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琮容花了一下午的工夫,仔细打理花圃里的每一株仙草。瞧着满院娇艳欲滴的仙草,琮容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抬眸间,望着天边渐渐褪却的云彩,琮容不由得有些出神:也不知自家小徒弟到北都府了没有?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缩小版的重明鸟哒哒哒地跑到他脚边,亲昵的在他脚踝处蹭来蹭去。琮容回过神来,“走吧,给你喂食。”
说罢,琮容回屋里取了竹筒,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小重明鸟一路坠在他身后,展翅飞到了石桌上。
竹筒里的蚯蚓是琮一带回来的,琮容用夹子夹着蚯蚓喂给小重明鸟。蚯蚓是小重明鸟的最爱,它吃得格外香甜,细而扁的鸟喙哒哒哒地撞击着木夹子,发出悦耳的清越之声。
小重明鸟体型缩小了,饭量可没变小,不大会儿工夫,半个竹筒的蚯蚓都被它吃光了。琮容举着竹筒往下倒了倒,道:“没了。”
小重明鸟似乎没吃过瘾,失落的呜咽了两声。
见状,原本一脸平静的琮容暖褐色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道光芒,就连语气也跟着上扬了几分,“蚯蚓是琮一找人帮你抓的,你想继续吃的话,就点点头,我好带你去找他。”
闻言,小重明鸟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想也不想的点了点脑袋。
琮容满意的扬了扬嘴角,伸手将小重明鸟放进乾坤袋,起身将院门关好,祭出谨思,御剑朝北都府而去。
同一时间,张嘉康领着琮一和罗兴来到了五柳巷。夜幕还未降临,五柳巷便已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摊贩一家挨一家的摆满了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其中,其中不少都是像是琮一他们这般前来应考的少年学子。
五柳巷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马车进不去,琮一三人只得在巷口下车,步行而入。五柳巷一整条街几乎都是青楼,其中还夹杂着几间象姑馆。然而,不管是青楼还是象姑馆,个个门庭若市。
来之前,张嘉康早就提前打听好了,领着琮一二人径自进了一间名叫若花楼的青楼。
“呦,几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若花楼。既是如此,今晚不妨让我们姐妹们好生伺候几位公子。”说话间,几名妙龄女子婀娜多姿地围了上来,纤纤素手绞着锦帕、执着团扇,蜻蜓点水般在张嘉康和罗兴身上来回撩拨。
张嘉康和罗兴到底是少年心性,哪里经得住这般撩拨,一个个恍惚的好似灵魂都要出窍了。
琮一落在最后头,见此情景,不由地蹙起了剑眉。
“这位公子,不必拘谨。”短短片刻的工夫,若花楼的女子便凑到了琮一面前,巧笑倩兮,“来了我们这若花楼,保准让公子您......”
说话间,女子看清了琮一俊朗非凡的容颜,大脑突兀地乍起一道惊雷,那些日日挂在嘴边的客套话忽然就卡了壳。
若花楼在五柳巷算是数一数二的青楼,女子平生见过的男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是没有好看的,可像眼前这位忍不住让人惊为天人的还是头一个。
趁着女子愣神的工夫,琮一往后退了几步,好看的眉眼都跟着压低了几分。
这时,撩拨张嘉康和罗兴的几名女子也注意到了琮一,好似齐齐被人点了穴一般,愣愣地怔在原地,反应和方才的女子简直如出一辙。
“呦,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几个呼吸间,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当即撇下张嘉康和罗兴,大步朝琮一走来。女子一改往日欲拒还迎的娇态,直白又大胆的说道:“小女子春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赏脸与小女子共度良宵。”
“我说你注意着点儿,这位公子可是我的客人。”方才那女子脸色一沉,压低声音斥责道。
“呵,这位公子身上可没写你的大名。”
“哎呀,都是好姐妹,有什么好吵的呢?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让我们姐妹几个一同伺候公子?”
琮一还未开口,回过神来的张嘉康和罗兴皆是惊得目瞪口呆,这等送上门来的艳福,一生能有几回。只不过,这些个女子都冲着琮一去了,将他二人晾在一边,这滋味也的确不好受。
转眼工夫,张嘉康二人的心绪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海,起伏不定。不过,这等类似的场面,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张嘉康很快就放平了心态,甚至开起了玩笑,“想要拿下我师父,怕是要倒贴钱才行。”
“应该的应该的。”立刻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应了声。
琮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在女子伸手碰到他之前,琮一冷冰冰的喝止道:“别碰我。”
闻言,几名女子皆是一怔,手指尴尬的僵在半空,后脊无端窜起一股凉意。
“师父,你别生气。”张嘉康赶忙伸手将那几名女子隔开,打圆场道:“我这就帮你问问秘戏图的事。”
听到秘戏图三个字,方才那几名女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不过碍于情面,没有当场发作。
秘戏图的问世,让若花楼一跃成为了这五柳巷最为出名的青楼,吸引了天南海北不少恩客,然而,很多人都是冲着秘戏图中的主角来的,尤其是那些一看就很不一般的恩客。
磨蹭片刻后,女子不甘心的回头冲堂内那位满面春风的半老徐娘喊了一声,“王妈妈有人找。”
“这就来。”王妈妈将手头的客人送走,迈着轻快的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女子不情不愿的从鼻腔里哼哼唧唧的说道:“来问秘戏图的。”
风韵犹存的王妈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张嘉康三人,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琮一身上,脸上挂着常年不败的笑容:“几位公子楼上请。”
王妈妈一边领着他们上楼,一边热情的介绍道:“您若是要问这秘戏图啊,那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周真画的这秘戏图正是以我们若花楼的莺莺姑娘为模子照着描摹出来的。”
琮一道:“画里有一男一女。”
“公子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王妈妈笑意更甚,“秘戏图之所以这么抢手,就胜在真实。我们若花楼有美人儿无数,隔壁象姑馆到处都是俊俏的小郎君,以前大家抢生意做,现在嘛,合作才能共赢。”
饶是琮一遍览奇闻异事,也没听过这般说法。不等他开口询问,张嘉康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王妈妈意味深长的解释道:“秘戏图一经出世,便吸引了无数像公子这般孜孜不倦的追求学问之人,莺莺姑娘和流光郎君最是善解人意,更是打心底钦佩有上进心的读书人,因而十分乐意为诸位传道解惑。公子今日来得早,正巧赶上了,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要错过了。”说话间,王妈妈推开门,请他们进去坐,“几位公子别着急,妈妈我这就去将她们请来。”
王妈妈故弄玄虚,张嘉康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琮一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在王妈妈离开前,喊住了她,“等一下。”
王妈妈回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琮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直言不讳道:“这二位留给他们俩,你帮我叫那两名男子过来。”
王妈妈丝毫不觉震惊,眉开眼笑的拿过银锭,“好嘞,公子稍等片刻。”
王妈妈见怪不怪,张嘉康和罗兴却有些被惊到,张嘉康喃喃道:“师父喜欢男子?”
琮一平静的反问道:“有何不可?”
“只是没想到师父好这口,难怪师父对那些个女子都不热络。”张嘉康恍然大悟,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我懂的表情,“两个男子,啧啧,想想都觉得刺激,师父不愧是师父。不过我本人还是更喜欢美人儿,身娇体软,妖娆妩媚。”
琮一没空听他啰嗦,沉声道:“说完了,就赶紧走。”
张嘉康识相的站起身来,十分懂事的说道:“师父,这儿就留给你了。我和罗兴去隔壁。”
不大会儿工夫,王妈妈亲自领着两位年轻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笑盈盈道:“公子,他们来了。”
二人恭谨的冲琮一施了一礼,抬眸间,瞧见琮一冷峻的容颜,心中大为震动,原本想要维持的清冷形象顿时就坍塌了。
见他二人痴痴的盯着琮一,王妈妈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公子。”二人中,看起来明显更为娇弱的那位试探地往琮一跟前凑了凑,一张口竟是比女子还要娇媚几分,“不知公子想从哪个姿势看起?”
琮一淡淡的说道:“从头开始吧。”
娇弱公子执起桌上的酒盅,为琮一斟了杯酒,伸手往他嘴边送去,“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说话间,娇弱公子整个人都快要贴在琮一身上了。
为了让自己红得更长久,秘戏图的几位主角之间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他们只演给客人看,并不主动服侍客人。除非,客人打赏给他们的银子足够多。为了哄客人拿出更多的银子来,他们惯常的招数便是欲拒还迎。
琮一给的一锭银子显然不够,而这位却主动贴上了琮一。若是平常,另一位嫌他坏了规矩,怕是当场就要变脸了,但此刻,这位的目光中也隐隐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琮一没有像方才那样,在娇弱公子贴上他的第一时间避开,仅仅是因为他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男子,还是只喜欢某个人。
然而,这个试探只进行了短短的一瞬间,琮一心中便不由得生出厌烦之感来。只见他刻意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娇弱公子,冷冷的道:“不必了,我只是猎奇,你们就按秘戏图上的演。”
“哦。”娇弱公子扑了个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二位公子转身去了榻上,轻车熟路的表演起来。
琮一端坐在桌边,一边品尝桌上的美食,一边欣赏他二人精彩的表演。
不多时,琮一忽然感受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迅速向他靠近,“师父?”
琮一微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敏锐的感官。愣神的工夫,那道气息越来越近,琮一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心虚,当下顾不得许多,跳窗离开了。
屋内,一片旖旎风光之中,二人面面相觑。
琮一刚一回到主街,迎面就撞上了剑眉微蹙的师父。
琮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惊奇道:“师父?真的是你?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琮一先发制人,搞得琮容莫名有些心虚。琮容强装镇定,心念一动,小重明鸟随之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没蚯蚓了,叽叽喳喳叫了一下午。”
小重明鸟十分配合的叫了几声,甚至流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虽然师父不是专程来看他的,但师父能来,琮一就很满足了,“等下我让张嘉康和罗兴去抓些蚯蚓来,他们是老手了。”
说到此处,琮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似乎、好像把那二位忘在了若花楼。
琮容环视了一眼四周,疑惑道:“怎么不见他们俩?”
琮一随口胡诌道:“不知道,张嘉康带我们来这边品尝北都府的美食,我刚在看这个肉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没注意他去哪儿了。”
五柳巷虽是有名的烟花之地,但这条街同时也是各种小摊贩聚集之地,原本琮容还有些疑惑,一听到琮一提起肉脯,轻易便相信了他的说辞,“这里人多,你们应该是走散了。”
琮一认同的点了点头。
前面的顾客买到肉脯离开了,小摊贩顺耳听了这么一耳朵,当即热情的推荐道:“两位公子要不要尝一下我们的肉脯,很好吃的。”
琮容走到小摊前,道:“称上一斤吧。”
“好嘞,您稍等。”
琮一与师父并肩而立,问:“师父吃晚饭了吗?”
不等琮容回答,琮一又道:“如果没吃的话,我们一起从街头吃到巷尾怎么样?”
琮容温声道:“好。”
“客官,你的肉脯好了。”
琮容接过肉脯,付了钱,转手将肉脯递给了琮一。
琮一捧着纸袋子,取出一片肉脯尝了尝,“味道不错。”说罢,琮一自然的将手中咬了一口的肉脯举到师父面前,“师父,你尝尝。”
琮容未曾迟疑,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咬了一口肉脯。
琮一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心中窃喜,嘴角不由得勾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小重明鸟闻到了肉香,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抻长了脖子想要和师父抢肉脯吃。
“还真是饿得不轻。”琮容站直了身子,道:“先喂给它吧。”
原本温馨美好的时刻就这么被小重明鸟给打断了,琮一的目光变得幽怨起来,一心扑在吃上的小重明鸟忽觉后背一凉,抬眸对上琮一冷淡的目光时,吓得吞了下口水,就连食欲都减退了几分。
琮容以为它已经馋到开始吞口水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见琮一握着肉脯的手迟迟没有动弹,琮容主动将掌心的小重明鸟递了过去,“快吃吧。”
即便有琮容撑腰,小重明鸟也没敢动,拿眼偷偷去瞄琮一。
“吃吧。”琮一没好气的说道。
闻言,小重明鸟瞬间就来了精神,张嘴就去啄肉脯。
三两下吃完肉脯,讨好似的,小重明鸟拱着脑袋在琮一手背上蹭了蹭。琮一没说什么,脸色却稍稍缓和了一些。
见状,小重明鸟趁机飞到了琮一肩头,乖巧在立在他肩头。
琮一和师父并肩行走在五柳巷,原本他二人的容颜和气质就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如今再加上琮一肩头这只艳丽无双的小重明鸟,更是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琮一和师父都相当坦然,一路走,一路吃,但凡是和肉字沾边的,琮一统统尝了个遍。
等他们从巷尾逛回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琮一都快忘记这世上还有两个电灯泡存在时,张嘉康和罗兴神情复杂的从若花楼走了出来。
直到一刻钟以前,令人叹为观止的表演结束,心潮澎湃的二人还久久不能平静。谁知,他们去隔壁找琮一的时候,才被告知琮一早就跳窗离开了,二人一头雾水,对于琮一毫不留情的抛弃他们这件事难以置信,情绪激动的拉着那两位公子问东问西。
那两位公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被人冷待至此,已是心情不爽,而张嘉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盘问,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琮一跳窗离开的缘由,那样子像极了大老爷审案。那两位公子越发觉得他话里话外是在内涵自己没有服侍好客人,当场就恼了,差点儿没跟张嘉康吵起来。
最后,不仅没寻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花了一大笔银子息事宁人。
一出若花楼,满腹郁闷的张嘉康一眼就看到了琮一,拔足向他奔了过去,“我说师父,你怎么半路......”
闻言,琮一面色一沉,幽厉的目光如寒冰冷刃般划在他身上,赤果果的警告吓得张嘉康霎时噤了声。
心情大起大落的张嘉康这时才注意到琮容竟然也在,“师祖?”
琮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若花楼,张嘉康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急吼吼的道:“不是,师祖,你听我解释。”
“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王妈妈并不想得罪有钱人,屁颠屁颠的追在大步流星朝外走的张嘉康身后,遥声送他出门。
张嘉康:“......”
罗兴比张嘉康更怂,一见到琮容,顿时有种干了坏事被长辈抓了个现行的感觉,偷偷摸摸的藏在了张嘉康身后。
张嘉康强行解释道:“师祖,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随便来逛逛,拜托你千万别告诉我爹。”
逛青楼本没有什么,奈何张嘉康出身官宦人家,而且还未成亲,他爹想要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自然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就落得个纨绔子弟的名声。
琮容是修仙之人,有些事可以借用灵力来控制。但张嘉康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族,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更重要的是此事与自家小徒弟无关,琮容当然是表现的比谁都坦然,“我向来不喜多管闲事。”
张嘉康倏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师祖。我爹要是像师祖这般豁达,我也不至于干什么事都偷偷背着他!”
说完,张嘉康忽然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一眼琮一后,试探的问:“师祖,我就好奇问一下,如果你正好撞见的是我师父,你会生我师父的气吗?”
闻言,琮一也望向了师父,原本他还以为师父会生气的,结果师父似乎根本不在意。
琮容脸不红心不跳的双标道:“你们和琮一不一样,他还小,你们别带坏了他。”
张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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