿绵的影子,心下忍不住疑惑。
去哪了?
正想着,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细微的酒香。
薄暮恍然,不会又到后殿喝酒了吧?
当下不多想,提着裙子就往后殿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打量四周,心里莫名觉得潋湘宫有些奇怪。
平日里到处都有仙娥随侍,怎么今日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薄暮顾不得太多,循着酒香找到宿绵。
只见一袭如火般红袍的宿绵,安静地靠下玉兰树下,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那支挽住长发的梧桐枝不知何时掉落在一旁,及腰的墨发散乱地铺在草地上。
白玉的面容微红,那双潋滟凤眸紧闭着,似乎睡着了,一旁的地上还凌乱倒着几个酒壶,却是已经空了。
“你又喝这么多酒!”
宿绵听闻声音,迷茫抬头睁开眼,只从模糊视线中看到一抹杏色身影。
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魅惑众生的笑容:“小薄暮?”
薄暮连忙上前,蹲坐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不悦道:“我来时,宫里一个人也没有,原来是你又把他们支开,趁我不在,跑这儿来偷偷喝酒!”
宿绵低低笑了一声,为自己辩解:“哪里偷偷喝……再说了,这点酒,还不足以将哥哥灌醉。”
薄暮:“你现在比凡间的醉汉还醉了。”
“好好好,是哥哥的错。”宿绵无奈,轻轻抬手捏了捏薄暮柔软的小脸,懒洋洋问,“你不去陪着池宴,怎么跑这儿来了?”
薄暮才想起此番的目的,急道:“前两日池宴和那个魔域的左使打了一架,旧伤复发,躺到现在还没醒,二哥怎么办?”
宿绵耐心听完后,神色从一开始的凝重渐渐放松,他似乎醉得脑子有些不好使,好一会才笑着安慰她:“老毛病了,没事的。”
薄暮追问:“那孔雀说他是中了毒,还说是赤刹殿的毒,赤刹殿是魔尊的地盘,这是怎么回事啊?”
宿绵却忽然转过头,满是醉意的凤眸凝视着薄暮明亮的眼睛,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莫名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喜欢他吗?”
薄暮一头雾水:“二哥?”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宿绵低下头,摇摇头笑了一声:“哥哥确实醉糊涂了。”
他重重喘息几声,鼻息之间尽是浓烈的酒气。
抬脚将脚边的酒瓶踹开,双手在草地上胡乱摸索着什么。
薄暮顺着目光看去,便见那枝被随意丢在一旁,他常簪在发间的梧桐枝,于是矮身过去捡来递给他。
“二哥,你这根树枝都用多久了,该换了。”
宿绵也不在意,接过梧桐枝用袖口胡乱擦了擦,随手便将它斜插回头上,踉跄站起身道:“有些东西用久了,总会习惯的。”
薄暮连忙跟着站起来,伸手扶住他。
忍不住埋怨他几句:“二哥,你下次可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你酒量又不好,就算喝,最多也只能……只能喝一杯!”
“好好,听你的。”
薄暮不满地嘟囔:“每次都是这么说……”
二哥醉成这副德行,看来也没法儿帮她想办法了。
薄暮一边心不在焉地扶着他回寝殿,一边想池宴的事。
宿绵忽然出声叫她的名字:“小薄暮啊。”
“嗯?”
薄暮脚步未停,扶着他往前走,闻声疑惑地抬头看去。
宿绵垂眸看她,目光幽深,那双媚态天成的凤眸里尽是薄暮看不懂的东西。
半响,他移开视线,轻声道:“若是真的喜欢池宴,一定要真心待他。”
二哥果真喝多了。
她和美人是好朋友。
她自然会对他好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他受伤,急急忙忙跑来找他商量对策了。
薄暮点头应道:“我一定会真心对他的,二哥,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
……
妄月殿。
薄暮走后没多久,池宴便醒了。
他缓缓坐起来,目光冷淡地环顾四周,却没瞧见熟悉的身影。
驻灵孔雀飞身而来,在他面前幻化成人形,躬身见礼,问:“境主是在找四殿下?”
池宴冷不丁被拆穿,耳尖微红,冷哼反驳道:“本尊巴不得她离本尊远些,还图个清净!”
驻灵孔雀:“哦。”
沉默片刻,池宴又忍不住问:“她上哪去了?”
绿衣少年“咦”了一声,惊奇地看向他。
池宴:“……”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本尊只是担心魔族趁虚而入,她这么蠢,若是在这儿出了事,宿绵那家伙,还不得把本尊的地盘掀了。”
绿衣少年恭敬回他:“半个时辰离开了。”
池宴怔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翻身下榻,随手理了理身上乱糟糟的墨色锦袍,嗤道:“走了好,省得惹本尊心烦!”
绿衣少年试探道:“境主若是想念,单恒可将她寻来。”
“本尊何时说过想她!”池宴耳一热,立马反驳,瞬间站起身,“你若再胡说八道,本尊便将你变成绿毛山鸡!”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脸色,沉着一张要吃人的俊脸离开了。
单恒:“……”
他真的很想说——境主,你如今这副的模样,真的很像凡间深宫蹲守的妃子。
池宴觉得他脾气是太好了,以至于连一只孔雀也敢如此放肆说他的闲话。
他心中气不过,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本想出去透透气,才走到门口,忽然瞥见不远处遮天树冠中,飞身而来的薄暮,那张原本阴沉如水的俊美面容倏尔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