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乌云盖顶。
忽然一只火凤冲上云霄,在苍穹顶端发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接着整片荒野都在颤抖,淮山里寒鸦嘶鸣,虎啸狼奔,眨眼间千万永安将士从淮山上狂奔而来,他们集结的号令,正是那只火凤,放出那只火凤的,正是赵琰。
“末将边锋,前来听令!”边锋神情坚毅,身披银甲,拱手行礼。
“末将孙昭,前来听令!”孙昭携第二批人马前来复命。
“属下陈大勇,携民兵一百五十八人前来,愿助将军一臂之力!”黑脸汉子也来了。
赵琰颔首,气沉丹田,喝令三军:“边锋听令,命你携部下将士急攻平安郡东城门,吸引敌军攻势。”
“是!”
“孙昭听令,命你携部下将士直攻南城门,务必一鼓作气拿下南城门!”
“是!”
二人领兵飞驰而去。
黑脸汉子陈大勇急急上前,“将军,我呢?”
赵琰面色放缓,“还有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陈将军。”
“将军你直说吧,要我去攻哪个城门?”
云猎猎心中腹诽,就你那百十来人还没靠近城门恐怕就被射成筛子了,这汉子怎么比她还莽?
“非也,边锋孙昭都只带了五千人马,夺下城门之后恐怕会遭到建山军的进攻,所以请陈将军率人马速去密州城引援军前来。”
陈大勇虽然不太愿意干这份跑腿的活儿,但既然人将军都吩咐了,不答应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点头带人走了。
一万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偌大的荒野,转眼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将军,您什么时候布置的人马啊?”云猎猎十分困惑,明明他们在平安郡连只苍蝇都放不出去。
赵琰忽然屈指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面含宠溺,“又笨了不是?忘了咱们刚才怎么出城的了?”
云猎猎“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才明白过来,“是那吴痕给您通风报信的?”
赵琰微笑颔首,带着她往平安郡慢慢行走。
云猎猎不明白,那吴痕不是吴统之子吗?
“吴痕为何要帮将军呀?”
“他在盛都对一位游历四方的琴师一见倾心,但是惊鸿一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位琴师了,三月前他得到消息,说那位琴师可能在西凉。”
“哦,所以将军你就给他了一方盖着你私印的布帛,以此交换。”原来这吴痕是见色忘父啊,“那他不管他爹死活了吗?”
赵琰轻笑,“你可知郑若为何肯送一座城池作为生辰礼?”
“她不是爱慕将军吗?”
“这还不是主要原因,郑若是个狠辣至极,也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她看出来吴统守不了平安郡多久了,只要我再向灵州借兵,他那二十万大军撑不到半个月。”
“所以她就想直接放弃平安郡,诱你回盛都?怪不得将军你没答应。“
“嗯?”赵琰挑眉,神色不明地瞧着她。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云猎猎一激灵拍起马屁来,”幸好将军你意志坚定,坐怀不乱,一眼就看出她的诡计。”
赵琰失笑,忽感眉间一凉,耳边传来云猎猎地惊奇声。
“将军!下雪啦!”
“是啊,冬日的第一场初雪,我们运气不错。”赵琰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小姑娘披上,怕她着凉。
“哈哈,我终于看见雪啦,密州南从来不下雪。”云猎猎高兴的在纷纷扬扬地雪花中转圈。
平安郡的郑若却愤怒地恨不得屠了平安郡满城。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活人让你们眼睁睁地给放跑了!”
“郡……郡主,我们不敢拦吴侍郎……”守城的小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郑若杏眸圆睁,尖声叫道:“吴痕?吴统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一旁负责郑若安全的于钩硬着头皮上前禀报,“回郡主,刚刚永安军突袭我城东门,吴大将军领兵前去抗敌了。”
郑若癫狂地神色似有怔忪,口中喃喃:“他还没走,他回来了!备车!备车去东城门!”
“请郡主三思,赵将军是来攻打平安郡的,此地已经不安全,请郡主即刻返回盛都!”女官上前跪在郑若身前,死死拦住她。
郑若一脚将她踢开,“滚!”
“郡主!相国还在等您回去,皇上也在等您回去,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您看着您啊!”女官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抱住郑若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女官才感到怀中剧烈挣扎的双腿逐渐冷静下来。
郑若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然恢复平静,“你放开吧,收拾一下回盛都。”
女官颤抖着松开手臂,想必已经满是淤青了,却听郑若道:“劝主有功,赏百金,锦缎百匹。”
女官欣慰地扶了扶凌乱的发髻,叩首谢恩。
平安郡东城门。
“将军,永安军打着打着撤退了!”
吴统眼神一凛,撤退了?
“不好!恐怕这支兵马是幌子,速速增援南北城门!”
将士领命,转身就跟另一个将士撞个满怀,那将士急急禀报。
“将军不好了!有支兵马突袭南城门,守城校尉已死,南城门失守了!”
“有多少兵马?”
“大约有五千左右!”
吴统立刻下令率兵进攻,令城中十万,城北二十万兵马出战守城。
孙昭的五千兵马在吴统大军的强攻下支撑不到两刻钟,眼见刚夺的城门就要丢了,忽然西方杀声震天,援军来了!
当东边升起第一缕曙光时,这一仗终于胜了。
赵琰率将领们入主太守府。
“将军,吴统率五万残部往塘州方向逃了,属下不敢久追。”边锋回禀。
“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与我们死战,逃走也罢,日后还会相见的。”赵琰喝了杯热茶,并无责怪之意。
云猎猎左看看又看看,“孙将军呢?他没事儿吧?”
边锋正向回答,厅外就传来孙昭的声音,颇带喜悦之情,“将军,云校尉莫忧,我只是接人来晚了。”
话落就看见孙昭大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绿衣女子,那女子虽然面色苍白,但面貌温柔,因被孙昭牵着脸颊上还有两朵红云。
“这莫非就是嫂夫人?”云猎猎双眼亮闪闪地,一个劲儿地盯着小姐姐看,一看就是十分好相处的女子。
孙昭挠挠头回道:“她叫黄玉娘,正是我的未婚妻,玉娘想来当面感谢将军和云校尉。”
云猎猎眉眼弯弯,脸颊圆圆,连忙摆手:“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赵琰被她逗乐了,“那云校尉到底是兄弟,还是姐妹?”
将军变坏了,云猎猎也没想瞒着玉娘,“那当然是跟孙昭是兄弟,跟玉娘是姐妹啦。”
“这位是?”玉娘看向那个有趣的小将士。
孙昭给她介绍,“这便是在淮山救我一命的云猎猎,如今是将军手下的云校尉,她的父亲你也认得,便是云长流云大将军。”
玉娘听了连忙向她行个大礼,“玉娘谢云校尉对我夫君的救命之恩!”
云猎猎见了立马上前将她扶起,“举手之劳,玉娘不必多礼。”
玉娘握住她的手,双眸已经含泪,“云校尉果然与云将军一样侠肝义胆,云将军在天之灵定会欣慰。”
“玉娘认识我父亲?”
孙昭解释道:“玉娘和她父亲逃难时被云将军救下,我与玉娘的婚事也是云将军牵的线,云将军的坟茔如今也是我泰山日日照看。”
他爹果然有媒婆潜质,不是替自己女儿牵媒,就是给别人女儿说亲,她,有些想他了。
赵琰看见那张总是笑着的小脸突然悲丧起来,也仿佛觉得心头钝痛,于是起身吩咐孙昭,“你带着边锋安顿好城防事务,我先回密州城了。”
“属下领命!”
二人策马回密州城,半路上云猎猎都异常安静。
赵琰考虑一番,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她,她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但也并非鲁莽的小姑娘。
“吴痕说,舒州的细作是郑若直接联系的。并且当初云大将军兵败渝州也与这个细作脱不了干系。”
云猎猎听闻果然一惊,抬头看他,“什么?”
赵琰叹道:“听吴痕的语气,这个舒州的细作是向渝州的建山军透露了云将军的行军布放图,让渝州的建山军有时间提前部署,并提前发兵包围了云将军的部队,云将军突围失败最后万箭穿心而亡。”
云猎猎心如刀绞,百发百中的爹爹,竟然……竟然死在万箭之下,这多么讽刺啊,她鼻头一酸,眼前就模糊一片,伸手拂上面庞,她早就泪流满面。
赵琰虽然想出声安慰她,却明白她最需要一个人静静,便策马往前先行了几步,让身后那小姑娘哭个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云猎猎才追赶上来,眼眶红的跟兔子一般,但神情已经平复了,“将军,等我们打完仗我能不能带我爹爹回汝城的大桥村安葬?”
“自然可以,按照你这立功的速度,以后说不定能封爵。”清隽的脸庞露出笑意。
云猎猎小声道:“要是属下不幸战死沙场了,能不能把这个重任托付给将军呀?”
笑意没有了,赵琰故意板脸抬手屈指,作势要再赏这小姑娘一个糖炒栗子尝尝。
云猎猎连忙捂住头,“哎哎哎,将军,属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您别敲了,再敲属下就更笨了。”
赵琰看着小姑娘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忽然觉得云猎猎犯了个错误。
他不喜欢清丽佳人,比较中意古灵精怪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