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玥步履轻快地走在路上,大雪一过便迎来了十二月,白昼愈发的短了。
腊八节前一天,陈玥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堆大米,红豆,红枣,桂圆,莲子等物,准备第二天熬出一锅腊八粥来。
天气愈发的冷,街道上偶尔有衣着褴褛的老人和小孩,饿得面黄肌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正好赶上腊八节,陈玥这些将乱七八糟的谷物放在一起熬成一大锅腊八粥。
陈家食肆原本的竹帘换成了厚厚的稻草帘子,屋里也生起了炭火。
由于火锅的风靡,食肆的生意都不像其他的食肆那样受到了冬天的影响,来的客人依旧很多。
她甚至还开通了初步的送外卖的功能,经常来的客人可以提前定好要吃的东西和日子,等日子到了,就可以叫食肆里的人亲自送到家里去,这种方式一出来,便广泛的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天冷了,谁也不想往外走。
食肆连带着第一楼的生意,都愈发的兴旺,每次见到唐遂安,他都眉开眼笑的。
加上今日她去了一趟西街,多日不见,储清的神色变得红润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少言寡语,仔细一看,正好看到了了陈塘在食肆里帮忙。
一见陈玥他忙放下手上的抹布,向她招呼道:“哟,陈姑娘回来了。”
他略带些局促的擦着手:“我看储姑娘这两天忙不过来,便来帮帮忙。”
但陈塘到底是陈塘,他只局促了片刻,便放开了:“正巧我与储姑娘有些私事要谈,见她忙不过来,便搭把手,陈姑娘不会介意吧?”
储清一听他提到私事,脸刷的一下红了。
陈玥想起中秋节时见到的两个人之间的景象,心中了然,但又有些担忧,剧情从中秋节那一天开始就崩到了南极,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叫她无动于衷,她心里又放不下薛琢,自从见到了薛琢的来信,她便对这件事情日思夜想,幸而前几日火锅在雾灵镇推广开来,她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时间思考这件事情,倒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适应了节奏,又重新见到了储清和陈塘,她对这件事便隐隐关心起来。
尤其是薛琢的那封信,让她原本坚定远离男主的心又渐渐动摇。
她狠下心,打算将这件事情打听清楚,若薛琢真与书中发展的一样,有一个所谓的妻子,那她便彻彻底底的放弃;若是没有……
她怀着这样的目的,同陈塘聊起了天。
事情原本与薛琢有关,而他又不在这里,所以陈玥纠结着要如何开口才好,不想没等她问陈塘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不知陈姑娘有没有将食肆开往盛安的想法?若是一直留在雾灵镇,恐怕薛兄不会乐意的吧。”
陈玥一听便拧起眉毛:“食肆要不要开到盛安城与他薛琢有什么干系?堂堂魏王不缺我这一口吃的吧,我开与不开,何必要他同意?”
这话掷地有声,一句一句敲到了陈塘的心上。
他一听陈玥这样说,以为陈玥是在与薛琢置气,劝道:“陈姑娘与薛兄都有了夫妻之名,何必要说这样的气话?”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陈玥听后脑子里“嗡”的一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些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陈玥都忘了她还有这样一位神秘的丈夫,更没想到这神秘的丈夫便是让她纠结不已的薛琢。
她心里的一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闭了闭眼,将翻江倒海的情绪平复下去,她垂下眼眸,循循善诱:“怎么这种事情,他也与你讲过?”
对面的人支吾起来,眼睛转向别处:“莫非薛兄上次走时没有与陈姑娘说清楚?”
陈玥不知所云:“陈公子指的是哪件事情?”
陈塘不敢再多说,生怕搞砸了薛琢的事情。
他原以为薛琢那样的人,既然想清楚了便一定会找陈玥说清楚,没想到陈玥仿佛还不知道似的。
想到这,陈塘心里油然生出一阵得意来,原来鼎鼎大名的魏王也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
见他紧紧闭了嘴,无论如何也不在说话,陈玥把威逼利诱的手段都使上一回,陈塘依旧不出声,紧紧闭着嘴,一问他,他便摇头,决计不再多说一句话。
陈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彻底压下去,她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食肆里呆了半晌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在了大街上。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街上的冷风一吹,便彻底清醒了。
怪不得原身这位“夫君”这么神神秘秘,都要过了一年还没有出现过,就他甚至忘记了还有这一回事,原来这个人一直在身边,只有她不知道罢了。
这下事情可算都联系了起来,书中那位被当做借口拒婚的“亡妻”原来就是她,如今事情全都脱了轨,也许是因为换了个人,她这位早该去世的“亡妻”不仅没有去世,反而将食肆开的红红火火,就连本应该和薛琢在一起的储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反而与陈塘纠缠不清。
不知道薛卓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赐婚的呢?她忽然想到了这点。
陈玥一方面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何又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薛琢的那封信,对即将来雾灵镇的薛琢又是期待又是恼怒。
那方白色的帕子又重新回到了陈玥的衣袖中,她的手紧紧捏住帕子,心脏在寒风中砰砰砰的快速跳起来,连她的脚步也欢快了几分。
过了腊八,旧的一年很快便要结束,新的一年要开启了。
临近过年,储清终于被陈塘说动,答应在过年时回去看看她的生身父母。
腊月二十那天,陈玥给食肆里的人放了假,李二开开心心地收拾好包袱回了家,顾清荷也回了家安心准备过年,食肆里只剩陈玥与大丫二丫三个人忙活。
所幸快过年了,来食肆的客人也少,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自从李二与顾清荷离开食肆回家,准备过年开始,大丫与二丫就频频走神,陈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到了腊月二十八,大丫找到她,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
于是到了除夕夜,食肆里就只剩了陈玥自己。
将双茶坊的食肆锁好,她独自回了西街,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把食肆里打扫了一遍。
她将桌上的尘土掸去,想起前几日张家庄的乡亲们送来了为她晾好了葛仙米,葛仙米经过晾晒之后变成了褐绿色,变得像米一样硬。
她将晾干的葛仙米泡到水里,把买来的老母鸡清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上水和葱姜等各式调料,烧大火炖煮。
葛仙米被重新泡成了刚被捞起来的q弹模样,锅里的鸡汤已经沸腾了许久,鸡肉的香味慢慢被水煮出来,渐渐变成了一锅淡白色的高汤。
陈玥舀起一勺,高汤浓稠而鲜美,泛出微微的热气。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她便重新起了一锅,等油热后,放入切的细细的瘦肉丝和香蕈等食材,翻炒片刻后停火,将炒好的食材和葛仙米一起放到熬好的高汤中。
不一会儿,汤重新翻腾起来,将灶里的火烧的小一点,陈玥便将它放置在一旁,只剩下灶里的火闪烁着微光。
她像以往过年一样捏起了饺子,影子映在贴有窗花的窗户上,显得更加的孤独。
天渐渐黑了,外面响起一声一声的爆竹声,锅里的鸡汁葛仙米也熟透了,她盖上盖子,准备将鸡汁葛仙米闷一会儿。
今天除夕夜,外面到处都是热闹的爆竹声,小孩子的声音穿过墙壁,装进陈玥的耳朵里,显得她这方小小的院子更加孤僻。
饺子被捏成了一个个的小月牙,放入沸腾的水里,片刻之后,水重新沸腾起来,饺子浮上水面,陈玥把这些小巧玲珑的饺子捞出来,分送给周围的邻居,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伴着窗外的爆竹声,她早早睡了。
错过了深夜时,门外牵马站在食肆门口的薛琢。
一眨眼便到了元夕。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热闹起来,门上的桃符与春联还鲜艳着,丝毫没有受到寒风的影响。
陈玥蜗居在食肆里,对过年提不起兴趣。
但她还是摇了一些元宵,正煮着,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陈玥披了一顶厚斗篷出去开门,门外彩灯高悬,亮如白昼,薛琢就出现在这样的背景里。
忽然见到了他,陈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距离上次见面仿佛恍如隔世,薛琢牵着的马打了个响鼻,她迅速缓过神来:“你怎么今日来了?”
薛琢把门推开,牵着马进了食肆的院子。
“我不是给你传了信,说这几日来?”
他在院子中张望,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一样贴着红彤彤春联和窗花,他暗暗点了点头。
前几日在盛安见到了储清,得知食肆里只剩了陈玥一个人,他想也没想,便牵着马赶了过来。
只是除夕那天太晚了,他没敢打扰她,加上那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门外流连片刻,转身回了盛安。
陈玥一边走一边观察薛琢,几个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与上次见面时相比显得更加劲瘦,许是赶了很长时间路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