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想试探一番,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陈玥抱住他微微出神,张了张嘴,一不小心说出了声:“你这两日,不出京城了吧?”
她抬起头,直视薛琢,眼神里带着希冀。
薛琢却微微避开了他的眼神:“也许罢。”
他对这件事情没有把握,按照那位的秉性来说,前方出了□□,被派去的一定是他。
自从查明了真相,他已经明白了,他这位好皇兄不过是日盼着他早点死罢了,嘴上说着锻炼他给他机会,心里却恨不得他死上一万遍。
陈玥低下头。神色落寞,但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
“若是再让你去,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什么湖边啦,酒楼啦,一定要少去才好。”
陈玥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薛琢听了一愣,这两个地方恰巧是信上写的他会出现意外的地方。
一场湖边的刺杀和一场酒楼里的毒杀。
薛琢的眸光深沉几分,拉紧了陈玥的手,没有说话。
“干嘛突然拉这么紧?”
陈玥在担忧中缓过神了,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的紧紧的,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试着把自己的手从薛琢手里抽出来,却没有成功。
她抬头去看薛琢,只见薛琢移开了目光,干巴巴地叮嘱她:“这两日城里越来越乱,不如先到我的别院里避避风头?”
陈玥探究的看他,但他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向陈玥,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心虚。
陈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逗他,直言道:“你也说了越来越乱,食肆里没个主持大局的人可不行,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自己出去躲风头?”
“真的不行吗?”
薛琢沉着脸,挣扎着问。
他口中的别院是前几年秘密添置的,就在京郊离京城不远,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院子是属于他的。
自从添置了这所小院儿,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原本是用来以防不测的。
表面上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其实外宽内严,既不好近。也不好出。
他原本打定主意,若是陈玥答应了他的要求,便把她周周全全的保护起来,一方面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而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与怀疑。
不把她放在自己可以看到的范围内,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然而陈玥的第二次拒绝斩断了他的这个念头。
薛琢讪讪地打消了这个想法,回头却把青峰送了过来。
青峰自小就在薛琢的手下待着,对这位未来的女主人十分好奇,听薛琢吩咐他去陈玥那里,欢欢快快的应了。
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陈玥,第二天一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大男孩儿。
虽说订了亲,但他对魏王府的事情知晓的并不是很多,青峰可以说是她熟悉的人之一了。
要说陌生,那也的确是陌生的。
毕竟她和青峰加起来只见过两次面。
陈玥当然不乐意,作为书外人,他自然知道青峰对于薛琢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更希望青峰安安分分的留在薛琢身边,这样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把青峰放在她这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但她又推脱不过,实在是青峰的理由太正当,她一说什么,青峰就只有让他去找薛琢商量这一句话可以说。
陈玥心里急的要命,毕竟还是薛琢的小命重要。
她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要往魏王府去,没想到清风就拦住了她。
“殿下今天领命出去了,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见陈玥一向带着笑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他连忙解释道:“您别多想,是今日刚领的命,走得急,殿下这才没来得及跟您说。”
陈玥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好。
她哪是因为薛琢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他是怕薛琢出了事儿。
明明昨天才说不会出京城的。
但她又能理解,毕竟上面下了个命令,即使是薛主也没有推辞的余地。
于是从这天起,陈玥身边就多了一个让很多人都觉得眼熟的大男孩儿。
天气越来越干燥,粮店里卖的米也越来越贵,食肆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来吃饭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就连整条街的客人都不如,以前都没有多,很多铺子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路上经过的行人个个苦着脸,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京城都这样一副凄惨的光景,不知道其他的地方该是怎么样的。
陈玥愁的不行,不知道薛琢去的地方会不会起□□,若是到时候那件事情一出,直接就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食肆里的伙计们也愁眉苦脸的,生怕陈玥支持不住,入不敷出,把他们都赶走,幸好陈玥这两年赚了些银子,暂时还周转的过来。
各地的起义来的猝不及防。
陈玥记忆中的那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沉迷修仙问道的皇帝要在京郊修建一座别宫,专门供养道士以及自己用来修炼仙丹。
为此,他丝毫不顾及现在严重的形式要求加收福禄税。
美其名曰要为天下百姓祈福。
这还得了,旨意一下达,朝廷中的反对声不绝于耳,抗议无果后,几位老先生纷纷构架卧床,来表达对当今的不满。
陈玥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心里一紧,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旱情最严重的西北方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起义。
听说皇帝震怒,一个命令之下,薛琢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西北方。
陈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然而急也没用,离得太远,她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生意愈发不满,若是她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起码多多少少能帮上一些忙,现在倒好,她的生意只集中在京城和雾灵镇两处,对西北方的薛琢鞭长莫及。
她手里揪着薛琢很早以前给她的帕子,过了这么久,薛琢送她的东西渐渐多起来,但她着急的时候,被她拿开排解情绪的,却依旧是这方帕子。
帕子被保存的很完好,但在她手里,渐渐变得皱巴起来。
陈玥脑子里乱哄哄的,听说西北那边民风彪悍,再加上薛琢多灾多难的体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陈玥的身体消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都清减了。
大丫和二丫担忧极了,想着法子逗她:“东家,听说前儿个周姑娘家里给她订了亲呢,你猜猜是谁?”
她脸上带笑,努力想让陈玥开心起来。
陈玥蔫蔫的:“谁?”
大丫和二丫对视,眼里都有些担忧。
“是梁姑娘的兄长。这下子她们两位姑娘可有的吵了。”
陈玥突然站起来,大丫和二丫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只见青峰急匆匆的进了门,双手缩在袖子里。
“可是有消息了?”
陈玥声音匆忙,充满了期望。
青峰点头,把袖子里的一封信拿出来递给陈玥。
“诸事皆安,勿念。”
短短六个字,写的十分潦草,陈玥的心却安定下来。
若她记得没错,当时的两次“意外”都是在到西北的初期发生的,既然皆安,必然是听了她的话,躲过了一劫。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信收进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里面装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都是薛琢带给她的。
陈玥的手指从上面一一抚过,“啪”的把匣子盖上。
……
盛安城城北,一个晃晃悠悠的老人拄着拐棍,头发花白,手里紧紧抓住一只破破旧旧的陶碗,径自往自己的地盘走。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家里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儿,这碗粥可是救命粥。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避过周围的几个同样许久没有吃过饭的乞丐们,走路走的蹑手蹑脚。
破旧的茅草屋就在前方,老化子松了口气。
幸好安全到家了。
他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走到门口,却看到几个人聚集在拐角处,瘫倒在地上。
身上的衣着和他很像,破破烂烂的,身边还放着个破碗。
老化子连忙把手里的碗往后藏,却还是被地上的几个人看见了。
“呦,这不是老化子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几个人虽然在饥荒之下瘦瘦弱弱,但老化子知道,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这附近的乞丐都是一等一的凶狠,平日里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和人拼命,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吃不上东西的时候。
他呵呵笑着,蹲下身子假装去捡东西,随手抓了一把泥土。
“这不是孙长吗,你们怎么不去东华门领粥?”
他点头哈腰的,把粥往身后藏。
孙长眼珠子一转,几个人就将他团团围住:“老化子,仔细说说,去哪领粥?”
老化子脸都笑僵了,颤颤巍巍的解释:“就在东华门,有位食肆掌柜施粥呢,你们快些去吧,晚了可就没了。”
他悄悄地把手里的泥土放了一部分到碗里,把剩下的扔掉毁尸灭迹。
孙长眯着不大的眼,围着他转了一圈,拉住他的手:“老化子,你学聪明了啊?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老化子心中叫苦不迭,腰弯成了一座拱桥:“您看,我这碗粥就是在东华门领的,原是想给我家囡囡吃的,谁知道不知怎么的,竟然进了沙子……”
孙长弯腰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沙子不少,还掺着泥土呢。
他一甩手,带着其余的两个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碗里的粥撒出来一点,老化子心疼极了,慌忙把碗沿的粥撇到嘴里,回了家急急忙忙的把粥里的沙泥撇出来。
他心肝都在颤抖,还好粥带回来了。
他回头瞧,他可怜的女儿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