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收到郁盘的战书后,先回了?一趟云亘境。
池宴坐在莲池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医书,目光时不时瞟一眼软榻边的桌案,那黄花梨木桌案上架着一面蓝色的窥灵镜。
原来是因为记挂着薄暮,故拿出一面窥灵镜来时刻关注着她何时回云亘境。
此刻淡蓝色的窥灵镜面忽然如水面般荡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薄暮一袭红衣,披着漫天星辰从低垂夜幕掠过云亘境上空的画面瞬间呈现在上面。
池宴侧目瞥了一眼,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将手里的医书一丢,墨袍翻飞,转瞬来到妄月殿门口张望着。
薄暮刚到妄月殿,便见一如既往一身墨袍的池宴兜着手,静静立在门口仰着头望着她。
她的心忽然像是莫名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隐隐生疼。
薄暮足尖点在树枝上迅速飞下落到他面前,细白的手指轻轻拨弄他垂挂在衣襟前的金铃,笑着说:“怎么在这儿吹风?”
池宴目光柔和,上前一步牵过她的手,与她一起走进妄月殿中:“在等你。”
薄暮忽然停下来,踮着脚轻轻啄了?一下他俊美如玉的脸,调侃道:“美人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池宴眸光晦暗地盯着她,缓缓低下头,薄暮却在一瞬间抬起手抵在他的唇瓣,问道:“蜜枣腌好了没?”
池宴直起身子,捏了捏她温软的手,轻笑道:“想吃了??”
“嗯。”薄暮点点头,“二哥和步玉仙子?就要大婚了?,我得回九重天住上一些时日,想着在那边吃不到,也正好带些给嫂嫂。”
池宴轻笑,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低声道:“那我去看看,等我。”
薄暮轻轻颔首。
看着他朝厨房方向渐行?渐远,薄暮羽睫掩下,忽然脚跟一转往房间走去。
轻轻推开那扇雕花扇门迈进去,薄暮环顾四周,似要将屋内一景一色都映入脑海中。
她抬脚缓缓往内室走去,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面前垂挂的杏色纱幔走到床榻边坐下,将脚上一直穿着的温凉舒适的凉拖脱下捏在手里,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那只精巧的蝴蝶结,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池宴无奈的笑声。
——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我不管,没有蝴蝶结我就不穿。
——真拿你没办法?……喏,丑是丑了?点,好歹也瞧着像,神君觉得如何?
“甚好。”
薄暮轻声低语。
她拎着鞋子?缓缓起身,赤脚走到一旁的桌案,绣着精致火纹的曳地红裙映着满屋的烛光层层交叠,将玉白的脚尖尽数掩盖。
薄暮将凉拖轻轻放在一旁,蹲在一旁垂眸看了?它好一会儿,才拿起一旁绣着重瓣莲花云纹的小靴穿上,抬脚出了屋子?。
池宴已经提着一个半尺宽的食盒走来,见薄暮坐在池边,便朝她走去,在她身旁坐下,将食盒放在小案上。
“都在这里了?。”
薄暮笑道:“用不了?这么多。”
她抬手一拂,小案上顿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薄暮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蜜枣取出来放到锦盒上,将锦盒盖好抬头朝他道:“这么多就够了?。”
池宴眉心微蹙,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只是待他细想却又毫无思绪,只好道:“不多拿点,你不是说要给嫂嫂带些?”
薄暮轻笑:“我小气着呢,这是美人专门为我做的蜜枣,别人也只能尝一点儿解解馋,想吃个够可不行?!”
顿了顿,她忽然凑近盯着他好看的眉眼:“不过,你这声‘嫂嫂’叫得可真顺。”
池宴登时耳尖微红,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骂道:“就会取笑我。”
薄暮也不逗他了?,将装着蜜枣的锦盒收好,站起身准备前往赤焱山。
池宴将她送到妄月殿门口,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薄暮抬眸,目光贪婪地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入脑海,“很快的,等处理完所有事?。”
“嗯。”
池宴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我很想你,无时无刻。”
薄暮将侧脸深深埋在他胸膛的衣襟前,听着那低低的清冽嗓音从头顶传入耳畔,一滴泪蓦地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浸入一片墨色后消失不见。
—
薄暮离开云亘境,也不急着前往赤焱山,毕竟她可没有赶着送死的癖好。
此番郁盘突然下战书,定是做了?准备埋伏在那等着她。
此人阴翳如毒蛇,修为仅次于魔尊,是比魔尊伏夜还有令人忌惮几分的人物,毕竟伏夜是光明正大地作恶,郁盘却是趁你不注意暗地里摆你一道。
不过,她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此次前往赤焱山,她已经做好了与郁盘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不会允许对她这么大的威胁留在三界,更何况郁盘还野心勃勃觊觎蒂生魄。
今日,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薄暮一路慢悠悠的似游玩一般,偶尔在半空中逗逗飞过的鸟儿,偶尔落到地面踏着溪水而行?,如山间精怪般在夜幕笼罩的林中穿梭。
她轻轻摘下一枝还带着露水的桃花随手簪在发髻上,捻了捻落在手指骨节上还带着淡淡花香的冰凉露珠,才抬眸懒散地穿过桃林朝赤焱山而去。
一片夜色中,星辰低垂,赤焱山上隐隐焕发着火光,越靠近便越发感觉燥热。
千年前那股熟悉的感觉忽然蜂拥而至,充斥着整个脑海,薄暮整个人顿时有些烦躁。
她落在赤焱山脚下,从袖中拿一个锦盒,指尖掰开小巧的金属扣从里面取出一枚蜜枣放进嘴里含着,丝丝香甜瞬间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薄暮冷冷抬眸看向山巅,脚下御风朝前飞去,稳稳落在山上。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郁盘的影子,薄暮正疑惑着,余光忽然看到身后忽然出现一道白影。
薄暮立即转身,却见来人是息谨旭,不由得眉心紧蹙。
他来做什么?
息谨旭缓缓上前,温柔缱绻地注视着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薄暮。”
目光在他身上审视几番,薄暮忽然道:“你入魔了??”
郁盘擅长吸收世间欲念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并操控被吸取者为己所用,类似于将人变成傀儡。
先前的妖族族长便是如此被郁盘控制的。
先前听池宴说过,云亘境的妖族只是妖族的一个旁支,大部分妖族早已归顺魔族,只有云亘境内的这一旁支避世隐居。
而那妖族族长不甘如此,一直想让他们这一脉在整个妖族中都能抬得起头,为此心生贪欲,让郁盘得以趁机而入。
如今的息谨旭看样子也是被郁盘操控了。
息谨旭闻言,阴沉地笑了?笑:“对,如今我也入魔了?,我们本该在一起的!”
薄暮懒得理他,抬脚去寻郁盘。
息谨旭却忽然上前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几近癫狂道:“为什么你非要同?他在一起?!他池宴有什么好的!”
薄暮不语,皱着眉想要挣开他的手,息谨旭的力气却大得出奇。
他面色阴沉,忽然将她猛地往后推,一只手依旧死死掐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却忽然握着一把匕首瞬间朝薄暮心窝刺去!
薄暮凤眸骤然睁大,察觉那匕首袭来,她身子?立即往旁边偏了几分,却还是被刺了个正着,匕首深深扎进左肩,鲜血顿时涌出!
息谨旭双眸猩红地盯着她,笑得癫狂:“既然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
薄暮疼得呲牙咧嘴,右手祭出灵剑,猛地刺入息谨旭的腹中,看着他瞬间睁大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与你同?穴,脏了我的轮回路。”
话音一落,薄暮抬脚猛地把他踹开。
她捂着流血的左肩,掌心运起蒂生魄的力量一点点将伤口治愈。
只是下一瞬,一道猩红色的光柱蓦地拔地而起,将她团团围住瞬间冲入云霄,漫天猩红的光芒印着夜幕中的半轮血月,森然至极!
她的脚下,一圈滋滋冒着黑雾的符文瞬间从地底浮现,紧接着同?样冒着黑雾的符文轰然从上方罩下,那冲天的红光生生截断。
薄暮整个人被困在里面。
她忽然抬眸看向倒在一旁的息谨旭,冷笑道:“原来如此。”
先在这里设下阵法,再操控息谨旭将她推入阵法中。
暗处的郁盘缓缓走出来,看着薄暮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这阵法专门是用来对付你体?内的蒂生魄的,你是挣不开的,不出一时三刻就会灰飞烟灭。”
薄暮嗤道:“你想直接将我和蒂生魄炼化?”
她冷笑一声,抬眸看向郁盘,淡淡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法?阵先炼化我,还是我的凤凰玄火先将它烧个干净!”
—
池宴坐在莲池边看着还剩大半蜜枣的食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它放到薄暮屋子?里去,等她回来了正好吃得到。
他推开门迈进屋内,抬脚往内室走去,将食盒搁在薄暮床头的桌案上,正要离开,余光忽然瞥见一旁静静放着的凉拖,忽然有些疑惑。
这双鞋子?薄暮一直喜欢得紧,出门都要穿着的,怎么这次回趟九重天还把它留下了??
莫不是九重天比他云亘境还要凉快?
池宴百思不得其解,走到妄月殿门口,抬头望着漫天星辰。
忽然耳畔传来窸窣的声音,池宴侧目看去,却是几只小妖在议论着什么。
池宴心头一跳,将他们叫到跟前:“你们方才说什么?”
小妖不明情况,战战栗栗指了?一个方向,答道:“回、回境主,我们方才在讨论那边的动静。”
在池宴的注视下,那小妖咽了咽口水,又?恭敬道:“我们方才远远看到那边忽然冒出一道红色的光柱,隐约还见到火光冲天在虚空汇成一只凤凰虚像。”可好看了?。
池宴眉心一蹙:“凤凰?!”
还未等他细问,一道红色身影忽然朝池宴飞来,稳稳落下他面前。
池宴皱眉看着笑得春风得意的宿绵,忽然面无表情问他:“你什么时候大婚?”
“啊?”宿绵怔了?一下,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羞赧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着什么急……”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冷银色的光一闪,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没了。
宿绵惊疑,忙问:“你做什么去?”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