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八月,琮一三人连考三场,顺利结束了秋闱。两个月后,北都府放榜,琮一不出意外的中了解元,而张嘉康倒真应了当年拜琮一为师时,随口许下的愿,一举摘得亚元。至于罗兴,虽然没能拿到第三名的好成绩,却也榜上有名,来年可以同琮一和张嘉康一起去大兴城参加会试。
在琮一的点拨下,这些年来,张嘉康的学业稳步提升。临出发前,张老爷预料到他会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却没敢奢望他能摘得亚元。张嘉康给张家挣足了脸面,张老爷大喜过望,连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大肆宴请十里八乡的老百姓。
相比张嘉康的豪奢,琮一这个解元就显得朴素多了。师父请他在北都府最好的酒楼大吃了一顿,这事就算翻篇了。即便有人慕名前来拜访,琮容也只是礼貌的接待一下,然后,婉拒了数以百计想要结交的人。
一个豪奢的令人叹为观止,一个低调的让人抓耳挠腮,琮一和张嘉康之间的强烈反差,无形中为他二人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除此之外,解元和亚元的师徒关系,也一直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一时间,琮一和张嘉康在北都府风头无两,甚至于在整个神州大陆都挂上了名号。
中解元也不耽误琮一收账,发榜没两天,琮一就按时去了天宝阁。小老板纪凌消息灵通,一早就得知了琮一高中解元一事,让人好一番安排。
这不,琮一才走到簋街的巷子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舞龙舞狮,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春节提前了一个月。
琮一狠狠地蹙了下眉,与同样一脸无奈的师父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就往回走。
见状,纪凌挥舞胳膊做了一个收的动作,众人令行禁止。纪凌小跑着追上琮一师徒,满面春光的道:“小祖宗你别急着走啊!你要嫌场面不够宏大,我这就叫他们再卖力一点儿。”
琮一停下了脚步,皮笑肉不笑道:“我谢谢你。”
闻言,纪凌的积极性半点儿都没受打击,仿佛和琮一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激动的自说自话道:“哎呀,小祖宗,你都不知道,我们老纪家几十年没出过这等扬眉吐气的大喜事了!一听说小祖宗......”
“等等,”琮容本着严谨的态度质疑道:“什么叫你们老纪家?我家小徒弟关你什么事?”
“怎么能不管我的事?”纪凌轻嗔了琮容一眼,眉开眼笑道:“小祖宗可是天宝阁的半个老板,可不就是我们老纪家的人么?”
自打五年前,琮一开始按月为天宝阁提供仙草,如今的天宝阁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能靠捡仙门世家嘴边的肉渣子过活的小铺子了。仙草给天宝阁带来了不菲的收入,人精纪凌自然奉琮一为上宾,一口一个小祖宗,叫得比谁都亲。
琮容觉得好笑,“半个老板有什么好得瑟,他还是我整个徒弟呢。”
“那不一样!”纪凌强词夺理道:“我们老纪家是娘家人,你是婆家人。”
琮容蹙眉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哪门子婆家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琮一立刻就不高兴了,语气生硬的道:“闭嘴吧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纪凌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却不知琮一为何反应这么大,只得讪笑两声,“都怪我都怪我,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琮一嫌弃的看他一眼,摆摆手,道:“让他们赶紧都退下。”
等纪凌将那群锣鼓手、唢呐手、舞龙舞狮的人都送去,琮一才同师父一起进了天宝阁。
纪凌将账本拿了出来,琮一不疾不徐地翻看着,琮容在旁悠闲的品茶。
账本没什么问题,看罢后,琮一合上了账本。
见状,纪凌立刻摊开手,谄媚的看着琮一师徒,“小祖宗,容哥,这个月的仙草是不是可以......”
纪凌话音未落,琮容轻挥衣袖,十只透明的琉璃瓶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檀木桌上,瓶中妖冶的仙草静静绽放着,每一株都熠熠生辉。
纪凌两只眼睛瞬间就直了,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后,小心翼翼地将仙草移到了天宝阁设有结界的芥子空间里。
店里来了客人,伙计又忙了起来。琮一师徒不打算久留,查完账送完仙草,起身准备离开。
“容哥,小祖宗,不再多坐会儿?”纪凌客套了一句,殷勤送他二人出门,“我送你们。”
琮一师徒走后,店里的一位老伙计凑到纪凌面前,压低声音道:“小老板,您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纪凌平静地道:“不必,这些事我们自己解决。”
“可是,”伙计心中甚是忧虑,“沂川秦家毕竟是仙门世家,如今他们已经快要查到我们头上了,如果被他们知晓这么多仙草都是从我们店里出的,我担心他们会对天宝阁不利。”
除了天生地长的仙草,所有种植的仙草和以此炼制的仙丹几乎被沂川秦家垄断。以前,天宝阁一年能卖十株仙草就不错了,而近五年来,他们一个月就能卖出十株仙草。时间久了,沂川秦家的进账受了影响,自然就发现不对劲了。天宝阁动了沂川秦家的利益,人家查到他们头上,会对他们做什么,谁都说不准。
纪凌眉眼一沉,冷声道:“他们沂川秦家是仙门世家,我们天宝阁就是好惹的么?”
话虽如此,可若是能寻得更为厉害的靠山庇护,多一层保护也并非什么坏事。念及此处,伙计坚持道:“小老板有信心是好事,但我们若将此事告知琮公子,一来我们可以多一层保护,二来也可以给他们提个醒,要他们注意安全。”
沂川秦家和琮容之间的恩怨纠葛,凡事跟修仙沾上点边的,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毕竟那些过往,不仅仅是轰动一时,而是像连续剧似的,时不时就要来上一集。
纪凌回身进了店内,语气是绝对的不容置疑,“此事无需再提。”
同一时间,琮一师徒正往簋街外走,顺耳听到身旁路过的两名散修嘀嘀咕咕的聊着什么。
“哎,你听说了吗?朔方宗的琮宗主突然病倒了。”
“病倒了?骗人的吧。琮宗主正值壮年,几十年的修为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会突然生病?”
“怎么不可能?我们虽是修仙之人,可到头来也不过是比人族多活个几百年,没听说过谁永生不死的。何况,当年琮老宗主那般天纵英才,结果还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英年早逝。”
“你的意思是说琮宗主也是练功出了岔子?”
“说不准,我只知道琮宗主是在练功的时候,好端端的旧疾复发,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么说来...该不会是朔方宗的剑道功法有问题吧,要不然怎么会接连出这种事。”
“不清楚,反正朔方宗这些年就没太平过。”
......
那二人走远了,话音却如魔咒般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虽然,师父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平静的就像是压根没听到那二人的窃窃私语一般,但琮一明显感觉到师父在听到琮宗主旧疾复发之时,脊背下意识绷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