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的护体金刚罩是天君下的,为的便是封住她体内的东西。
此番察觉金刚罩竟产生裂痕,直接惊动了天君,迅速下了法旨让宿绵将薄暮带回九重天。
婳仪宫。
偌大的寝殿内,不仅天君到了,宿绵、葛榆也在,就连一直闭关的舒佐也出关了。
半个时辰后,天君才将那道封印修复,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双眸紧闭的薄暮,整张脸都阴沉得可怕,雷霆将至。
他一身白袍,胡子似乎都气直了,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宿绵,沉声问:“怎么回事?”
宿绵还没见过天君如此动怒,抿了抿唇,声若蚊蝇:“此事说来话长……”
天君盯着他:“那就长话短说!”
宿绵:“……”
葛榆和舒佐皆同情地看着他,不敢吱声。本来高高兴兴地去参加北海小殿下的生辰宴,谁知,竟闹出这等事。
父君怕是扒了他的皮的心都有了!
宿绵顶着天君那吃人般的视线,头皮紧了紧,他理了理思绪,才张口道:“魔尊现身北海,将薄暮引去浮锦幻境,趁薄暮神魂受创之际,意图取走蒂生魄。”
天君眉心紧蹙:“魔尊竟已知晓蒂生魄在薄暮身上?”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薄暮,似下定决心般,沉声下了命令,“即日起,你们把薄暮看紧了,不可让她离开九重天半步!”
众人脸色一变。
宿绵还未开口,葛榆便急道:“这不是将她软禁么?!”
薄暮是什么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如此将她囚在九重天,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天君脸色更沉了:“九重天还不够她闹腾?事关蒂生魄,容不得她任性!”
若是蒂生魄被魔族夺走,且不说薄暮活不了了,只怕到时候三界也难逃劫难。
宿绵上前道:“薄暮体内有父君亲自设下的护体金刚罩,此番,若不是误入浮锦幻境,魔尊又岂会轻易动得了蒂生魄?父君不必过于忧心,我等自会看好薄暮的。”
天君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却未开口,显然是认同宿绵的说辞。
—
薄暮醒后,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的寝宫里。
橙色的薄纱随风轻扬,床边赤金色的香炉上轻烟袅袅。
远处传来鸾鸟阵阵的鸣叫,窗外的天幕正焕发着五彩的霞光。
这里是九重天?
她不是在北海吃宴么?
怎么回来了?
还有,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右边太阳穴处一钝一钝的,疼得要命,薄暮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床出去看看。
才站起身便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晕眩,身子一歪打翻了床头赤金色的香炉。
“咚”的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惊醒了殿外倚门而睡的宫娥。
宫娥听闻里面传来动静,忙推门而入,见薄暮坐在床边,立即上前,喜道:“殿下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秋儿?”薄暮做了几下深呼吸,才缓解脑袋的钝痛,问道,“我怎么回来了?二哥呢?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魔族以莹莹为要挟,将她引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
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秋儿已经走到薄暮身前,小心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笑道:“殿下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奴婢都不知如何答了。”
薄暮接过那杯水润了润嗓子,听秋儿缓缓道:“您在北海受了伤,陛下命二殿下将您带回,至于旁的,奴婢便不知了,奴婢见到殿下时,殿下已经昏睡许久了。”
“受伤?”薄暮疑惑地睁着一双明亮的凤眸,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除了有些头疼和心悸,并无其他任何的不适。
不禁疑惑地看向她,问,“受什么伤?”
秋儿却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
好吧。
估摸着问不出什么,薄暮也就作罢。
“那二哥呢?”
秋儿一怔,偏过头仔细想了想,答道:“似乎被陛下叫去谈话了。”
薄暮点点头:“不管他了。”
起身正要出门,秋儿忙制止道:“殿下,陛下有令,让您在宫内修养几日。”
“啊?”薄暮顿时小脸垮了下来,幽幽道,“我又没病,干嘛又禁我足啊!”
秋儿掩唇扑哧笑出声:“您可少折腾一些罢,陛下也是为了您的身子好。”
薄暮撇撇嘴。
每回她受伤,不论大小,父君总是以各种理由把她关在婳仪宫,美其名曰是修养身子,实则就是嫌她太闹腾了,给他老人家丢脸。
本来还想去云亘境找池宴来着,没想到泡汤了。
罢了,反正也不差这几日。
薄暮千熬万熬,终于熬到可以自由出入那天。
一出门便似脱缰的野马,往云亘境奔去。
这几日喝了木医官的药,她简直要疯了。
突然对比起先前池宴给她熬的药,诡异地觉得,池宴那些已经算甜的了。
好不容易终于脱离苦海,薄暮一刻也不想待在婳仪宫了。
每每门外传来动静,她便有一种木医官又派人送药过来的直觉。
下次她得敲打敲打木医官才行,让他别把药弄那么苦。
薄暮心中急切,没多久便到了云亘境,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易穿过结界,径直往妄月殿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上回在宴会上,池宴竟然出尔反尔,把她的石榴抢了。
这个行为实在太过恶劣了!
她得冷着脸进去,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他以后还敢同她抢吃的!
妄月殿内,池宴坐在莲池边,注视着案上摆放的窥灵镜中那抹杏色身影,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瞧那气鼓鼓的样子,还在生气呢?
不过,也怪他,没及时同她解释籍云之事,她心生芥蒂也是正常。
不过,那小色鬼神经大条得很,傻傻的,哄哄就是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等着对方。
薄暮打定主意,要让池宴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慢悠悠走到妄月殿门口,抬头看了眼日光下氤氲暖光的黑檀仙木打造的大门,凤眸咕噜转了一圈。
须臾将手往身后一背,板着一张脸走进去。
池宴早就在莲池边的座位上等着,等得腿都有些麻了,才见薄暮姗姗来迟,一脸老成地背着手走过来。
池宴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脾气还挺大。
薄暮一声不吭地坐在他对面,见他正盯着自己看,嘴角的笑容盖都盖不住。
她心底冷哼一声。
还笑!
忽然注意到,眼前的人脸色有些苍白,薄暮冷着的脸一秒破功,脱口而出问:“美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池宴微怔,羽睫敛去眸中神色,半响轻咳一声,对上她担忧的视线,有些虚弱道:“我受伤了……”
“你也受伤了?!”
池宴闻言,捂着胸口的指尖微顿,诧异抬眸看她:“你……不记得了?”
薄暮看着他如画般的眉眼,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池宴:“……”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卖惨。
他故意让呼吸乱了几分,淡淡开口解释道:“你不小心闯进浮锦幻境,我救你时,不慎受了伤。”
薄暮震惊:“谁这么厉害,竟然还能伤到你?!”
池宴:“……”
不是。
你现在不应该关心我的伤么?
我受伤了诶!
果然,没多久,薄暮便急问道:“严重吗?”
池宴忍住笑意,面上依旧一副虚弱的模样,轻声道:“无妨,小伤而已,修养几天就好。”
“哦……”薄暮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池宴在一旁偷偷看她,心里莫名有些喜悦。
她是不是心疼了?
只见薄暮抬头,身子微微往后撤了撤拉开距离,她清了清嗓子,对上他的视线,暗示道:“你,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池宴一怔,半响轻笑出声。
还在生气呢。
他声音软了软,朝她道:“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
薄暮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惩罚他的法子,一下子像泄了气的气球,幽幽看他一眼:“罢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下不为例。”
池宴勾唇,应承道:“下不为例。”
醋劲还挺大。
只是他还未高兴多久,便又听薄暮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做神仙呢,要言而有信,说过给我吃的石榴,你就不能抢回去,二哥说了,食言有失风度!”
池宴:“……”
俊美柔和的脸上有一瞬间产生破裂。
池宴面无表情:“你就气这个?”
薄暮说道:“不然呢?”
见他许久没答话,她忍不住盯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只见池宴忽然似放弃挣扎般,半响,摇头轻笑一声。
薄暮以为他在反驳她,睁着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瞪他。
池宴失笑道:“好,依你,下不为例。”
薄暮轻哼:“这还差不多。”
正说着,忽然见单恒稳稳端着两碗药汤来,薄暮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池宴缓缓将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道:“你太脆了,为防止之后再出现那种事,本尊已为你制定了长期的调理法子……诺,这是你的。”
薄暮:“……”
逃过木医官,终究逃不过医尊。
经过之前几次,她也知道是绝对推脱不了的,只好苦着一张脸,闭上眼睛捏着鼻子把药喝了。
药汁入口微甘,确实比木医官开的药好多了。
忽然唇瓣传来冰凉的触感。
薄暮心一惊,握住玉瓷小碗的指尖也紧了几分,睁开眼时嘴巴不自觉张了张,便把那东西含进嘴里。
“唔……甜的!”
池宴不自然地错开她因凤眸骤然亮起而炙热万分的视线,将手揣进袖子里。
转而看向一旁开得正盛的红莲,轻声问了一句:
“还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