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含着嘴里的蜜枣,凤眸都明亮了几分,嚼了两下咽下去,忽然舔了舔唇瓣,有些意犹未尽地问:“……还、还有吗?”
池宴哼了一声:“你还想当饭吃?”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却还是拿出一个木质的黑色锦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案上。
薄暮见还真有,立马欣喜地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盖子。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十多枚蜜枣,晶莹如雪的细糖均匀地洒在上面。
一打开,专属蜜枣的丝丝香甜便扑面而来。
薄暮两眼发光,咽了咽口水:“美人,你自己做的?”
池宴不自然地红了耳尖,随口道:“本尊可没那么闲,买的!”
莲池高地中,正在顺毛的驻灵孔雀动作一顿,一脸诧异:不是境主你专门让我出去买的枣子,自己捣鼓好几天才做出的这么一盒么?
厨房还做废了好几篮子的枣子呢……
见薄暮吃的开心,他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了,侧目看她一眼,试探问:“好吃吗?”
薄暮使劲点点头,含糊道:“好吃!”
那盒蜜枣眨眼间便没了一半,池宴眼皮一跳,连忙施法将它收起来。
这么个吃法,几斤都不够她吃吧!
眼前的蜜枣忽然不翼而飞,薄暮傻眼了,抬头看他:“你又抢我东西吃!”
“你还真想当饭吃?”池宴不为所动,“吃多了长蛀牙,再说,这是喝完药才能吃的,你现在把它吃完了,以后可没有了。”
薄暮一听,忙闭上嘴不再缠着要吃。
若是以后没有蜜枣了,她哪里喝得下那么苦的药?
还是忍忍,省着点吃。
她抿着唇,有些贪婪地回味了一下嘴里的香甜,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又问:“我二哥每隔一段时间都来这儿查看旧伤,他伤哪儿了?”
池宴扬眉:“你不知道?”
薄暮摇摇头。
二哥从不和她说身上的伤,就算她问,他也避而不答,只说是不小心伤到留下的病根。
本来她也没多想,只是这几日梦里常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但每每醒来想要回忆,却发现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连梦也变得模糊,没多久,便再也记不清梦到什么了。
她总觉得她好似错过了什么东西。
关于宿绵心口剑伤一事,池宴答应过保密,自然不会告诉薄暮,只随意安慰道:“小伤而已,有本尊为他调理,没事的。”
薄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此事便算揭过了,不再追问。
池宴却看着她垂下的眸子,若有所思。
先前在浮锦幻境里,薄暮的异常他自然是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在幻境时,他还发现薄暮体内多了一道封印,先前却未曾发现。想来是在幻境的影响下,她神魂不稳,才显露出来的。
昨日宿绵照例来检查旧伤,池宴借机问过,得知薄暮的情魂原来被封印了一缕,才会是如今这般懵懂天真的模样。
至于为何封印了情魂,宿绵却不能说,只道天君当年下了一道法则,三界之中,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
联想到幻境中薄暮对息谨旭的态度,以及他听到的薄暮曾经纠缠过息谨旭的事,他却猜出了大半。
两人之间许是发生了什么,当时在幻境中,应是现了心魔。
或许那道封印,封的不只是一缕情魂,更是心魔吧?
能让她生了心魔的感情,该有多浓烈啊……
池宴心中莫名泛着阵阵酸涩,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只要一想到,薄暮曾因息谨旭生了心魔,他便浑身不舒服……
薄暮见他不知在想什么,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怪吓人的,忍不住唤了一声:“池宴?”
池宴抬眸对上她疑惑的视线,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仿佛这世间最纯净的琥珀,里面正倒映着他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忽然问:“你觉得息谨旭怎么样?”
“息谨旭?”薄暮一怔,好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下意识拧了拧眉,“美人,你提他做什么?”
池宴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的那抹厌恶,心里更酸了!
哪怕情魂被封,她对那个人,依旧有这么深的厌恶和憎恨!
想起北海宴会上,她为了息谨旭与自己保持距离一事,池宴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她心中或许还在乎那个人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粒种子,在池宴脑海中扎根,疯狂生长。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本尊随便问问,你还没回答我。”
薄暮略微回想了一下,老实道:“二哥说他是极其恶劣之人,我见过他几次,确实很恶劣。”
“……怎么个恶劣法?”
薄暮沉浸在回忆里,一边想,一边回答他:“有一次我迷路了,不小心误入他的地盘,本就没打算进去,他却莫名其妙出来堵我,内涵我眼瞎,搞得我非赖着他似的。
每次见到我也是一脸厌恶,可明明我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却好像我对他上赶着似的,简直是狂妄自大!他又不好看,我怎么可能赖着……啊!”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薄暮冷不丁被按倒在地,后背蓦然贴上冰冷的地板,她吓得惊呼一声,身子微颤。
随后愕然抬眸,看着上方那张俊美无涛的脸,嘴巴还微张着,却忘了说话。
莲池粼粼波光交叠,映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好看的眉眼正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垂落到胸前,扫过她的脸颊时,掀起微微痒意。
薄暮却莫名有些慌乱地揪住他的衣襟,对上他如墨的星眸,小心翼翼问:“池、池宴,你怎么了?”
他低头看她,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半响,忽然低下头。
薄暮吓得瞬间屏住呼吸,身子僵成一根柱子。
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夹杂着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尽数扑在她的后颈上,薄暮动也不敢动,凤眸蓦然睁大,目光空洞又无措。
池宴听她说着关于息谨旭的事,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酸涩。
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装镇定,眼尾却因情绪的激动而微微泛红。
感受到身下的人正细细颤抖着,鼻尖离她脖颈的肌肤只有一寸距离时,池宴忽然贴近她的耳畔,哑声问:“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阵阵酥麻蓦然从耳廓传遍全身,薄暮抖得更厉害了,手指不住地抓紧,将他的衣襟揪得一团乱。
池宴这是怎么了?
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好陌生……
薄暮还以为他旧伤发作了,不敢轻举妄动,小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池宴听到她毫无反应的问他,他微微撑起身子,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从她身上翻下来,坐在一旁不说话。
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她懵懂无知。
只不过被封了一缕情魂而已,那人还能在她心底留下这么深的情绪,哪怕只是憎恨。
而自己却无法撼动她内心半分。
池宴心里酸得不行。
薄暮脱离禁锢,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池宴,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要说话试图打破这个僵硬的局面,便又听他问:“想不想多个师父?”
薄暮一怔:“师父?”
池宴轻咳一声,解释道:“随本尊学医修炼……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薄暮一听他要收自己为徒,高兴得立马翻身坐起来,将方才之事瞬间抛之脑后,她强行稳住激动的心情,问道:“美人,你怎么突然要收我为徒了?”
池宴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壳:“没大没小,叫师父。”
“哦……师父!”
池宴听着这脆生生的一声“师父”,心里乐开了花,心中的郁结也散开不少。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想借着师徒的名分,将她拴在身边。
不过一道封印而已,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定能将息谨旭的影子从她脑海中彻底抹去。
—
既然做了池宴的徒弟,那自然顺理成章地在云亘境住下了。
池宴命单恒收拾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偏殿给薄暮住下,还按照她的喜好布置整齐,每日设下了功课监督她学习修炼。
虽然医书难啃,但薄暮却觉得比被大哥抓去修炼要好太多了。
时常黏着池宴问东问西的,池宴也一直好脾气地为她解答,俊美柔和的脸上不见一丝不耐烦,更像是乐在其中。
云亘境主收徒一事不胫而走,这下三界都沸腾了!
谁曾想生性孤僻的云亘境主竟有收徒的一日,收的还是天族的四殿下!
此刻云亘境外,人满为患,个个都想来看热闹,当然大部分是来恰柠檬的。
尤其是北海公主籍云。
她时常关注云亘境的动静,池宴收徒一事,自然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中。
她伪装成另一副模样,悄悄来了云亘境,却因结界挡住而不得进入,心中的怨恨快要把她的理智吞噬!
明明境主是她的,凭什么那只蠢凤凰可以捷足先登?!
三界之中,谁不知她蠢笨无比,整日满脑子都是美色和作画,哪里有半点儿慧根,哪里配得上做医尊的徒弟?
这等不知礼数胡搅蛮缠的女子,境主到底看上她哪点儿了?!
那魔族之人果真信不过,连一个蠢货都除不掉,还让她继续纠缠境主!
一想到两人在妄月殿日夜相伴,籍云恨得绞紧手中的锦帕,身后的侍女见她脸色阴沉,垂着头不敢说话。
周围的女仙们议论得愈发厉害了,大多都在遗憾,自己没有先一步下手。若是她们不拘于心中的矜持,或许被云亘境主收作徒弟的,便是自己了!
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她们原以为境主那般冷淡的人,是不喜欢像薄暮那般胡作非为的女子,却不曾想——
“境主竟然喜欢野的!”
一女仙痛哭流涕地道出众仙子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