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挪开脚，弯腰将踩扁的烟蒂拾起来，单手插着裤袋走到了垃圾桶边一扔，回头看着周俊，“好戏演完了，走吧。”
一路上肖译寂静无声，周俊眼神尖，也自觉地默不作声。
……
杀青宴结束，已经是深夜。
江边高高悬挂的霓虹灯依旧亮堂如昼，映在江河里静静幽幽。
姜媚从饭店出来，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白外套，一抬眸便看到熟悉的车型。
大步走过去，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姜媚弓着腰上了车。
“还行？”
左媛握着方向盘一脸期盼地看着上车的姜媚。
姜媚把包往后座上一扔，高跟鞋一蹬，身子就软在了靠椅上。她将黑色卷发随意地往后一扎，露出整张漂亮的脸蛋。
左媛盯着她的表演，明明是女明星不妥的行为，但姜媚做出来地一举一动，又惹得你忍不住觉得好看。
她又瘦又高又白，就是一个发光体。
“还行。”姜媚按下往下的座椅按钮，调整了个舒适的角度才冒出两个字。
左媛一乐，双手转起了方向盘，“我看到关注你微博的新增的明星。不错嘛，继续努力。”
姜媚努努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盖上毯子带上眼罩就开始睡觉，“我累了，到家叫我。”
左媛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安心休息，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要是真把姜大美人逼急，性子一上来，人一倔，那可就不好办了。
昨天晚上姜媚本来就没休息好，一场杀青宴又耗了她的精力，再加上杀青宴上遇到的一些人和事，惹得她头疼，没闭眼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姜媚扯下眼罩，打了个哈欠，又让左媛从后备箱给她拿了双软底拖鞋。
踩上拖鞋的那一刻，姜媚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他妈爽啊，拖鞋果然是造福人类解放女性的神器。
左媛瞧她这酸爽的模样，白了她一眼，真丝毫没有女明星和漂亮女人的觉悟。
姜媚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又瞬间来了精神。
心里惦记着肖译，姜媚翻身滚到沙发上，捧着手机看之前和他的聊天记录。
她和他也没有聊个啥，大多数都是她问他答，而且回答地都很简单，但姜媚就是忍不住翻看着。
瞄了眼时间，刚过凌晨一点点。
姜媚翻了个身，抬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撩在沙发扶手外，弓起右脚，忍不住给肖译发消息。
【肖医生，你们聚餐结束了吗？】
想起今天晚上她问肖译的话，他没反应，但她一点儿也不失望。原本就是为了逗他玩，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等时机到了，她就一把将他拿下，让他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等了一会，男人没回，姜媚又给他连着发了几条微信，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放，便起身去浴室吹头发。
……
深夜，江岸两边并排排开的烧烤店里，人流众多，烟酒弥漫，划拳叫嚷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响彻江河对岸的趋势。
晚上聚会结束，没参加聚会的余尧被周俊叫出来撸串喝酒。
好不容易出队回趟家，周俊仿佛脱了缰的野马，先让老板上了箱啤酒，又快速把店里的烧烤几乎全点了一遍。
酒先上，菜还没来，他就先灌了余尧和肖译几杯。然后，话匣子就扒拉扒拉地拉开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酒过几巡，烧烤才端上来，正要夹起一筷子，肖译的手机开始震动。
划开手机一看，肖译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下，眼神也全然没了暖意。
余尧正喝酒，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抬了下眉头，问道：“怎么？”
肖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止不住的下沉，：“没什么，科室内的一些事。”没多谈及，他将话题岔开，不露痕迹地引到周俊的身上。
差不多十来分钟，肖译手机又震动起来，余尧和周俊双双抬眼睨他，他再次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机。
这时，旁边一桌的女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搭讪。周俊素来自来熟，几句下来撩的几女生都笑嘻嘻，余尧嘴角蕴着笑，一字未说。两人都很默契地将时间留给了肖译。
肖译靠着椅子，拿起手机刷着姜媚给他发的一条一条微信。
看到最后，视线停留在她发的表情包上，目光逐渐涌现出嘲讽。
——姜媚。
肖译心底反复嚼碎这个名字，搁在膝盖上的右手用力握拳，绷起的青筋十分突出。
他真是有够蠢的。高中才被她玩了一次，没过几年又被她玩第二次。这几年的时光，吃的饭全被喂了猪，半点记性都不曾见长。
而姜媚则仿佛身来就只是游戏人间，不见半点真心。
这个女人前一秒还在跟他调情，后一秒眼睛都不眨地就和其他男人亲密，到现在又反过来撩.骚他。
肖译打心底佩服她，一个女生，活得这么潇洒，无多情纷扰。
而他连她都不如，一味地反复磨叽而又固执。
拿起手边剩下的啤酒,肖译仰头一口干到底,垂下的眼睑遮住了情绪。
推开椅子，他冲余尧和周俊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到比较远处，随意找了一安静的角落里站着打电话。
电话响了有一会儿，对方才接起。
姜媚清脆的声音响起，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开心。
肖译原以为他会发火，会失控，甚至会毫不客气地质问她。
但他确很平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仿佛所有积累的要爆发的情绪嗖地一下不翼而飞，整个人忽然间有说不出的疲惫和放空感，却唯独没有了愤怒的欲望。
“姜媚。”
肖译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闲聊般。
电话另一头的人开心地应了一声。
“我这个人呆板无趣，没什么新意，玩不来感情的游戏。你喜欢刺激，追求新鲜感，大把的人陪你玩，你何必找我。你要是觉得是征服感，ok,你可以找其他人了。”
话讲得不难听，意思也浅显易懂。
他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了姜媚和学医这两方面上。
……
和他重逢这么久，这还是肖译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天知道，她在浴室里面刷牙的时候有多激动。生怕错过他的电话，姜媚连嘴里的牙膏泡沫都来不及吐，踏着一只棉拖鞋，另一只脚光在地上踩，几步并作一步，完全是奔跑似地跳到了沙发上，还差点没站稳崴了下脚。
这些她都没感觉。
直到接通他的电话，她兴奋地有点忘乎所以，无意识地将牙膏泡沫咽了下去，这才感觉到脚丫冰凉，喉咙又凉又辣。但却又不敢说出自己做的这蠢事，只能张嘴大口呼吸，用手扇风。
姜媚还沉浸在今晚两人关系又进一步的喜悦中，可哪知男人直接用冰川水给她泼了个透。
冰凉的脚丫，难受的喉咙无一不提醒她刚刚为这个男人犯的蠢。
很成功地，肖译将她的理智全部拉了回来。
她都深究不了他话里的意思，火气直接上头，实在难忍地控制，“肖译——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是，我承认，我姜媚是在追你。我追你，你不喜欢我你让我远离你这些我都接受。因为是我主动追你，我承受这些都没问题。那我请你告诉我，你要是看不顺眼我，为什么给我买早饭为什么把床让给我为什么半夜起来给我捏被角还摸我的脸！”
姜媚吸了口气，猫眼中蕴着雾气，“还是说，你就是渣，喜欢玩暧昧。”
她的眼角湿润起来，这不他的擅长吗？高中时候和她玩了场暧昧，转眼过眼云烟就和其他女生在一起。
实在是难受，姜媚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
嘟嘟嘟地电话声结束，肖译维持着手机贴在耳朵上的姿势，脑中回想姜媚刚才一连串怒不可遏的话。
喜欢他？追他？
肖译双手插兜，望着隔岸江边的层层霓虹夜色，脸上表情晦涩。
半晌。
他沉着俊脸，右脚狠狠地往路肩上一踢，脚上运动鞋被大力地镶嵌成凹形，可男人的脚仿佛铜墙铁壁般感觉不到痛，转身就坐在了路边。
到现在，姜媚竟然还在给他瞎.几.把.鬼扯淡，满嘴的跑火车。
竟然还义正言辞说他渣？就冲她刚刚电话里的一番话，若不是被她玩过几次，这真真假假他还真是难以辨别。
将腿收拢，肖译双手交叉弓背向前，眼色凉凉，不知在想什么。
……
夜雾深深，薄风浓浓，黑压压的天空似簇簇盘旋的乌鸦。
挂了电话的姜媚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垂落的两鬓黑发刚好挡住了她的脸色。
小坐有好一会。
她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冰箱前，拎了几瓶冰啤酒往阳台上的小椅子上坐下。
哐地一声，啤酒瓶被打开。
姜媚仰起头就往嘴里灌，动作太猛又没顾忌什么，喝了几口后直接被呛的喉咙背气，整个人瞬间大声咳嗽起来，弓起的身子像是熟透了的大虾米。
这样一来，仿佛是有了可以释放情绪的窗口，姜媚眼角的泪水淌了出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用手背抹着泪水。到最后逐渐停止咳嗽，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不顾三七二十一，姜媚扯着袖口就往脸上擦，同时不争气地啐了自己一声：不过就是一臭男人，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好哭地，趁早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还不妨碍她找下一春！
姜媚把易拉罐捏地哐哐响，耸了下鼻子，抬手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酒一口气再次喝尽。
将空瓶罐将小桌上用力一噔，她绷起下巴，红殷殷的猫眼硬是兜着泪珠不落下，着实倔强骄傲地很。
她不委屈，不难受。
追喜欢的人，似乎每一个动作和话语的小细节都被用放大镜观看，脑海中推敲无数遍可能性，遇到的心酸苦楚自个往下咽。
但是——
姜媚绷着的泪水滑落，抬手擦掉，听不见丝毫咽哽声，但姑娘的表情却比吃了黄连还难过。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前一秒对她还礼遇有加的男人，后一秒却对她冷若冰霜。甚至都还来不及偷偷品尝两人关系拉进的快乐糖果，整个人就被从天堂一下子拽到地狱。
强烈的前后反差，一次她还可以接受，二次她也可以自我安慰，持续反复，面对喜欢的人，仿佛凌迟般让人情绪逐渐崩溃。
再加上杀青宴上的糟心事，姜媚越想越委屈，也越发恼火肖译。
喝到最后，她晕乎乎地倒床就睡。
不就一三条腿的男人吗？老娘不要了！从现在开始：她要专心搞事业发大财包养小鲜肉从而走上人生巅峰。
……
理想是圆满的，但现实是残忍的。当天晚上对着天空立下豪言壮志的姜媚，伟大的抱负还来不及施展，整个人就先得了场重感冒，体弱地似黛玉妹妹病倒在床上。
虽说在床上病恹恹地躺了好几天，但她十分硬气地将喜欢搞暧昧的渣男扔到脑后。原本以为会神清气爽，但不知道是不是有病在身，姜黛玉妹妹却经常会觉得空虚。
姜媚正打算翻出喜马拉雅的恐怖有声小说来排解自己的空虚，房门却被推出极其大的响声。
姜媚支了半个身子，圆乎乎的脑袋探头一看，左媛黑着一张包公脸朝她走来。
“你干什么？”姜媚将被子裹在身上，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勾人的小半张脸，“我现在还生着病，况且虐待女明星也是犯法的。”
换做之前，左媛还心疼姜大美人卧病在床，乐得陪她演戏。可今天——
左媛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被子给姜媚一掀，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到底和徐泽西什么关系？”
徐泽西？
姜媚脸色未变，眼神却逐渐冷淡，语气如常，“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听她这话，竟然还不承认，左媛气得脑袋瓜都疼了。
将握着的手机扔到姜媚面前，左媛气急败坏道：“你到现在还瞒着我，看微博！”
捡起手机一看，微博界面上荣登第一的爆红头条，简单而又□□的标题。
【徐泽西X姜媚】
靠，这他妈是撞哪门子邪？
姜媚心底一惊，变了脸色，快速点进了排行第一的微博热搜。
连续下拉了几条热门微博，铺天盖地的都是营销号的恋情宣传：当红影帝的恋情浮出水面，女友疑是圈中不知名的女演员，下面附上了好几张她和徐泽西同框的暧昧亲密图。
关于两人恋情微博的转发和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长。
再点开评论，里面参差不一的各种评论都有，脱粉辱骂控评等，甚至还有网友已经翻出了姜媚的微博，并且还友好地给广大群众们指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