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尚有未能散尽的药粉,展昭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径直穿过,将地上的李深扶起,送回房间。
等他再出来,见白玉堂立于门外,正故作淡定的在等他——实际上心虚的不行。
这个时候,展昭也没空跟他计较什么,只递过去个眼神儿,便同他一道赶往县衙。
“我方才打听过,”白玉堂小心翼翼地的偷看展昭,想要尽可能的抓住机会“戴罪立功”,“先前我们在酒楼下看到追打那臭乞丐的大汉死了,县衙得到消息,得知两人曾有过节,这才把人带走了。”
展昭淡淡的“嗯”了声,表情不怎么太好看。
“完了。”白玉堂心想,“这下闯祸了,猫都不搭理我了。”
但实际上,展昭只是懊恼——凭他这么久以来跟在包大人身边所培养出来的办案直觉,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打人的大汉不对了,不然怎会仅是被个居无定所的小乞丐偷了厨房吃食就愤怒的想要将人打死?
这说不通,也不合常理。
除非这个大汉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心虚。因而才会把每一个偷溜进他家,接触过屋内东西的人都私自定下“死罪”。
展昭也正是因此,承诺下小乞丐的一日三餐,想要将他暂时绑在身边,抽空问问。
谁想到还没容他问,已然出了事情。
“可恶。”展昭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白玉堂:“……”看来这回,自己真是把他气的不轻。
两人以最快速度抵达县衙,到了门口,白玉堂抬手一拦,道:“你不方便出面,我去。”
展昭却反手拽住他,朝屋顶上努了努嘴。
白玉堂当即会意,两人稍一闪身,已然悄然跃入,爬上了屋顶。
公堂之内,县令孙济端正高座,摆出了十足十的官威,怒斥地上跪着的人:“现已人赃并获,你还不打算招吗?”
小乞丐跪坐在地上,瞥了眼身旁被白布盖住的尸体,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何要招?”
“死者遇害前,只有你溜进过他家,”孙济道,“之后他又因吃下了你碰过的食物中毒身亡,你还说不是你?”
“死者因为吃了东西中毒而亡,那您应该去找卖东西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小乞丐道,“若按照您所说,我碰过就是我下毒,那我自己吃下的东西怎么没事儿?”
“放肆!”孙济努力瞪大他的一双小三角眼,“哪有人下毒会下在自己身上的,你这分明就是狡辩!”
“我要是狡辩,那大人您就是胡判,是栽赃。”小乞丐道,“晌午时候,明明很多人都看到我被死者追着在街上打,那时候他家里没人,真要有人下毒,也多半会在那个时候下手,您该查的不查,却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我还要怀疑是大人您偷偷找人下毒害人,现下却把脏水泼在我身上呢。”
“你……!!”孙济显然被这个小乞丐气的不轻,他吹胡子瞪眼,抬手就要往桌前的签筒里摸。
小乞丐就算没读过书,心里也清楚那签筒里的令签是做什么用的。
他眼神一暗,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拳,倔强而固执的想:这狗官是要动刑,准备屈打成招了,我可不能让他得逞——今天就是被他打死在这儿,我也绝对不能承认。
屋顶之上,两人同时抬起眼。
“你打算怎么做?”白玉堂低声询问——即便他心里对这个烦人的小乞丐没什么好感,但他也能分辨出人多半不是小乞丐杀的,“要我出手制止吗?”
说话的同时,白玉堂已经摸出一枚小巧的飞蝗石,夹在两指之间。
“先别。”展昭想了想,阻止道,“你此刻出手制止,过后这县令还会再寻别的辙逼他认罪。你没看出来么,这县令如此急着逼供,就是为了要尽快结案。”
“那怎么办?”白玉堂问,“要不我直接冲进去,把人带走。”
“……”展昭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带走之后呢?成为逃犯,跟我一道浪迹天涯么?”
白玉堂是江湖人,行事风格向来直接。
于他来说,人若有罪,直接一刀砍了,以命抵命。人若没罪,那就立刻放人,该干嘛干嘛。哪像现在,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磨磨唧唧又拖拖拉拉。
“那你说怎么办?”白玉堂耐心骤减,心里不住嘀咕:臭猫自打当了官,办事越发不干脆。
哎,当官真麻烦,还是原来的猫儿更直接爽快一些。
展昭不知道他心里胡乱琢磨什么,他抿着唇,又朝下面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猜,朝廷对我的通缉令有没有这么快传到下面的县令手中?”
“……什么?”白玉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皱着眉露出个疑惑而茫然的表情。
展昭没回答他,只对他神秘的一笑,继而身子后仰,几乎贴着墙壁滑落下去。
“喂!”白玉堂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手的空气,登时恼怒的青筋直跳,“这个臭猫!”
再一看下方公堂内,展昭已然背着手,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
“罢了。”白玉堂心中叹息一声,也轻手轻脚的盖好瓦片,跳了下去——他得时刻留神,保持警惕,万一傻猫真的被那草包县令认出来捉住,他得第一时间冲进去救人。
“这也就是我。”白玉堂寻了个隐蔽又视野开阔的地方小心躲好,气呼呼的在心里道,“换个人巴不得要躲你这麻烦精远远的,谁还会上赶着来等着救你。”
臭猫,你可欠我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