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夏雨如同往常一样,给从容浇水。
突然,沙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已经长得半米多高的肉苁蓉突然整个陷进沙堆里面,速度快且湍急,像是陷入沼泽一般,瞬间,整株植物的下部已经不见踪影。
看着这个与平常不同的状态,夏雨有些慌了。
虽然有种感觉,今天就是从容醒来的日子,但是惊喜来得太快,他一时也承受不住,毕竟都快二十年了。
夏雨收回法力,朝着屋内的夔牛大喊道:“牛牛!!这、这、这……”
“怎么了?”夔牛一如既往,淡定地走出来,问道。
一出来他就看到异样,毕竟每天出门都看到那肉鹏鹏的植物伫立在门口,而现在那株植物竟然隐匿到沙堆下面了,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只剩下一个小个头在空气中。
这是要化形的征兆!
“小雨,快过来!”夔牛喊到,等会儿从容从沙堆里出来,势必要弄出一番动静,距离得太近,肯定会受伤。
夏雨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己每天照料的植物,一步三回头。
“不会有事吧?”夏雨忧心忡忡。
夔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事,这几十多年以来,已经很少有动植物修炼到可以化形的地步了。
有些不过是灵智较开,脑子较为聪明,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话语,甚至能做出一些其他动物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化形,就很少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黑暗无比,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森林里飞鸟走兽群起乱飞,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光山下的农民看到老天爷变天,听到森林里鸟兽嚎叫,纷纷从地里回去,这是老天爷让他们回去休息呢。
突然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几百年树龄的老树也被狂风压下它粗壮的枝条。风带着地上的落叶卷到上空,若不是因为森林里树木的遮挡,恐怕这里已经形成龙卷风了。
天空越来越暗,黑得仿佛可以滴出墨来。
夏雨被夔牛拉进屋内,看着外面处于狂风中的从容,暗自焦急,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突然之间,飞沙走石全都停止,整个空间突然静寂下来,就连空气的流动,仿佛都慢了几分。
夔牛与夏雨静静地看着沙地中间的变化,从只露一个小头到完全淹没在沙堆里,再到突然从不是很大的沙堆里拔地而起!
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徒然出现在夏雨和夔牛的眼中,夏雨难掩惊喜,那是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身影,那是他每天早上醒来的信仰。
不知不觉,夏雨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等着那个人来到他的身边。
从容突然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得浑身有无数的力量,使不尽。
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他有些慌。在周围一转,就嗅到熟悉的味道就在附近。
他朝着味道最浓烈的地方走起,走过的地方植物徒然变得茂盛起来,脚下的植物仿佛遇到甘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有传说是有仙路过是脚底生莲,现在从容是脚底生绿,他走过的地方都快速的长出一丛丛的绿意,那情形,好像是放了特效。
没有顾及脚下发生的事情,从容寻找着夏雨的踪迹。
夔牛抓住夏雨,躲在屋内他设下结界,不让他出去,现在的从容情形还不稳定,他不能让重新修炼的小雨冒这个险。
况且,他也想知道,在从容心里,小雨到底有多重要。
小雨辛辛苦苦照管了他二十年,就连陈森的孩子都上高中了,每年还会来电询问哥哥到底什么时候醒来,而陈皛也如愿考入到自己喜欢的音乐学院,现在也在学院任职教师,教导学生听从心灵的音乐。
至于夏雨,早在多年前,娱乐圈早就不知道他这个人了,他只活在早一批人的心目中。
不管外面怎么沧海桑田,夏雨二十年如一日照管着一株植物,每天与它说话,或者给它歌唱,不想让他孤单。
“牛牛,我要出去。”夏雨挣扎着,他不忍心看到慌张的从容,看着他快要发狂的模样,他对夔牛祈求。
他不明白,大家不都是盼着从容醒来吗?怎么当从容醒来,牛牛还要不让他与之见面?
“等等。”再等等,他想要看到从容的表现,二十多年,记忆对夏雨是不是已经淡化了。
夔牛一直注视着窗外,只见从容因找不到夏雨,狂躁地发怒着,他手掌聚起一股力量,正要往一旁的树木施展,不知想到什么,沉思半晌,又收回力量。
他喊着:“小雨,你在哪里?”
四处寻找着,脸上的焦急骗不了人,夏雨拍打着结界,朝着外面用力大喊:“从容,我在这!”
但是于事无补,外面根本就挺听不到。
突然,正在四处转悠寻找的从容朝夏雨藏身的方向走来,刚才太慌忙,一时之间竟没有感觉到这个地方的可疑之处。
夏雨与夔牛藏身的地方没有生命,就连迟钝,不太能感受到外界变化的盲虫都不见踪迹,要知道,这种虫子无处不在,只是一般人不能感知到它罢了。
而这一块地方竟然没有这种虫子,说明这地方一定有问题。
从容往前,他伸手摸索着,突然,手中就摸到一个柔软的物品,他用力一扯,怀中就扑倒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夏雨眼里蓄着泪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满含欣喜。
“小雨!!”他把他拥入怀中,激动地喊道,就连夔牛一个大活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曾意识到。
他太开心了!化形之前,他一直有意识,他知道小雨每天都给他浇水,那不是一般的水,而是他经过修炼获得的法力幻化成的水,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年间化形呢?
这一切都是小雨的功劳,这就是他心爱的人啊,不离不弃,相随相伴。
“从容,你感觉怎么样?”夏雨摸索着从容的身子,生怕他刚化形有什么不适,一切的关怀之心尽在这只言片语中。
从容落下感动的泪水,他擦掉眼泪,再次把站在他面前的夏雨拥入怀。
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他的一切,他三生有幸,他何德何能,有这么一个这么在乎他的人。
“我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说着,从容就给夏雨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额间,轻轻的,如同三月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
夔牛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他离开回避,这么令人感动的场面,还是不要有电灯泡了。
看样子,从容一定非常在乎小雨,只要小雨好,他就觉得满足,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两人互诉衷肠,述说着这二十年来的思念与慌张,慌张着不能再次见到彼此,虽然每天都会安慰自己,他/我明天就会醒来,但是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看到依然是植物的身体,难免会失望。
在大概变成植物的第十年,从容就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看着每天如此勤奋修炼而后给他浇水的小雨,从容恨不得立刻从这沙堆里一跳而出。
但是并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雨在他面前述说着每天发生的事情。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醒来了。
另一边,夔牛已经通知好陈森,从容醒了。
四十几岁的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蹦起来,黎筱看着这个样子的丈夫,虽是吐槽他不知大笑,但是脸上的宠溺丝毫不掩饰。
得知消息之后,陈森激动地对黎筱说道:“筱筱,赶紧定机票,我要去见哥哥!”
“小心你的腰!”黎筱担心地说道,这腰伤是因为他们还未结婚时为救她而伤的,没回他激动得大跳之时,她都有些担心会复发。
陈森却不是这么认为,他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老婆这么容易到手,是因为这个伤,虽说结局是挺好的,但是人一旦得到自己得到的东西,就会矫情起来。
老是暗戳戳地试探黎筱,当初那么迷恋牛牛,怎么最后却与他在一起,而黎筱只是笑而不答。
这个疙瘩一直存在他的心中,十几年了,一直没有消除过,但他又怕,一旦问出来,老婆会生气。
最终内心只是刺了一下,没有问。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护它!不要让你失去幸福的机会的。”他怪笑道。
听出另一种味道的黎筱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就去收拾东西了。
当陈森拖家带口来到光山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贫困的小镇了,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加上夔牛与夏雨在此修炼,渐渐的,这里变得地杰人灵,很多人光宗耀祖,加上风景优美,逐渐发展成为种花国有名的风景胜地。
而光山也在夏雨的允许之下,森林外围已经开发得差不多,只有最深处,还未有人踏足,也不敢有人踏足,一旦有人走近那里,必死无疑。
因为那里不仅是人类的禁地,同时也是夏雨这等末等神的禁地,那里有着一股就连夔牛都不了解的强大力量。
一旦有人踏足,不管是谁,都会被里面的力量视为侵犯,一瞬间将会夺去你的生命,变成一架枯骨。
陈森站在森林入口处大声叫喊:“牛牛,我来了!快出来迎接。”
黎筱看着这个样子的丈夫,捂住脸,转过头,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孩子都那么大了,他怎么还是这幅模样呢?明明有电话可以直接联系,但是他就是喜欢做这些引人注目的事情。
于是,她拉着已经同丈夫一般高的儿子站到一旁,背对着他,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陈森一转身,没有看到妻子,他侧过身,才发现妻子与儿子站在离他大概五米的地方。
“老婆!快过来,牛牛准备出来了,你跑那么远干嘛呢?”
黎筱没有说话,他的儿子陈瑞景回答道:“老爸,其实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牛伯伯的。”
陈森挠挠头,明白妻子的这个举动,他嘿嘿嘿地笑道:“我这不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诚意吗?”
正说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地动山摇的声音,三个人动作整齐地回头一看,夔牛正骑着一只大象朝他们走来,坐在两米多高的大象上俯视他们。
陈森难掩兴奋之色,他跳起来对高高在上的夔牛招手,生怕他看不到他,“牛牛,我在这!”
夔牛从大象背上下来,对抚摸了大象长长的鼻尖,掀起他的耳朵,不知道对它耳语什么,没过一会儿,大象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走开了。
与三人打过招呼之后,夔牛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走吧。”
说着,对着前方无踏足的地方一甩手,一条路就出现在三人眼前。
虽然见过好多次,但是陈瑞景还是觉得非常神奇,虽然信奉着科学主义,但是每当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他都会怀疑人生,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思索间,四人就已经走到那座房间前,那里正站着两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人。
一个是他经常见到的夏雨叔叔,好吧,看着父亲逐渐苍老的面容,再看他与自己相差不远的年轻面貌,可能叫哥哥好点。
另一个稍微高一点,白一点,眼神一直盯着夏雨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直到父亲像个孩子扑上去,陈瑞景才知道,这人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伯。
“大哥!你终于醒了!”被从容拉开,陈森也丝毫不介意,他拉着从容的手,诉衷肠。
把自己的思念诉说得差不多,他才对陈瑞景说道:“瑞景,过来见一下你大伯。”
对陈瑞景招手之后,他才对从容说:“大哥,你看你的侄子已经那么大了。”
从容看着已经同陈森一般高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不禁恍惚起来,当年他沉睡之时,陈皛是不是也是这般大小?
从容抚摸上陈瑞景的头发,感叹道:“你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幸好夏雨还陪在他身边,幸好所有人都还在世,幸好他醒来得不够晚,幸好……他看向自己是爱人,夏雨正在与黎筱说话,幸好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你就是大伯吗?”陈瑞景抬起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的英俊男子,好奇问道。
“是的,你小叔怎么不来?”只见到他们三人,从容问道。
陈瑞景顿了顿,表情有一瞬间的紧缩,恢复之后他才说:“小叔他……太忙了。”他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从容点点头,从小陈皛就不太粘他。
夏雨正与黎筱天南地北的聊天,时不时地就感受到从容的眼神,黎筱捂着嘴偷笑,取笑道:“小雨,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么离不开,结婚好了!
咦?夏雨听到这话,惊讶地朝着黎筱目光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从容从他身上移走的目光,抿抿嘴,他说道:“结不结婚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这么多事情他们都经历过来了,没有那张证明他们也是一样的。
黎筱摇摇手指,随即摇头,沉声说道:“不,你错了,还是不一样的。”
她搬着椅子,做得更靠近他一点,在他耳际悄声说道:“如果他不求婚,那么你就主动吧,在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前宣布你们的爱情故事结局,不是很美好吗?还能获得大家的祝福,若是没有这个步骤的话,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看了一眼从容,他的目光刚从夏雨身上移开,她继续道:“况且,我想大哥也是愿意的。”
结婚这件事情刚开始对于所有在恋爱中的人来说都是爱情的结果,但是随着结婚之后发生的一些摩擦,很多人把结婚当做爱情的坟墓,可是埋葬两个人的坟墓何尝不是幸福?
这算是生死相依的一种说法了吧,只是有些人误解罢了。
从容一直被陈森缠着,没有听清楚夏雨与黎筱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是隐约听到什么结婚,他看着一脸沉思的夏雨,若有所思。
夔牛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的时候,几人已经把这些年的想念说完,话题正进行到各自的生活。
而夏雨从一开始见到陈森的高兴到现在的郁郁寡欢,夔牛敏感地感觉到夏雨的不对劲,放下水果之后,他来到夏雨的身边。
“怎么了?”
看着一脸关心的夔牛,夏雨有些迷茫,结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牛牛……我应该求婚吗?”
夔牛愣住,求婚?小雨想结婚吗?“你……想结婚?”
夏雨搅动着手指,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或许对于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类来说,结婚不仅是个可以向大家宣布两人在一起的讯息,还是一个给对方的安全感。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不知道有多少寿命的修炼者来说,这一张纸却没有什么用。
但同时,想着所有情侣都会经历结婚这个阶段,夏雨还是有些羡慕的。
他就是有些纠结,这件事要与从容提前说吗?或者到时候就直接求婚算了……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开心一点,嗯?”
夏雨星眸般的双眼闪出色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起身抱住夔牛,轻声道:“谢谢你,牛牛。”
因为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所以每当他看着沙地里没有丝毫变化的肉苁蓉时,他都有信心从容会醒来,这不仅是对从容的信心,还因为夔牛一直给予他力量。
二十年,对于十年如一日的夏雨来说也是不短的。
“去吧。”
夏雨躲过从容的目光,跑回屋,他拨打张冉的电话,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还联系。
“什么?!你要求婚?!你移情别恋了?”中气十足的声音穿过话筒,传到夏雨的耳朵里,他稍微地移开电话,点点头,随后才发现对方看不到,说了声没有。
“那你……等等——他醒了?!”张冉并不知道当初夏雨为何离开娱乐圈,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他有个植物人的情人,才猜测是不是因为他而退出,这些事夏雨平时很少谈到,所以张冉也不便多问。
“嗯。”
“恭喜恭喜!”
沉思半晌,夏雨才问出口:“怎么求婚?”
吓得张冉手机都快抓不住,他惊讶的说道:“你说什么?”总感觉自己幻听了。
“就是,求婚。”夏雨再一次说道。
“你要求婚?!”难道小雨是攻?他还以为按照小雨滴的体型,是受呢,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反差萌。
“求婚的话,首先要有一个对象,其次就是戒指,要求高一点的,可以把气氛弄得很隆重,请你们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帮忙助阵,搞一个很大的场面,如果很急的话,有一个戒指就行了。”
在张冉的帮助下,夏雨第二天收到一对戒指,说起来这还是张冉自己设计的呢,只从学会绘画之后,张冉特别喜欢设计这种小玩意。
玩着玩着,他自己的首饰公司已经上市了。
“祝你好运。”
于是,夏雨筹划的求婚计划即将开始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