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开往苏州的大巴车上,摄影协会的学生们正依次走到车厢最前排做自我介绍。大家来自不同年级、不同院系，这次外拍是协会新学期的第一次团体活动,新人老人们还不认识。
除了加入协会的学生,车上还有一位硬是闹着要跟来的“编外人员”，也就是邱晨的室友，杨军。
一听说晨妹有告白的打算，杨军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二话不说就推了中秋假期所有的团建聚餐,愣是要跟着一起过来。
杨军美其名曰，自己是来给晨妹当军师的。二十多年的母胎单身,也亏得他好意思自称“军师”。
邱晨则是想着,多一个男生，就多一个搬行李、扛设备的免费劳动力，也就随他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院内出了名的大嘴巴当下就给情敌通风报信，“出卖”了自己。
******
“涵涵,到你了。”
段艺涵低头给沈皓回复信息的空档，刘琳已经做完自我介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轻轻拍了下身旁的段艺涵,提醒道。
“嗯嗯。”
段艺涵把手机收进小包里,一路扶着靠过道一侧的椅背慢慢地往车前走。
轮到她进行自我介绍时，车厢里的气氛都明显不一样了。
从段艺涵站起来开始，坐在后排的男生,有新生也有学长，他们又是起哄欢呼，又是鼓掌表示欢迎的，一下子好不热闹。
大家早就听说了经济学院新晋网红院花的大名，但是自她加入摄影协会后，他们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本人。果然，名不虚传。
也许是难得集体出游，也许是不在同个院系，平日交集不多的情况下，周边环境和心境不太一样，大家都不再那么端着，比在学校里更能放得开一些。
经常要面对镜头，经常要进行一些简单介绍和解释的缘故，段艺涵一点儿都不怕生。她站定后，转过来面向众人，礼貌地笑着。
“大家好，我是经济学院的大一新生段艺涵，段誉的段，艺术的艺，涵养的涵。我喜欢拍照，喜欢记录生活，所以加入了摄影协会，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为入学没多久的大一新生，她这番自我介绍可以说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丝毫不显拘谨约束。
杨军就坐在邱晨旁边，段艺涵刚开始做自我介绍，他就八卦地捅了下邱晨的手肘，眼神在段艺涵和邱晨之间不断逡巡来回，笑得暧昧兮兮。只要有人稍微留意他们这边，就能领会他这般意思。
“够了没？你别乱来。”邱晨的语气虽是威胁，却没什么力度地警告道。
他扶了扶额，顿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可没多想，他的目光就又集中在了段艺涵身上。
******
外拍的地点是苏州的石公山，协会预定了附近小镇的民宿，方便大家吃住。
午后，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烈的时候。吃过农家乐的家常便饭，副会长提议短暂休息一两个小时再外出。
然而，女孩子们大都化了妆，不太方便午休，于是有人提议在大厅玩狼人杀桌游，打发时间。
本来只是娱乐性质的桌游，却渐渐有了奇怪走向的展开方式。
游戏中，法官向众人宣布天亮了，昨晚某某被杀害之后，所有玩家进行发言，依此发言结束以后，法官组织放逐公投。
然而，连续三轮下来，段艺涵都是第一夜就被无辜票死的平民。
段艺涵并不是不清楚游戏规则，也不是发言做得不够好，相反的，擅长狼人杀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玩得还不错，甚至还有人从她的发言产生了对她个人的欣赏。
大家渐渐发现，几轮放逐公投时执意票死段艺涵的大部分女生，都是那几个。刚才在车上，她们做自我介绍时候说过，是来自同一个学院的。
这种抱团针对的行为，大家心里都有了数。毕竟，她们投票时的理由毫无说服力，甚至很扯淡。
“我刚刚听见段艺涵那边有动静，应该是狼人互相谋划杀谁的手势。”
“直觉吧，我觉得是她。”
“我感觉法官是往这边方向说话的。”
这一轮，少数服从多数，段艺涵又被票死。
法官邱晨宣布结果时，皱了皱眉，但最终没说什么。他是游戏的组织者，又是摄影协会的会长，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出面。
段艺涵倒是没什么所谓，她看出了自己被针对，但是心态不错。她没那么重的好胜心，大家一起出来玩本该是件开心的事儿，那些又是她平时碰不到面的人，不适合也没必要撕破脸，跌份儿。既然不可避免早“死”了，那她就坐在一边玩手机呗，在网上浏览浏览石公山的大致介绍。
她是不在意，可是坐在她旁边的刘琳可忍不住了。
在邱晨再次宣布“天黑请闭眼”的时候，刘琳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学长，等一下。”
段艺涵闻言，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也不禁抬头看她。
刘琳往右垂眸回视她一眼，才又看向对面抱团的女生们。
这一眼，段艺涵立刻就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阻止道：“琳琳，别……”
可她的声音被刘琳质问的嗓门儿完全覆盖了，刘琳掷地有声道：“大家出来玩无非是图个开心，你们明摆着欺负涵涵，这样有意思吗？”
撕开勉强维持平和的面具，气氛陡然跌落谷底，没有人出来打圆场。
被她这样不留情面地质问，对面一个短发女孩子脸上挂不住了，回怼：“什么欺负啊？玩游戏而已，你们玩不玩得起啊？再说了，我们欺负她干嘛啊？”
外拍活动还没开始，关系就闹僵了，很是尴尬。然而，没有人能够代表段艺涵的立场，装傻充愣说事实不是这样，或者是她不介意。所以一时间，大家都看向了她，期待她能小事化了。
段艺涵正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眼神像放空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状况，让段艺涵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教室里为了刘琳而顶撞数学老师那件事儿。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他们立场颠倒，刘琳为了自己站出来抱不平。
明知道公然顶撞老师不合适，明知道当场撕破脸不合适，但就是忍不住。
她们都一样。
一片沉默之下，身为会长的邱晨收回胶着在段艺涵身上的目光，轻咳一声，刚要说点什么，就见门外走进了一个人，一时怔在原地。
比他更惊讶的是杨军，他正满脑子愁着要怎么打圆场，但又不能让自己学院的学妹被白欺负了，就看见了沈皓。他擦了擦眼睛，真的不是幻觉。
“我靠！沈皓你怎么来这儿了？该不会是怕你家大白……”
“大嘴巴”看了眼垂着脑袋的段艺涵，又看了眼邱晨，在祸从口出之前，又及时闭上了嘴巴。
其实段艺涵正在神游，可她那垂着脑袋，低敛眉目的模样，活像被人欺负，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杨军这话，引得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连段艺涵的思绪都被他给拉了回来，眼神从放空到疑惑再到看见沈皓的震惊。
邱晨理所当然地以为，沈皓是段艺涵叫来的。
然而，方才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说过的人，此刻忽然就站了起来，问了和杨军一样的问题。
“你怎么来这儿了？”
沈皓刚到民宿，在外面就听到了刘琳的质问，虽然他不清楚是什么缘由，但是最起码明白了一点，涵涵受了欺负。
刘琳看见沈皓过来了，意外的同时，嘴角一弯，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冲对面的女生丢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才重新坐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有沈皓在段艺涵身边，那就压根儿没她什么事儿了。
沈皓不冷不热地看了眼她们对面的女生，就绕到了段艺涵身边。
对上视线，他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肩，带她站起来。沈皓看向的只有段艺涵，话却是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沈皓揽着段艺涵出去之后，屋内才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那是谁啊？”
“好像和段艺涵很亲昵啊。”
“是不是她男朋友啊？”
此时最惶恐的人，莫过于杨军。
见邱晨仍然以法官的姿态，笔直端正地站在长桌的一端，视线却一直跟随着沈皓和段艺涵的背影，再联想到沈皓方才的神情举止，一向以八卦达人自称的杨军总算是看明白了眼下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他赶紧起身走到邱晨旁边，忙不迭地连声道歉：“晨妹，sorry！我发誓我不知道沈皓他对段艺涵是……靠！我这八卦的臭毛病！怪我！”
邱晨却平静得很。
“没事。”
游戏玩不下去了，他收起桌面的卡片。这一局，段艺涵不是狼人，是预言家。
感情不讲究先来后，从始至终重要的，就只有那个人的心意。
******
院子里，银杏树下，沈皓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放开一直牵着的，段艺涵的手。
段艺涵才从他忽然出现的这一事实上回过神来，此刻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被他的手心包裹着，温度在彼此之间传递，越来越高，惹得她心跳都快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沈皓就站在她身侧，他抿着唇，看了眼院子。
不是对的时间，不是对的场合，但是……她是对的人。
“涵涵。”
沈皓温柔唤了一声，细听却有点颤音，目光灼热却亮得有一道光，像是有很多要倾诉的心事。
段艺涵第一次看见沈皓这样的眼神和表情，像是洞悉了什么，迫不及待想要确认一般，霎时间心慌意乱，挣脱开来，把手背在了自己身后。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周二没有及时更新，抱歉，明后天会补回来，明后天都会更新。感谢在2020-04-1718:13:00~2020-04-2220: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映10瓶；蜜呆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