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抢劫犯影响了生意,今天维修铺内客人很少。
送来的也都是缺脚板凳之类的东西。
钟樾坐在一张矮凳上,慢条斯理地锯着木头,将它安装在坏了的椅子上。
修这样一个小板凳,能赚买三根油条的钱。
“没生意啊,今天。”邱煜打着哈欠,蹲在一旁给修好的椅子刷漆。
“嗯。”钟樾淡淡地应了声,“可能怕把东西送过来了,再被抢走,我们店里也没能力赔偿。”
“嘁,照这样下去,干脆我们把那个抢劫的抓起来好了。正好也看看…他是不是你那大宝剑。”邱煜“呼”地吹了口气,椅子上的漆瞬间便干了,“凡人就是胆儿小,守着一堆铜啊铁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钟樾心想,你要是胆儿大,早就该把戒指要回来了,也不会喝得烂醉骑了只猫。
“凡人这辈子太短暂了。”钟樾说,“当一生变得有限时,小小的物件对他们而言就有非凡的意义。”
许多古物都承载着凡人们的回忆,见证了他们曾经存在于这世上,有的更是联系亡者与生者的桥梁。
凡人看重物,正是因为一生短暂。人们站在日夜不断更替的时光潮汐中,总想要握住一些实在的、难以改变的事物。
在这一点上,钟樾很能理解他们。
“凡人吗。”邱煜看着漆好的一地椅子,慢慢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忽地笑了起来,像想起了什么格外精彩的事情。
钟樾顿时便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他自己昨晚真的发酒疯了吧。
“怎么?”钟樾抬了抬眉,看着他。
“你昨晚…”邱煜放肆大笑起来,“哎,你还记得你昨晚喝醉以后,做什么了吗?”
钟樾一脸茫然,他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做了什么?”钟樾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能表现得太震惊。
“昨晚上,白家少爷把你送回来…”邱煜摇头晃脑地说道,宛若一个说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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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小轿车外,钟樾一头靠在了白鹭身上,淡淡地嘟哝了一句。
“我没做错。”钟樾一字一字地说。
他的鼻息喷洒在白鹭的腹部,给白鹭带来一种温热又酥麻的感觉。
尤其在他说话时,钟樾微偏过头,因醉酒而温热的唇轻贴着白鹭的腰侧。
仿佛就在嘴唇开合的间隙,就会这么一口吻上去。
钟樾此时的双眼微微湿润,面颊带有一层薄红,如瀑长发略微凌乱地披散至腰间,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性感,与平时温和自持的模样大不相同。
小白老虎站在店铺门口,险些儿看呆了。
就在白鹭渐渐变得不好意思时,钟樾竟然从车里爬了出来。
生怕他踉跄之下摔倒,白鹭连忙伸手要扶…
然而他忘记了,钟樾此刻正处在意识十分不清晰的状态。
白鹭张开的双手于他而言,仿佛就像是在要求抱。
“怎么又走不了了?”钟樾看着白鹭,拧着眉道,“你怎么会这么弱…”
说着,钟樾便伸出了手,不顾白鹭的挣扎与抗议,又一次像举小猫小狗那样,将白鹭给举了起来。
“要去哪里,你说。”钟樾红着脸,看着朦胧月光下的白鹭,“…不要闹,你闹我就把你扔了。”
“扔啊,你把我扔了啊!”白鹭扑腾个不停。
钟樾两次像这样将他轻松举起,严重挫伤了他作为一名铁血男儿的自尊心。
自从腿伤好后,他一直想寻找机会,好让钟樾看看自己的强大。
然而钟樾这会儿看着他,慢慢地说出了三个字——
“小娃娃。”钟樾说。
白鹭整个人都被镇住了,一下子几乎忘记了要扑腾。
“邱煜。”钟樾举着白鹭,步伐稳稳地朝小白老虎那边走。
邱煜感到害怕极了,但当着白鹭的面,只能继续装小猫,勉强配合着“喵嗷”了一声。
“看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好吃的。”钟樾将白鹭拎到小白老虎面前。
白鹭:“???”
小白老虎不停地疯狂摇着头,表示这个不能吃啊。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吃肉吗。”钟樾茫然之下,捏了捏手里的“小娃娃”,有些遗憾道:“好像是瘦了点儿。”
“我才不瘦,我以前是有肌肉的!十块!等我修好了我就是猛男!”白鹭又扑腾起来,双手扶着钟樾的脑袋,“你快把我放下来!”
“再养养吧。”钟樾若有所思道,“关起来养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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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样,后来折腾好半天你才把他放下来。”邱煜总结道,“人家一沾地马上就跑了,瞧你把他给吓的。”
邱煜用看戏的眼神看着钟樾,满意地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我真那么说了?”钟樾问。
“啊。”邱煜说,“你还伸手把人家摸了个遍。”
邱煜说着,还特地做出个揉面团一样的手势。
钟樾只感觉,醉酒后的头疼感又回来了。
他果然一滴酒都不能沾,实际冷静想来,像昨晚那样的发疯还算是轻的。
至少他没真的把白少爷拆了吃了…
“嘿嘿,”邱煜还是没忍住接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道:“小娃娃,原来在你眼里,白家少爷那样的就是小娃娃。”
钟樾不满地看了他一样,邱煜即刻止了笑。
在活了几千年的人面前,模样大约二十的小少爷,可不就是个小娃娃吗。
“你戒指要回来了吗。”钟樾阴沉着脸色,问邱煜。
邱煜听见这句,别说笑容了,直接抿紧了嘴唇,脸色发青。
过了许久许久,邱煜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今晚就去找他,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戒指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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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丽都歌舞厅金碧辉煌,音乐声透过大厅传到街道。
邱煜隔着一条马路,站在歌舞厅对面屋檐下,都仿佛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现在已经过了夜晚十点,理应是入睡的时间,但歌舞厅内的人还在狂欢。
于他们而言,夜晚才刚刚开始。
邱煜就这么站了有一会儿,最后捏了捏拳头,仿佛奔赴战场一般,大步走向歌舞厅。
其实他与白淼并没有约好,但他有种直觉,今晚白淼也许就在舞厅里。
进舞厅要付入场费,邱煜用的是帮钟樾修凳子赚来的钱,在进去时有几分心疼。
他今晚穿了一套崭新的格纹休闲西装,穿上身显得身材修长笔挺,仿佛从海外归来的绅士。
他一进入舞厅,就吸引了许多的视线。
然而邱煜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吧台旁边同人谈笑的白淼。
他身穿一条酒红色的裹身长裙,高跟鞋蹬在高脚椅上,颈间围了一圈狐绒,此刻人正边饮酒边大笑着,是人群中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在他身边,是形形色色的男子,也有女子,都在听他讲故事,并随时爆发出大笑。
“简直不可理喻,我那时正在睡觉。”白淼说,“他是突然进来的,把我疼了个半死,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家伙…”
他说着,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字,大家随之爆笑起来,丝毫不为这样的话题感到尴尬。
邱煜倒是微微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有种不大高兴的感觉,索性站得远远的。
在舞厅落单是很容易被搭讪的,没过多久,就有年轻漂亮的女子过来,邀请邱煜跳舞。
邱煜一眼都没看白淼,挽过女子的腰便进入了舞池。
在他几乎无限的生命里,邱煜有过很多的女伴。
毕竟他与日日只知锻剑饮茶种花的钟樾不同,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也有享受人间快乐的意愿。
凡人们的生命都不长,所以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邱煜揽着女子的腰,随着音乐在舞池中旋转,他在这时试着回忆起过去的那些女伴,才发现脑海中连半张清晰的面孔都没有。
但恐怕,他将来是能记得白淼的,即便他显然不愿意记得。
“你在跟我跳舞,却一直都没有看我。”邱煜揽着的女子发出了抱怨。
“不好意思。”邱煜急忙回了神。
这时音乐进入间奏,大家旋转着交换了舞伴,女子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气鼓鼓地转走了。
随之转进邱煜怀里的,竟然是穿红裙的白淼。
“来了怎么没叫我?”白淼露出笑容,“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你了,没想到你的舞跳得还不错。”
邱煜皱了皱眉,没说话,默默地牵着他跳。
理智不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他怀里搂着个男孩儿。
而且,还是个放荡爱玩的男孩儿。
自己被他这么盯上,估计也是充当了他的新玩伴。
那如果…他自己也这么玩玩呢。
对方的那张脸,确实就长在了能让邱煜心动的点上。
音乐逐渐在回环中结束,舞池中的所有人停止了旋转,男士将女士轻搂在怀里。
“你呢,不抱我吗?”白淼用格外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邱煜此刻看着他,突然道:“你说过,只要我拿东西跟你换,你就把戒指还给我,对吗?”
白淼眨了一下眼睛,长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
邱煜搂过他,微低下头去,轻轻地亲了他一口。
“这样够吗?”片刻后,邱煜抬起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