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
李殊檀脑内“嗡”地一声,膝盖软得不正常,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连抓住崔云栖腰后都来不及,只从唇齿间溢出一声:“郎君……”
崔云栖倒是没避没躲,松松地揽着李殊檀的腰,跟着她往下屈膝,直到坐在青石铺成的地上,背靠着漆红的墙。他屈起膝头,刚好让李殊檀坐在腿上,棠红的襦裙从两人腿上流到地上,铺成不完满的圆。
李殊檀真的觉得不对了。
以防万一,原定的计划是顺势而为尝一个,再假装身体不适呕出来,因谢忘之中途突然出现,她才临时换了打算。但也不过意思意思的一块,最多让她不舒服一阵,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身上实在不对劲,她几乎不是“坐”,而是“靠”,酥软的感觉从膝弯往上爬,一直漫到由崔云栖扶着的腰,让她连挺直腰身都做不到。之前偶尔还会冒出来的冷意不知所踪,李殊檀越来越热,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睫毛濡湿,眼前模模糊糊,一层层的重影叠在一起,晃得她神智越发模糊。
她转头,看见的是花圃里大朵大朵的花,艳红的花瓣上盛着阳光,让她头晕目眩;她转回来,眼前的郎君面容模糊,拢在日光里,什么都看不清。
“很难受吗?”崔云栖大致猜到她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但是猜不出她是怎么作的这个死,先不折腾她,只抚在她脸上,用掌根擦去不断渗出的汗。
浑身燥热,抚在脸上的那只手却温凉,李殊檀忍不住跟着唯一的解药移动,半伏在崔云栖身上。呼吸不畅,她胸口剧烈起伏,渗出的薄汗润湿诃子的上缘,依旧不得不松开牙关喘息,炽热的气息从唇齿间吐出,润得嘴唇异样嫣红。
“看来是真的很难受。”崔云栖适时收手,垂眼看着跟着那只手蹭过来的女孩,“要我救你吗?”
李殊檀脑子里一片模糊,迷迷蒙蒙地看他,吐出的声音里混着热气:“救、救我……”
崔云栖微微一笑:“求我啊。”
这句话何止是戏谑,简直是轻佻,一入耳,李殊檀整个人就懵了,茫然地抬眼看着面容模糊的郎君。
……这是谁?崔云栖吗?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话?
又是一阵热潮涌上来,直接摧毁了李殊檀本就模糊的神智,她想不明白,栽在崔云栖胸口,嗅着那股无处不在的梅香,颤着嗓音:“求你、求你……”
崔云栖加深笑意,制住李殊檀的下颌,轻轻抬起,然后吻在她唇上,轻而易举地从早就松开的齿关探进去。
这个吻和当时在大理寺书桌上的截然不同,当时崔云栖是乍受了刺激,一时冲动,这会儿却是游刃有余,并不深入,只把事前咬出的舌尖血送进李殊檀口中。
舌尖甜腥,李殊檀本能地觉得恶心,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然而随着那点莫名其妙的甜腥味在口中漫开,身上的那股燥热缓缓退下去,再度涌上来的成了无力感,无法支持她坐稳,也无法让她思考。
脑中一片混沌,李殊檀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依旧和她唇齿纠缠的郎君,然后眼前一晃,彻底昏了过去。
怀里的女孩骤然软下来,崔云栖就知道是舌尖血起效了。看来她误服的药并不强劲,轻而易举地就让蛊吐出来的东西占了上风,两相冲撞,反倒让李殊檀承受不了,这才晕过去。
崔云栖轻轻一叹,放松身体,任由她软软地靠着,自己则背靠着宫墙调整呼吸。
刚才存着调戏和看笑话的心思,又揣测着药性到底如何,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姑且还能忍住,现在没了别的可想的东西,怀里坐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孩,于他而言也是折磨。
偏偏李殊檀一无所知,靠在他身上,呼吸时起伏的胸口和他挨挨蹭蹭。但凡崔云栖眼神一动,先看见一头漆黑的长发,蜿蜒如同上好的锦缎,再就是隔着上襦的肌肤,被薄汗浸润的上襦勾勒出纤细的肌骨,肌肤在光下白得透亮,勾得人心痒难耐,想用指腹摸上一摸。
崔云栖猛地收紧手,一瞬间呼吸急促,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不该有的心思,半扶住李殊檀的腰,刚想把她抱起来,忽然听见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响得像是敲在耳朵里。
他躲闪不及,只一抬头,正巧撞上一双惊得瞪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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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檀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刚一坐起来,榻边立刻扑过来一个身影,身上的襦裙揉得乱七八糟,也不看李殊檀,伏在榻边就开始哭:“长公主、奴婢……殿下……奴婢对不起您,殿下……”
李殊檀一听垂珠的哭声就觉得脑袋疼,她揉了揉还在发晕的脑壳,没管垂珠在哭什么,兀自问:“什么时候了?”
“申、申时刚过。”垂珠哭得打嗝。
李殊檀一惊,迅速看了周围一圈:“那这是哪儿?”
“凤阳阁。”
凤阳阁是公主居所,谢忘之暂时无所出,这地方自然空着,让李殊檀这个长公主躺一躺也不算过界,但李殊檀进宫时才午时过半,一躺就躺到了申时已过,就有些对了。
她一掀被子,急匆匆地下榻:“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
“您……是常掌案带着崔郎君送您回来的。”垂珠慌忙给李殊檀穿鞋,一边穿一边哭,“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迷了心思,跑去和以前认识的人闲聊,也不会让殿下找不到路,落到这个地步……”
李殊檀越听越不明白,呆坐在榻边,任由垂珠替她穿上绣鞋,她才勉强回忆起当时的状况。
似乎是她急着回府,或是找个地方吐掉吃下去的甜糕,结果中途遇见了议事完还没走的崔云栖。见脱不了身,李殊檀当时起了坏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趁机占点便宜……后边的就都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崔云栖抬手替她测温,还有花圃里大朵大朵的红花。
看来状况不妙,大概是崔云栖太老实,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居然傻愣愣地找人,送她去凤阳阁。至于垂珠口中的常掌案……似乎正是李齐慎身边的掌案太监。
李殊檀心说要命,立即起身,一口气把问题全抛出来:“我阿兄呢?是不是他让你过来看顾我的?他是不是也在凤阳阁?”
“……是、是。”垂珠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陛下还说,若是殿下醒了,就……就去正阁找他。”
李殊檀狠狠一咬牙,直接推门出去。
李齐慎果然在正阁,不愧是在勤勤恳恳这方面得榜上有名的皇帝,分明是等不省心的堂妹苏醒,都能让人把没看完的折子拿过来,就着桌边的灯盏翻看。
李殊檀强行定下心神,走到书桌前,规规矩矩地跪坐下去,微微低头:“阿兄。”
“嗯。”李齐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翻看手上的奏章,偶尔拿蘸了朱砂的笔批复几个字。
他越冷静,李殊檀越慌,慌了一阵,她试探着问:“阿兄让宫人传话说在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李齐慎头都不抬,信手翻了另一本折子。
李殊檀不敢答,犹豫着攥住膝上的布料。
李齐慎也不答,安然地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本,才悠悠开口:“常足照例带人巡视,到紫宸殿附近的花圃附近,见你与崔卿正在边上。”
“在、在干什么?”李殊檀没敢乱猜。
“说得好听些,是情投意合;说得难听些,是秽乱宫闱。”李齐慎丢掉最后一本折子,抬头,难得叫了她的全名,笑得相当戏谑,“厉害啊,李殊檀。”
他一抬头,李殊檀才发现他眼尾抹着层极淡的红晕,衬得眼睫浓密眼尾狭长,身上的衣裳大概也是刚换的,染着淡淡的水汽,露出的锁骨和颈子上隐隐有水珠。
李殊檀才想起来这人之前在干什么:“我嫂嫂呢?”
李齐慎不答,眼瞳里的碎金一瞬明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殊檀一咬牙,把“我看你才最秽乱宫闱”这句话吞下去,低声问:“那阿兄想如何?”
“你和他,”李齐慎严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我心悦于他,我想要这个人,所以……总之这是我的事,我有分寸,你不用想着。”李殊檀实在很难在李齐慎面前把心思全说清楚,别别扭扭地皱眉,又想起来他之前半定不定的罪名,猛地抬头,“那他呢?”
她越想越着急,人都撑起来,“我先说明白,不管我做了什么,既是我做的,要罚也是罚我,与他无关。”
“罚俸。”李齐慎倒不至于为这么点事要崔云栖死,但他就是看崔云栖不顺眼,淡淡地说,“坐回去。”
李殊檀乖乖地坐回去,不说话了。
默了一阵,李齐慎忽然说:“往后别想着再见你表姐了。”
李殊檀肩膀一僵,心跳都快了两拍,面上却做出茫然的样子:“……啊?她怎么了?”
“你不是吃了那点心吗?”李齐慎反问。
这话一出,李殊檀差点扯开攥在手里的布料。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真的入套,还是顺势处理私怨,只能吞咽一下,等着李齐慎继续说。
李齐慎说的话却和前一句毫无关联:“若是想再见她一面,就明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没说过阿檀诱骗忘之误服药是对的,也没说过阿檀是什么正面角色,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知道会招来怨恨。长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骗到的小可爱。一个送人盒饭的剧情点而已,阿檀的报应在后边,莫急(沧桑吐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