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入水中的面片在水和温度的作用下变得柔韧,随着时间的变长,因为面片儿而暂时安静下来的锅重新开始沸腾。
等到面片儿彻底熟透后,陈玥手拿两块垫布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闻着锅里泛起的香气,她迫不及待地拿来一个粗糙的瓷碗,盛出一碗来放到桌子上。
这碗面片儿汤当然没有调料丰富的时候好吃,但对于接连两次死里逃生的陈悦来水,这碗温暖的面片儿汤是如此的可贵。
让她可以感到活着的意义。
她先顺着碗沿喝了两口热汤,随后夹出一片柔韧的面片儿,放到嘴里满足的吃了起来。
管他什么夫君大虫的,哪里比得上吃饱重要?
陈玥如是想到。
但吃完了饭,早上的争吵不受控制地跑到了她的脑子里。
到底是什么人打死了雾灵山上的大虫,还放到了家门口呢?
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撑着脸颊的陈玥想不到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她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人。
只可能是原主遗留下来的问题。
根据张婶子的交代,原主的身份似乎是个谜,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和她那个夫君来自哪里,又因何而来。
陈玥放下手中的筷子。
原主的关系网异常的简单,从人们的反应来看,她既没有关系亲近、来探望过她的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可能是因为刚搬来的缘故?除了村里的几个孩子,她和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太多交流。
她当然不会自恋地去想是不是有人暗恋她,因为这基本上不可能。
原主可是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
而且她在这里虽然谁不上被排斥,但是也很微妙。
那么,唯一有嫌疑的,就只有原主那个失踪的丈夫了。
离家半月未归,两人之间也没有丝毫的信件往来,仿佛是消失了一样。
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男人做的?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陈玥站起身,门被敲响了。
陌生的女人拎着个竹篮进来:“玥娘啊,这是我们家剩的一点鸡蛋,自家的鸡下的,你收着吧。”
陈玥结果女人递到她手边的三个鸡蛋,转头去切了一块家里晾晒的腊肉。
来的人瑟缩着,“这怎么好意思?”
“你拿着吧,这个时候大家的粮食来得都不容易,这点肉也不多,算我的一点心意。”陈玥把这一小块腊肉放到女人手边的篮子里放好,将盖头盖回去。
青黄不接春三月,谁家也不容易。
陈玥知道这是村民在向他表示感谢,但她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今天上午的几个人同意把钱给她,不过是张高的威信摆在那里,众人不好说罢了。
再说他刚来不久,本来和村民们相处的就不远不近,山上的大虫又不是她杀的,何必要犯了众怒呢?
人家拎来三个鸡蛋,不知道这珍贵三个鸡蛋曾经多少次被家里的孩子们眼馋。
拿块肉回去,起码陈玥的心里好受一点。
家里人也不至于没东西吃了。
送走了来送鸡蛋林二姐,陈玥陆陆续续又收到了不少来给她送东西的,东西大多是吃的,不是多难得的东西,但在现在这个年岁里,却也属于比较珍贵的了。
她了解这是村民们知道了她拒绝了那笔钱之后,换了个方式的感谢,对于这些微小的善意,陈玥一一接受了,并给村民们回了礼。
原本还有不少的腊肉肉眼可见的减少,只剩了半个巴掌的大小一块。
陈玥微微叹气。
这些东西也不够她吃多久的啊。
想要继承爷爷的衣钵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陈玥轻轻叹道。
她认命的拿起竹篓,到山上去挖了一竹篓的春笋,她将这一篓笋一一用刀砍掉根部,剥出春笋白白嫩嫩的内部来,打算将笋做成笋干,以备不时之需。
她从门外抱来一捆干燥的木柴,用火石点燃,然而这灶台中的柴火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燃起旺旺的火,反而冒起一阵阵的青烟来。
“咳,咳咳,”被呛得险些流泪的陈玥用灶台边上的扇子用力扇起来,到底木柴还是够细够干,倒也慢慢地燃烧起来。
水还没开,门外先传来了一阵促急的敲门声,“呯呯呯”的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东家,出事了!”
来人一身灰色短打,见陈玥出来,喘着气说道。
“出了什么事?进来说吧。”
陈玥稳住表情,不动声色的道。
叫她东家的伙计一边跟她走近院子一边匆匆说道:“您半个月前要卖出去的那家铺子,前几天有人来买,我听您的打听了打听,是对面的要买来做他们的仓库,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他的语气逐渐愤怒起来。
陈玥一听便知道这里面是有隐情的,原主之前既然敢把她手里的铺子浇到这个伙计手中,足以说明他是可信的。
她微微沉吟:“你具体的说说,我前几天出了点事,很多东西记不清了。”
伙计大吃一惊:“您怎么会出事?之前一直好好的……难不成是白家人派人找来了?”
“仔细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伙计便听她的从头道来。
原来“陈玥”除了这个小茅草屋的院子,在镇上的西街还有一间铺子,是家食肆。她家里和陈玥一样,是靠做饭来过活的。
只是原主的父亲去世,这食肆无人打理,加上原主的水平有限,生意便慢慢地惨淡起来,渐渐有了入不敷出的趋势,原主实在是没了办法,便打算将这间食肆卖出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都过了半个月了,这家食肆依然无人问津。
伙计一打听,便知道了原委。
原来是对面的那家食肆放了话,要等陈玥走投无路来求他。
“说起对面这家食肆啊,那跟您可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伙计偷看了陈玥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当年老东家的菜啊,那味道可是一绝,对面的那家食肆那是生意惨淡啊。只是这两个月他们刚刚找了位新厨子,老东家又……”
“您那食肆怎么能卖给这种阴险小人!”伙计愤愤然地说。
陈玥正愁没机会继承祖上的衣钵呢,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原主居然有家食肆,不是正巧吗?
原主不行,她可以啊。
还卖什么卖?
打定了主意,她将案板上的笋投到水里,面上并无焦急之色,“等等你带路我再去看看情况。”
要是可以的话,正好不卖了。
她用长筷拨了拨水里慢慢变软的笋,动作不紧不慢的。
伙计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东家,您可不能卖给白家啊,他们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陈玥将水中煮好的春笋捞出来,慢慢晾晒到竹篾上,晾好后擦了擦手,道:“且去看看。”
伙计见她这般闲适,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默默嘀咕着带路:“您还看什么啊,怎么能卖给他嘛……”
陈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也没有解释,只说道:“我心里有数,先去看看。”
但在离开之前,陈玥没忘和张高之间的约定,但张高的媳妇对她的意见她还是知道的,为了避嫌,她只去找了张婶子,请她帮忙给张高带个话。
张婶子自然无不可的应了。
到了镇上,已经是下午了。
太阳昏昏沉沉的,路上的行人不多。
这一路上,驾着驴车的伙计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玥对她现在所处的情况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陈家的食肆从她爷爷那辈儿就存在了,她爷爷做得一手好菜,她爹也完美地继承了这种天赋,虽说陈家的食肆在整个镇上声名不显,但在陈家所在的西街来说,确是人人称赞的。
西街上的百姓都是平常人家,一年的收入没有多少,但每天饭点陈家食肆的客人都能多到座无虚席的地步,从这就可以看出陈家食肆的水平来。
她家从刚开食肆时就走的物美价廉的路子,拿包子来说,那是个个皮薄馅多,又实惠,这才为人们所称道。
毕竟西街的街坊们大多数靠出卖体力为生,谁不想吃到好吃又实惠的饭菜呢?
眼见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对面的白家也跟着开了个食肆,只是刚开始还好,过了没多久,这店里的食物就开始偷工减料起来,客人们吃个新鲜,回头客是再没几个的。
白家曾经厚着脸皮像她爹讨问做生意的技巧,询问他怎样才能留住客人,她爹很不客气的指出了白家食肆的问题,白家笑眯眯的来,骂骂咧咧的走,两家就此结了仇。
原本是没什么的,毕竟陈家的东西真的好吃,却没想到,陈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怎么教也教不会,甚至屡次差点烧了厨房。
原身的爹没了办法,只能另辟蹊径,想要给女儿找个能继承这家食肆的丈夫,结果还没来得及,便得了急症一命呜呼了。只剩了个什么都不会的“陈玥”。
她没这个能力,只能靠几个熟客偶尔来几次的情分,勉强支撑着做到食肆不至于倒闭罢了。
当然也早就有人劝过原身,叫她趁早地及时止损,把食肆卖了了事,都被原身拒绝。
结果没过多久,原身却突然说要搬到离镇上很远的乡下去,要这店里唯一的伙计注意着有意向的买主,匆匆忙忙地就搬走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什么音信都没传回来。
白家来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打定主意要报上一辈的仇,在外放了狠话。
伙计没了办法只能借了个驴车,到原身留在的地址去找东家回来解决问题。
陈玥有心想打听打听有关她那个不见踪影的夫君的问题,却没听到这个叫李二的伙计提到过。
仿佛她这个夫君不存在一样。
陈玥渐渐放弃了打听的想法,只问道:“白家现在都卖些什么?”
伙计还好驴车后带着陈玥往“陈家食肆”的方向走,听到这个问题颇为轻视的回道:“不过是讨了个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