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葫芦咯~”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好吃的包子~”
各种各样的贩卖声分外嘈杂,此时的市集很是热闹,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宁榕背着背篓,怀里揣着银两,向来目无表情的脸上都因为笑意而现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其实宁榕长得很好,她皮肤白净,脸庞圆润,是讨人喜欢的包子脸。她的眼睛大大的,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跟个兔子一样,水润润的,分外可爱。
明明十八岁了,看起来跟个十三四岁刚刚及笄的少女一样。
为了减少自己的软萌感,她不得不时时刻刻地板着脸。可即使这样,都会让不认识她的人觉得她这副超凶的样子是在装大人。
可就她这样的一个人,却撑起了一个家,所以,她的性子必然不是如同她外貌那样是个软乎的。相反,她的性子十分强硬,与人针锋相对时,从来不落下风。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她从被退了亲以后就没有媒婆再上门了。
“快快,北区那边的货出了,听说都是大户人家公子小姐仆人呢,一个个的可白净了,好些个还识字呢,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对对对,快去看看,难得看到这种事呢,我可得看看这些个官家出来的人是不是长得都好看。”
宁榕疾驰的脚步停了下来,耳朵下意识地接受着关于北区贩卖官奴的信息。眼神也不住地往那人潮拥挤的方向看去。
不知怎么的,宁榕忽然就起了好奇心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张屠夫的影响,她的脚竟不自觉地向着北区走去。
算了,看看就看看吧,宁榕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今天日头还早呢。
“哎呀,你别挤我啊。”
“哎,你看那个姑娘好水灵,真想买回去当媳妇。”
“哪个哪个?”
“就是中间那个呀,穿绿衣裳的那个。”
“你别说,还真是俊啊,果然不愧为大户人家出来的,要不是我已经娶了媳妇了,我也想将她买回去呢。”
围观的人评头论足的。宁榕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姑娘。
来围观人的视线也大多数都是看着广场中间的那几个姑娘的。
但凡是大家看着还能生孩子的女子,都有人在评价着。
甚者有下手快的,已经付出了银子买下了他们心仪的对象。
很快,广场上售卖的官奴就出手了不少,几个被卖出的姑娘很快就被人给领走了。拥挤的官奴们很快一个一个都露出了头来。
宁榕一眼就望见了左边角落的那个男子。
无他,只是他的气场与闹市这氛围分外的格格不入。
那男子只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衣衫似乎不是很合身,穿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他的头发凌乱地散着,脸上还蒙着一层灰,但是这并不妨碍宁榕看到他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与那双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手。
他此时此刻好像是身体不适,微眯着双眼,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因为他的脸看起来苍白干枯,嘴唇也惨白惨白并不是健康的粉色。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身姿挺拔,如同一颗笔挺的松树,昂扬坚韧,不失高贵。
与其他被卖官奴的麻木或是屈辱的外露表情不同,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显露在外的也不是任命的枯槁而是一种如清风般的淡然。
他不应该在这里,宁榕如是想到。
宁榕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时间竟忘记了周遭嘈杂的气氛,仿若这世间就唯有他二人而已。
就好像是察觉到了宁榕的视线一样,忽然间,那男人睁开了双眼,就这样直愣愣地看进了宁榕的眼睛里面。
那视线如同一把尖刀,也不知在么的,宁榕只觉得自己的心颤动了一下,她忽然有一种破开云雾之感。好像往昔的日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他看向她之后,日子才生动鲜活了起来。
宁榕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有一点酸涩,有一点欣喜,又有一点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明明当初她娘去世,一堆欠债的上门要钱,而她爹在一旁吓得呜咽哭泣的时候,她不难过。
她第一次定亲的那个童生中了秀才后,趾高气昂地来她家退婚,指着她鼻子骂她粗鲁配不上他的时候,她不难过。
她第二次定亲的那个卖油郎跟个妓子私奔,她被人嘲笑不如个妓子的时候,她不难过。
怎么才见到这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就难过了呢?
娘死的时候,她拿着一把菜刀就将所有逼迫她家的人给赶出了家门。
第一次退亲的时候,她拿着一把菜刀跑到县学,生生逼得那秀才给她道歉。
第二次退亲的时候,她拿着一把菜刀跑到油坊铺子,生生逼得那家人给她赔了银子。
这些年,她拿着菜刀,卖着猪肉,生生将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变成如今住着青砖瓦房的日子,她凭什么要难过?
宁榕收起了自己复杂的心思,向着人牙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