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城城北,一处不打眼的宅子。
徐阳有些忧虑道:“将军,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引起那边的注意?”
只听那将军道,“不妨事,那伙人我本就准备除之,那个小姑娘说的不错,咱们驻扎这汝城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县令不敢做声,但百姓也会有异议,如此一来咱们在这汝城也可顺势招买些兵马粮草,早日与大军汇合。”
徐阳点头称是,“我听将士说那小女子轻功不俗,又善追踪隐匿,若为男儿,可招来做军中斥候啊。这汝城是个偏远小镇,咱们这几百人要穿过敌军布防与大军汇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军低头沉思,继而开口道:“那伙人招了吗?”
“有一人说是城中王家干的,说要抓些女子献上去,且因刘家不愿将三女儿嫁给他家小儿子,便把刘家姑娘也一并抓了去。”
“你写张告示,说清此事原委,不提献女子的事儿,就说王家抓来贱卖,必定引起众怒,你且带人守着王家,出来一个抓一个,再进去搜搜有无来往文书。”
徐阳听了立马去办,他家将军这是要顺藤摸瓜。
翌日清晨,云猎猎换了身简便轻装,就去了汝城打探消息,沿道还遇上几波吹吹打打送匾额的,通通写着什么为民除害,忠勇无双之类的。
云猎猎有些欣慰,虽是乱世,女儿家的名誉还是重中之重,这时候能送出匾额的人家必然不在乎这些。
进城云猎猎就看见告示牌前围了一圈儿人,她也凑上前看了看。
“……王家为一己私欲,抓了数十少女只为贩卖钱财,全然不顾道德礼法……今被永安军当场擒获……”
云猎猎听了便知是那伙贼人招了,只是这王家,莫非……
她沿着小巷远远地看见了王家的后门,只见附近守着几个兵士。看来真是买了她凤凰的王家,只是他们为何做这些贩卖人口的买卖,从未没听说王家有这等生意啊。
云猎猎看的专心,却听见背后有声响,她反手一个擒拿,那人被他拿下却也不敢叫喊,只小声说疼疼疼。
他手里拎的是什么?云猎猎认出来了,那不是她卖的那只野鸡吗,这是那个小纨绔嘛。
她放开手,拽着小纨绔的领子把他拉出小巷子。
“你怎么在这儿?”
小纨绔揉揉胳膊,“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那伙人半夜围了我家,街上的人见我就骂,我哪也去不了啊,怎么回事儿啊?”
云猎猎了然,肯定是这小子又偷偷溜出去了,才没被兵士拦住,只是现在有家回不得,才急得会在四周闲晃。
“你知道你家做的什么生意吗?”
小纨绔眨巴眨巴大眼,“我家?我家里有矿。”
云猎猎一头问号,“什么矿?”
小纨绔抓抓脑袋,“那叫什么矿来着,反正能打出大刀的那种。”
哦,铁矿,没想到这个王家还真是个土豪啊,只是为何要抓姑娘,又或者是那个永安军随便找了个替罪羊,想占了王家的矿山?
云猎猎有些疑惑,眼下还是不能把这个小纨绔交出去,“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纨绔抱着凤凰说:“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延洲是也,今年……”
王延洲横了一眼云猎猎,“反正比你大,你叫哥就行了。”
“哥?”云猎猎笑着压了压手指,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显然这小子不长记性,得下个重手。
“姐姐姐,我错了,十四十四。”王延洲立刻陪笑,这女人手劲儿真是不小。
云猎猎嫌弃的撇了他一眼,“跟我走。”
王延洲一愣,但还是跟上了,“咱们去哪啊?”
云猎猎懒得跟他解释,本来想找那个徐阳探探消息,但半道上捡了个王延洲就不太好去了,不如先行回家,在做打算。
回到家里,梅氏已经把饭做好了,见她领个了十几岁的小公子进来,面露差异。
“这是?”
云猎猎叹了口气回道:“半道上捡了个乞丐,怪可怜的,先到咱家住两天。”
“你才是乞……”王延洲被云猎猎一瞪,顿时不敢说话了。
梅氏见这小公子衣着华贵,必不是穷苦百姓,虽是不信,也是好生招待了。
待王延洲在客房里歇下,梅氏才问出了何事。
“娘,他家被官兵围了,暂时回不去,就在咱家住两天,过两天他就回去了,您不必担忧。”云猎猎泡着脚,十分舒服。
梅氏点点头,往客房看了一眼,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李家向方芳提亲了,今儿个下午去的。李二他爹娘带了好几箱子聘礼登门,”
云猎猎哈哈笑了,“这是好事啊,娘你怎么不高兴?”
梅氏瞪她一眼,“我当然高兴,要是我的女儿也能嫁出去,我就更高兴了,哎哟,可惜她没人要啊,以后就变成老姑娘啦。”
云猎猎充耳不闻,“娘我去睡了啊,您也快歇息吧。”
她倒完洗脚水,转去客房看了看,王延洲睡得死沉死沉的,这家伙还不认榻,蛮好蛮好。那只凤凰被她娘放进了院子里的笼子,云猎猎看着它露出垂涎之色,明天不如上山采点蘑菇。
第二天一大早,云猎猎就揪着王延洲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扔给他一套棉布衫裤,提起弓箭带他上了山。
王延洲显然没睡醒,揉着眼问她,“咱们去哪啊?”
“我是猎人,当然要上山打猎啦,要不然喝西北风啊?”
“哦,”王延洲清醒了一些,“那我又不是猎人,为何也要跟你一起?”
云猎猎阴恻恻地看着他,“想吃饭就干活,难不成你想吃白食?”
王延洲被她这么一吓已经完全清醒了,“没有没有,可咱们还没吃早饭呐,姐姐你饿不饿?”
云猎猎扔给他两个刚采的野果子,婴儿拳头大小,红彤彤的,看起来不错。
王延洲迫不及待大咬了一口,立马呸呸呸地吐了出来,“这什么果子?这么酸,牙都酸倒了。”
“哈哈哈哈,这叫龙枳,吃了能生津止渴百毒不侵啊,你要是不吃,一会儿进了林子,吸了瘴气可不好受。”
王延洲半信半疑,但还是耿着脖子囫囵吞了下去,不知为何,他对云猎猎十分信任。
两人进了瓜儿帽,云猎猎教他分辨哪些是能吃的蘑菇。
“你就在这附近采蘑菇,我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打几只中午加餐。”
“哦,那你可快点回来。”
云猎猎一挑眉,“哟,害怕了?”
“没有,我王延洲天不怕地不怕,这个破林子有什么好怕的。”
赌气似的提着篮子背过去采蘑菇去了,采了半响也没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四周哪有身影,只有几声鸟鸣,衬得这林子越发孤寂诡秘,王延洲缩缩脖子,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摸索着采。
这边云猎猎又来到了那个山坳,又发现了几片狍子的蹄印,看来附近确实有狍子出没。这次她没等了,沿着那些蹄印细细搜索。
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云猎猎心中一喜,连忙轻巧地跃上一棵大树,透过树叶的缝隙寻找狍子的身影。
看见了,那狍子藏在灌木丛旁边,看起来年龄不小,应该老了,云猎猎直接搭弓射箭,一箭穿喉。现在是狍子的繁殖季,若是小狍子她就放过了。
王延洲自云猎猎走后心神恍惚,早已忘了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只顾一个劲儿地采,恍惚间只觉得太阳越来越大,一朵云彩越来越重,将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他浑身冒汗,心如擂鼓,眼前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晕晕乎乎的不知在何处。
突然感到额头一凉,舒服的温度使他睁开眼,只见一位穿着羽衣的仙姑将他身上的云彩轻轻拂下,一股凉意从嗓子里流进腹中,这才清醒了些。
“仙姑……”他叫道。
云猎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见他身旁的竹篮里花花绿绿的,这小子肯定采了毒蘑菇,给他灌了解毒散,估计一会儿就醒了。
她将篮子里的蘑菇都倒了,另外采了一些香菇平菇,有了半篮子应该够了,就听见王延洲大喊一声。
“仙姑莫走!”然后猛的坐了起来。
“你小子发什么春梦呢?”云猎猎走过去有些好奇。
王延洲迷瞪了片刻,看了云猎猎好半天才清醒过来,面色潮红,“没有,没有……”又问道,“我怎么了?”
“你估计摸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我喂了解毒散,没事儿了。”云猎猎重新将狍子背在身上。
“哦哦,我……你……”王延洲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云猎猎转头看他,“快走吧,你再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王延洲顺从的提起篮子跟上云猎猎,走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地看她的背影。
他只记得那仙姑身着羽衣,头戴鲜花,离他越来越近,还……还摸了他。王延洲此时年仅十四岁的心灵受到了莫大冲击,全然不知这股莫名的冲动从何而来。但也知道,这个能一只手扛起一只野狍子的女人绝对不是他的仙姑。
王延洲撇撇嘴,快步跟上下山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