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江逐月拿着的手帕即将接触到剑修的侧脸时,‘啪’地一声脆响。
江逐月的手被剑修横过来的剑柄猛地击中,手帕也跌在了地上。
江逐月脸色变了。
这会他咬着唇低头一看,雪白的手背上已经肿起了一条三寸来宽的红痕,刺眼得紧。
若不是那剑修没用内力,他这只手只怕要筋骨寸断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江逐月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去取金疮药。
而那剑修见到这一幕,神情也有些异样,过了许久,那剑修低声道:“你未曾炼体过?”
江逐月尴尬一笑道:“先天不足,没法炼体。”
这事倒也怪不得剑修,毕竟剑修根本就没动用真气,正常修士被这么打一下,估计就等于被蚊子叮了一下,可江逐月这身体实在太娇弱了……
剑修看着江逐月手上那块淤青,沉吟片刻,忽然道:“手给我看看。”
江逐月微微一怔,眉头皱了皱,但最终还是停住了找药的动作,乖乖伸出了手。
剑修也在同时伸手,轻轻托住江逐月的手指。
两人肌肤相触,那一瞬间江逐月仿佛真的捏到了一块冷玉一般,细腻,坚硬,冰凉,但,毫无生气。
而那剑修握着江逐月的手,也有一瞬间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江逐月的手太细腻温软,带着暖暖的温度,丝毫没有岁月磨砺的痕迹,简直不像是一个修士该有的手。
但这异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剑修便闭眼并拢双指,指尖光华闪动,灵气汇聚。
冰凉的指腹轻轻在江逐月手背上的伤处扫过,灵光过处,那些淤肿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江逐月甚至能感觉到剑修的真气在调动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微微共鸣,形成了一个极为流畅的循环。
这样流畅无阻又浑厚无比的真气,这剑修到底是修的什么心法?
江逐月心中正疑惑又震惊万分,手上微凉的触感却已经消失。
“筋脉已经无事了,皮外伤你用金疮药便好。”
江逐月回过神来,对剑修愈发多了几分探询和好奇的意味,也愈发觉得,这是条金大腿啊!
这会他正想道个谢,忽然又一眼瞥见那剑修被血糊了的下巴。
瞬间破功……
剑修:?
这次江逐月是不敢再动手动脚了,想了想,他找出一块镜子递过去,恳切道:“兄台还是擦擦吧。”
剑修接过镜子看了一眼:……
随后他就默默别过了脸。
而江逐月这会已经找出了金疮药,给自己擦了起来。
不过说真的,剑修方才给他疏通了淤血和筋脉之后,他现在也只觉得有一点点疼了。
擦完金疮药,江逐月看了一眼恢复打坐状态的剑修,想了想,倒也没有再贸然搭话,而是走到了一旁,开始研究那风角兽的尸体。
总得做点什么实事,才好让大腿对他刮目相看啊。
而研究之下,江逐月发现那剑修出手十分精准,风角兽的尸体除了胸膛处流了一点血,其他地方的皮肉都十分完好,拿来煮了吃应该没问题。
所以江逐月琢磨了片刻,便抬头问那剑修道:“兄台能吃辣么?”
剑修:?
过了片刻,那剑修道:“无尽林不可生火。”
江逐月笑笑:“我知道。”
随即江逐月就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剔骨刀,自语着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做清汤锅吧,爱吃辣可以自己加。”
说完,江逐月就开始解剖妖兽了。
而剑修注视着江逐月麻利解剖那妖兽的背影,神情异样。
半个时辰之后
剑修看着面前用火晶石组成的能源阵法,微微抿了唇。
江逐月此刻正把一个盛满了清水和妖兽肉的纯铜加厚定制火锅放在那能源阵法中,开始加热。
用能源阵法煮火锅……
这也真是财大气粗到一种境界了。
不过很快,这块密林里就散发出了一股十分浓烈诱人的鲜香气息。
火锅中浓白的汤汁咕嘟嘟冒出大泡,肉片已经煮成了灰白色,骨髓都煮透了,软烂无比。
看来江逐月的手艺确实不错。
这会他顺手洒了一些胡椒粉进那汤锅,又弄了些迷迭香,用筷子搅了搅,便取出两个碗,两只味碟。
味碟里放上香油和腐乳芝麻酱,江逐月在自己的那个碟子里浓浓放了辣椒油,另外一个则是没多加东西,递给了剑修。
剑修迟疑了一下,江逐月就道:“这可是兄台你自己打的,不吃白不吃。”
剑修终于把味碟接了过去。
江逐月微微一笑,又变戏法一般取出一瓶波斯国进贡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半碗,便凑到那火锅前,热火朝天吃了起来。
那剑修只略尝了一点,江逐月则是自顾自吃了两碗,还嗦了好几个大骨棒。
剑修:。
作为一个修士,江逐月也未免太能吃了些
吃完之后,江逐月擦了擦嘴,还把另外两根没来得及做的大骨棒收了起来,道:“这骨棒剖开了,烤骨髓吃可香了,当宵夜不错。”
剑修:……
看了许久,终于,剑修第一次,主动跟江逐月说了一句话。
“你为何要来这无尽林?”
总不会是来吃宵夜的吧?
江逐月心头一动,懒懒一笑道:“当然是抢机缘。”
剑修:?
靠煮饭抢机缘吗?
而江逐月这会大着胆子悄悄观察了一下剑修的表情,忽然就笑道:“兄台,我的火锅做的怎么样?还能入口么?”
剑修眉头微皱,片刻之后,他简短道:“尚可。”
江逐月嘿嘿一笑:“那兄台要不要考虑收个会做饭的跟班啊?”
剑修:?
还没等剑修拒绝,江逐月又循循善诱道:“兄台,我好歹也是个元婴,能跑能打,机灵得很,绝对不会拖累你。再说那些妖兽肉也吃不了也是扔了,多可惜啊。”
剑修:……
沉默,漫长的沉默。
可江逐月观察着剑修的表情,却一点都不着急了,因为他现在逐渐摸通了几分剑修的性子,知道沉默越久,只怕是就等于默认了。
终于,过了许久,那剑修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逐月心头一喜,知道这大腿是抱上了,连忙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玉字。”
“沈玉。”剑修把这两个字慢慢念了一遍。
江逐月微笑:“正是沈玉。”
而又过了许久,那剑修方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林缙。”
“双木林?缙是——”
“缙云的缙。”
江逐月眨了眨眼,淡淡一笑:“好名字。”
林缙不再说话了。
江逐月知道,林缙性格冷淡,既然现在他都搭上了线,倒也不急着攀交情,打了个哈欠便道:“林兄,我困啦,先休息了,一会你要休息,就也进帐篷来吧,我带了帐篷,外面冷。”
林缙:“嗯。”
江逐月笑笑,就当着林缙的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顶异常豪华温暖的帐篷,钻了进去。
月光静静倾洒而下,林缙这时缓缓睁眼,看着江逐月那银鼠皮做成的帐篷和帐篷顶上贴着的异常繁复的防护符咒,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被煮完火锅就扔在一边,价值数千中品灵石的能源阵法,神色若有所思。
这般的阔绰出手,他倒是曾经也见过。
只不过那些富贵现下与他无缘,他也并不追求。
此时此刻,不过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然而这触景生情也不过几个须臾,林缙便又静静闭上眼,放空了思绪,继续打坐。
帐篷中的江逐月此刻就是十分舒适了。他向来不会虐待自己,先用最柔软的狐皮毡铺了床,又置了一个恒温阵法,这便美滋滋睡下了。
这在无尽林中的第一夜,江逐月睡得极为安稳香甜。
而林缙,到底也还是没有享用江逐月的帐篷,就在外面冰冷凄清的月色中,打坐修炼了一夜。
·
第二日清晨,瘴气就渐渐蔓延出来了。
林缙在那淡绿色的瘴气中睁开眼,看向了面前那顶已经被晨曦静静倾洒而下,照耀着的帐篷。
江逐月还没有出来。
而再过两个时辰,瘴气只怕要更浓了,必须在这之前,赶到更深处的丛林去。
想到这,林缙蒙眼束带下的眉头微皱,便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前,轻轻敲了一下帐篷的门。
“沈玉。”
江逐月没有反应。
林缙微微抿了薄唇,语气略冷了一点:“沈玉,上路了。”
江逐月依旧没有反应。
若是从前林缙恐怕转身就离去了。
可想着昨夜那碗热汤和江逐月活泼的笑颜,林缙迟疑了片刻,便用剑柄撩开了帐篷前的门帘。
门帘掀开一线,淡淡的日光照进去。
江逐月这会倒在温暖的狐绒中,睡的正香,而且睡姿不佳。
素色的里衣都卷起了半边,露出了柔软的腰肢和雪白的肚皮,一头乌黑的青丝斜斜洒开,衬着那狐绒愈发白得耀眼。一双赤足更是毫无章法的露在外面,一点都不怕冷似的。
江逐月现在的这张脸只称得上平凡清秀,但他这会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静静垂着,日光柔柔照在他脸上,反倒让他显出几分令人动心的出尘气质来。
见到江逐月这样的睡姿,林缙修握剑的手微微一僵,神情有些凝滞。
不过很快,他便抿了唇,抬指轻轻一弹。
一股气劲就这么弹在江逐月脑门上,江逐月顿时“哎哟”一声,弹跳起来,一脸委屈地捂着额头。
“痛……”
林缙本来想说,江逐月若是再这般懒怠,便不要跟着他了。
可看着江逐月满脸委屈,唇角下垂的模样,他这句话到了嘴边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口了。
过了半晌,林缙淡淡道:“醒了?该上路了。”
江逐月揉着眼睛,满脸抱怨,但嘴上还是道:“好……我马上就更衣。”
林缙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落下了门帘,走了出去。
等林缙一离开,江逐月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眸色清明,哪有几分还没睡醒的样子?
没错,他是装的。
其实他早就醒了。
这么做,也不过是想看看林缙到底是真心想收留他,还是想趁机图谋不轨,杀人越货。
不过现在看来,前者自然是不至于。
江逐月微微一笑,眸中闪出一丝狡黠晶莹的光。
又能过上躺赢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