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单恒又?道:“境主向来耳根子软,何况他那么喜欢您,您多说几句软话哄哄他?便消气了。”
薄暮的眼睛一直盯着藏在火红裙裾下的脚尖,闻言小声嘀咕:“他?现在连见都不想见我?……”
单恒叹了口气,望着眼前书房外泛着冷光的结界:“境主这个人,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一次属下不小心惹怒了他?,他?气极了,二话不说就把属下丢去狼苑喂狼,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把我?从狼窝里提了出来。”
“不管属下先前如何绞尽脑汁求饶,都不如最后那一句‘知错了’。”单恒忽然扭头看向薄暮,又?道,“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开,其实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有用。”
薄暮恍然抬眸看他?。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池宴。
他?们相识这?么久,一直以来,都是池宴在纵容着她,满足她一切无理的要求,包容她所有任性的脾气。
而她却甘于享受这?样的温柔,一直我行我?素地把事情安排好,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一夜无眠。
翌日,薄暮早早起身,才打?开门,便听到旁边的寝殿同时传来的一声扇门打开的“吱呀”声。
薄暮转头,蓦地池宴的目光相撞。
两人的屋子相邻,只隔着一道墙。
一阵短暂诡异的沉默过后,薄暮率先反应过来,红衣微动,在池宴关门之际瞬移到他的面前一脚迈进寝殿,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池宴:“……”
池宴犹如被流氓入室调戏的美人一般,藏在墨色袖袍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猛地后退几步,那张俊美逼人的脸上也染上几分薄红。
其实昨夜池宴对薄暮放完狠话后,一直很后悔,害怕薄暮彻底失望然后离开云亘境,甚至想过要吩咐守境者?守好结界别让她出去。
只是下一秒又?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她困在这里。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留下。
夜间辗转反侧,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头无数次叫嚣着让他去和薄暮道歉,只是他拉不下这?个脸。
说过要狠狠惩罚她的,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心软就败下阵来!
池宴星眸微冷,转身就要去开门离开。
薄暮忽然从身后一把环住他?的腰,忙不迭道:“我?知错了!”
池宴身子一僵,背脊挺直,伸出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他?冷淡问:“错哪了?”
薄暮将手收紧,唯恐被他突然挣开:“我?不该骗你!”
池宴:“还有呢?”
还有?
薄暮一怔,感觉池宴有些不耐烦了想要扯开她的手,她吓得一个激灵,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他?昨夜说的狠话,紧紧扣着他?的腰,小声道:“不、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池宴轻轻叹了口气。
薄暮心一紧,以为他?又?要丢下她,忙将手收得更紧!
池宴被她勒得额间溢出一层薄汗,他?垂眸哑然道:“你想勒死我?”
“啊?哦,对、对不起。”薄暮赶紧松手,她垂着头,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搅着,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敢抬头去看池宴,只直勾勾地盯着他?墨色衣摆上用暗银线绣制的精致莲纹。
池宴转身,垂眸看着她羽睫忽眨忽眨似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如墨的眼瞳也不安地移动着,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薄暮身子一僵,仰起头小心翼翼问他:“你……你不生气了?”
“嗯。”
池宴轻轻应了一声,揽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半响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不需要你讨好我?,我?只是很担心你。”
薄暮鼻子一酸,抬手回抱他:“不会再有下次了。”
两人静静依偎着谁也没再说话,单恒端着药过来,刚要敲门就瞧见印在门上相依的两道身影,他?动作一顿将手放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池宴忽然打破寂静,轻轻唤了一声:“薄暮。”
“嗯?”
“与我合籍吧。”
“……”
薄暮抬眸,蓦地撞进他?盛满星辰的温柔眼眸里,怔愣地看着他?,半响才微微扬起唇角,一双凤眸瞬间弯成月牙。
她笑着应道:“好。”
—
池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薄暮应下了,他?便立即带着薄暮与一箱箱厚礼回了趟九重天与天君商定大婚日期。
天君对这个女婿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捋着下巴花白的胡子,笑得合不拢嘴道:“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喜欢就好。”
于是两人商议之后决定把婚期定在下月初七,此时离婚期还有十来天。
薄暮向来不喜欢那些繁琐礼节,便说一切从简,池宴却觉得大婚之事不可随意,薄暮拗不过他?,也任由他折腾。
大婚大小事宜全都交给池宴操办,连同两人的婚服也是他亲自去请了三界最好的绣娘做的,那婚服上的纹样自然出自薄暮之手。
她画了好几款还是不满意,苦恼得差点把头发给揪秃了。
池宴推门轻声走近,绕到薄暮身后俯下身轻缓地揽着她,捉住她又想要把那些画好的纹样毁了的手,轻笑道:“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不如每样都做一套?”
薄暮坐在椅子上,闻言侧身仰头望着他?含笑的星眸,好笑道:“婚服自然只能有一套,怎么还能每样都做一套呢?”
池宴垂下眼眸,如墨的星眸里晦涩惑人,他?忽然凑近薄暮的耳畔,俊美逼人的脸上满是柔情,低声说出口的话却让薄暮老脸一红。
“就这几套,还不够我?撕。”
薄暮:“……”
薄暮满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盈润的脸颊比身上的红衣还要艳上几分,漠然地看着他?:“你最近又?看什么话本了?”
池宴现在脸皮比云亘境的结界还要厚,他?脸不红心不跳低头啄了一下薄暮的红扑扑的脸颊,心情很好地朝她勾唇轻笑:“没有。”
薄暮显然不信,冷冷“呵”了一声。
没有才怪!
她心道,单恒这?个花孔雀,若再被我逮到他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塞给池宴,非拔了他?一身翎羽不可!
婚服纹样终于敲定,等绣娘赶制完,距婚期也只有两日了。
神仙的婚礼没有凡间那般繁琐,只需在婚礼上取出一滴心头血结成同心契既可。
大婚这?日,云亘境大开,往日将外界阻隔、连接天幕的淡蓝色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撤下。
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大多数也都是第一次进入云亘境。
此番托薄暮的福得以大开眼界,纷纷为眼前景象惊艳驻足,感受着境内纯净无比的灵气在身边氤氲环绕,无一不咂舌惊叹。
云亘境一步一景,云雾聚散交叠,无数鸾鸟展翅拖着绚丽的尾羽盘旋在上空,发出阵阵鸣叫,衬得整个云亘境如同神霄绛阙一般。
迎接宾客的道路,两旁树上皆挂满了火红的绸缎,每一棵树上的红绸都缀着几枚精致的金铃,被风轻轻一带便发出阵阵清脆的叮咛声,空灵悦耳。
青玉石铺就的地面莹润生辉,道路两边每隔一颗树便站着一位长着尖耳朵、身穿红衣衫的小精灵,一路延伸穿过亭台水榭到妄月正殿。
他?们脸上皆挂着纯真的笑容,伸出手做着迎接的姿势,将宾客一一往妄月正殿迎去。
众仙穿过宽广的红莲碧池来到正殿前,三五成群地攀谈起来。
天君和?天族的几位殿下早早便到了,此刻面露威仪的天君坐在上首,眉眼含笑,嘴里却忍不住奚落几句他身侧的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大儿子性情暴躁,二儿子沉迷玩乐,三儿子就是个闷葫芦的武痴。
以往宿绵被说的最多?,但如今他?开始收敛心性,天君也没怎么教训他了,他?便立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看着挨训的两人。
葛榆和?舒佐暗暗对了个眼神,皆打?算在婚礼之后把宿绵吊起来打一顿。
宿绵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脑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危”字,还乐呵乐呵地嘲笑别人。
吉时降至,随着司命一声高呼,莲池另一边走来两道如火艳丽的身影。
薄暮和池宴皆是一袭火红色的婚服,正牵着手缓缓踏上横跨莲池的宽大白玉石桥,两只鸾鸟在围绕着他?们轻轻展翅,绣着精致莲纹与火纹的华美婚服重重曳过铺在白玉石桥的红绸上。
众仙抬头看去,视线落在天人之姿的两人身上,不由自主地压抑着倒吸凉气,惊叹一句“天作之合”。
薄暮遗传了她母亲南荒神女的绝色,丰姿冶丽的容颜衬着那身如火的婚服,更显得妖艳了几分。
而一旁的池宴身姿挺拔,往日清逸俊雅的俊容上此刻满是柔色,眉眼如画,时不时侧目去看身侧的薄暮。
两人携手走到妄月正殿前,朝天君躬身一拜,随后在司命的指示下,缓缓从心口处抽出一滴蕴含精纯灵力的心头血。
两滴心头血在空中不断交织融为一体,须臾又分作两滴注入两人的额间,眉心处顿时闪过一枚小小的赤金色符文,转瞬移到心口处,慢慢化作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赤金色契纹,同心契结成。
司命笑着仰着脖子高?声道:“礼成——”
天君事务繁忙,没多久便回九重天了,只留下宿绵几个还在饮酒作乐。
正殿内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众仙纷纷举杯朝池宴和薄暮敬酒,池宴怕薄暮喝多?了对身子不好,于是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酒,却忘了自己酒量也不是特别好。
没喝几杯,俊美的脸便爬上一抹薄红,看着诱人极了,薄暮直勾勾地望着他?明显有些呆滞的俊脸,再他?又?咽下一杯酒后还要继续时,不禁失笑,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池宴见酒没了,不自觉撇撇嘴,羽睫掩下,一双星眸有些不满地盯着她。
一旁的宿绵举着酒杯揶揄道:“小薄暮现在长本事了,都学会护着夫君了。”
薄暮嗔了他?一眼:“二哥,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这么喊我?,幼稚!”
众仙哄笑。
身旁池宴的视线一直黏糊糊地赖在薄暮身上,微微抿起的唇瓣似乎在指责她抢了他?的酒,目光炙热得薄暮的腿都有些发软。
薄暮招架不住了,笑着朝众仙说了一句“尽兴”,便牵着微醉的池宴回寝殿了。
池宴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如何,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一个劲儿往薄暮身上靠,薄暮气得抬手打?他?,一边艰难地扶着他?的腰,一边面无表情抬脚踹开寝殿的扇门。
单恒见薄暮如此吃力,本来想过来帮忙的,却被池宴暗暗转过头,警告意味十足的冷睨了一眼制止了。
单恒满脸漠然地看着他?们迈进寝殿。
嚯,小夫妻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单恒:sha了我给两位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