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人族会试和仙门联合公署选拨同时拉开帷幕。
联合公署坐落在虞南山的半山腰,距离山顶的朔方宗很近。作为发起人,朔方宗宗主自然要出席,如无意外,其他三大仙门世家的家主也会莅临。
联合公署的选拨看似没有门槛,名义上就算是从未接触过仙术的普通人也能报名,然而,因为那些个小的仙门世家也会借机将自家的弟子送来深造,博采众长,以后好光大自家门楣,而这些人多少都是有基础的,因此第一轮比武就会淘汰掉大部分人。
这日一早,琮容一行人便往虞南山而去。路上,碰到不少同来参加选拔的年轻人。以往,幽静肃穆的虞南山也因此变得热闹起来。不过,比起散修或是像张嘉康这样空有一腔修仙梦的普通人族,但凡是有点儿门路的仙门世家几日前就已经凭关系入住朔方宗提供的居所了。
当然,这些都是自来熟张嘉康向路过的人打听来的。
“这么看来,这个什么选拨的确不容小觑啊。”事到临头了,张嘉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事不简单。
琮一凉凉的道:“晚了,你现在回头去参加会试已经来不及了。”
张嘉康死鸭子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堂堂张家大少爷敢做敢当,跟着师父,龙潭虎穴我都敢闯,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选拨了!何况,我从小可没少跟着师祖学习武术,到时候,把师祖的名号往出一报,必能将其他参赛者吓得屁滚尿流,不战而败。”张嘉康越想越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我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琮容是真的不想打击他,犹豫片刻后,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你怕是想多了,我离开的太久,现在年轻一辈里,恐怕没几个人认识我。”
“哈?!”张嘉康当场就懵了,喃喃道:“怎么会?乔兄不就认出师祖了么?”
说到这儿,琮容也有些奇怪,谨思的确是上品仙器不假,可对于没见过谨思的人来说,第一眼见到它,只会觉得它并非凡品,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谨思并不容易。
乔源并不慌张,解释道:“多年前,大哥在仙门的比武大会上崭露头角之时,我娘有幸在现场亲眼见证,那时便对大哥的剑术印象深刻,这些年来,不时就会提起,把大哥当成是对我的勉励。”
张嘉康与有荣焉,“你的意思是说,你娘让你将师祖当成你的人生楷模?不得不说,你娘可真是有眼光!”
乔源腼腆一笑,“前两日,偶然得知大哥的身份,我心里其实十分激动。只不过,怕贸然说出来,会有些唐突,所以才忍着没表现出来。”
“没看出来,你小子藏得还挺深!”张嘉康觉得脸上特别有光,擅自做主道:“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而你又恰好是师祖的追随者,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家人可能只是客套话,但对于有师门的修仙之人来说,这个一家人相当于是认证他们师出同门。
乔源一愣,面露激动之色,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琮容没那么多讲究,加上他对乔源印象不错,便道:“不用有负担,你和琮一他们是好朋友,理应互相照拂。”
乔源认真的望着琮容,像是举行某种仪式一般,郑重的道:“都听大哥的。”
张嘉康觉得乔源这般软绵绵的性格太讨喜了,罗兴不在,有这么一个人替罗兴让他“欺负”,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妙。
然而,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一幕,琮一却莫名觉得心烦。原本他对乔源这人没什么意见,虽不亲近,倒也算不上讨厌。但不知为何,这几日,只要一看到他在师父面前,表现出那副乖顺的样子,琮一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之感。
乔源似是觉察到了琮一的小情绪,转头看向琮一,温和的询问道:“我以后不叫你琮兄了,像罗兄一样,改叫二哥,可以吗?”
琮一憋在心口的闷气无处发泄,不冷不热的道:“千万别,要是你实际年龄比我大,岂不是亏了?”
张嘉康迟钝得很,没领会到这其中潜藏的玄之又玄的战火和硝烟,疑惑的问:“这有什么?罗兴不也比师父……”
张嘉康话还没说完,就被琮一一记冷若冰霜的眼刀给镇住了,倏地噤了声。
乔源依旧笑若春风:“不会的。琮兄是大哥唯一的徒弟,仙术道法又在我之上,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叫琮兄一声二哥都不亏。”
“……”
这马屁拍得还真是叫人无法反驳,默了片刻后,琮一沉声道:“随便你吧。”
乔源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些,“二哥。”
琮一有些不自在的耸了耸脊背。
琮容在旁看着,不禁有些好笑,自家这位徒弟当真是吃软不吃硬。
等琮容一行人到达联合公署的时候,联合公署的殿前广场已经聚满了人。放眼望去,台上摆着数把交椅,目前还都空着。场内设有数个擂台,已经入门的弟子在其中忙碌着,其他参赛者则是等在外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琮容几人找个了阴凉的地方呆着,太阳升起来了,春光有些许灼热,除了张嘉康,几人都懒得开口。张嘉康从小就像个小陀螺,精力旺盛,不厌其烦的四处找人搭话。
不大会儿工夫,琮容发觉这里竟有好几个人他都认识,仔细观察了片刻,琮容便想明白了。
其他仙门世家送来联合公署镀金的弟子要么是血亲要么是有潜力的后辈,这些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可来了联合公署,遍地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天之骄子,谁也比谁高贵不到哪里去。
出于对晚辈的重视,亦是担心自家晚辈出了门会被其他人给欺负了,这些仙门世家都派了有身份的人前来带队。而这些人,大都和琮容是一辈,曾经多多少少打过照面。
琮容既然决定回来,便做好了被人认出来的准备。只不过,他没想到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是沂川秦家之人。
“我是不是眼花了?!这人不是叛出朔方宗的逆徒琮容么?他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秦家那位大师兄秦帆一见到琮容,立刻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秦帆刻意拔高了嗓门,周围的人闻声看了过来。
琮容不由得蹙了蹙眉,冷声道:“看起上次的教训,你还领悟的还不够透彻。”
说话间,谨思凭空出现在了琮容手中,漫漫春晖倾洒而下,隔着剑鞘,谨思隐隐泛着冷冽的幽光。
秦帆对谨思心有余悸,但这里是联合公署,私自斗殴不仅会受到惩罚,还没入门的参赛者更是会直接被除名。
念及此处,秦帆的气焰又嚣张了起来,“恼羞成怒了?想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除掉一个敢说真话的人?拜托你搞搞清楚,这里是联合公署,不是什么臭虫都能进来的!”
须臾的工夫,人群中便有不少同辈人认出了琮容。当年,沂川秦家的狗血八卦层出不穷,早就成了其他仙门世家茶余饭后的笑柄。时隔多年,竟然还能亲眼看到番外,众人不禁有些激动,纷纷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在场的年轻一辈虽不认识琮容,但看这架势就知道有热闹看了,迅速聚拢了过来。
朔方宗一直是联合公署招生的主办方,有弟子见势不妙,连忙去禀报此间主管。
经秦帆一提醒,琮容想起了仙门繁文缛节的门规,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谨思。
见琮容隐忍不发,秦帆顿时更得意了,“你当年有勇气叛出师门,现在怎么好意思觍着脸出现在这里?怎么,人族待不下去了?也是,臭虫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秦帆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划破天际,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平地带起一股凛冽的寒风,让人一瞬如坠冰窟。
秦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看那剑朝自己而来,转瞬便至身前,当下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一连往后退了数十步远。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这才发现琮容手里的谨思并未出鞘,凌然的杀意来自琮容身侧那位俊朗异常的黑衣少年。
守一不是凡品,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琮一仅仅与之磨合了两天,便已臻人剑合一的境界。琮容是剑道翘楚,当年得到谨思之时,费了一番工夫,才将其降伏。
琮容震惊的间隙,守一已将秦帆逼得十分狼狈。不过,秦帆到底是修炼多年的老手,等回过神来,当即出剑反击。
见状,谨思倏地出鞘,抢先格挡住了秦帆的攻击。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锵然之声,恍惚间,众人只觉春雷在耳畔炸开,震得人心头一麻。秦帆骤然受此重击,只觉胸口一痛,差点儿当场喷出血来。他强忍住了,可他的佩剑就没那么好命了,一个照面便被谨思撞出老远,直戳戳的插到了地砖缝里,剑身脆弱的好似风中残烛,震颤了好半晌才渐渐消停。
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还没看清琮容是如何出手的,秦帆就败了。
与琮容同辈之人心中不免发怵,本以为脱离了朔方宗,琮容从此便会一蹶不振,冉冉新星刚升起就陨落了。谁知再度归来,琮容的剑术越发出神入化了。
年轻一辈大都怀揣梦想,期望成为同辈楷模,因而对实力强悍的前辈打心底充满了憧憬。这会儿,亲眼见识了琮容的实力,方才看热闹的眼神此刻全都变成崇拜和敬仰。
秦帆落败,琮一顺势收了琮一,冷声道:“再有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秦帆被当众打了脸,心中愤怒至极,想出言斥责琮一,奈何一张口,翻腾的血气就往喉头处奔涌而去,害得他只得闭嘴。
“爹,你怎么样?”跟在秦帆身边的少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压低声音问道。
秦帆绷着嘴巴摇了摇头,眸底翻涌着无尽的怒火,看起来格外骇人。
秦鸣当即领悟了爹的意思,挺身而出,狠戾的说道:“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联合公署搞偷袭!卑鄙,无耻!”
张嘉康忍不住了,嘲讽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一次两次,次次追到我师祖面前讨打,你就说你们贱不贱呐!”
虽然众人不知之前发生过何事,但从头听下来,很快便猜到今日之事绝非第一次。
秦鸣从小没少听琮容的坏话,自然知道重明鸟之耻,脸色唰地一变,咬牙切齿的仗势欺人道:“你们出手打人,违反了联合公署的门规,待会儿四大仙门世家的家主来了,我定要讨个公道。”
方才,张嘉康到处和人闲聊,听人说起过,私自斗殴下场很惨,心底不禁有些发毛。
闻言,围观众人不由得心生同情,秦家仗着门规,故意挑衅琮容师徒,以公权为自己谋私利,不可谓不无耻。
琮一仿佛感受不到他人或同情或愤恨的目光,云淡风轻的道:“你最好按你说的做,我倒想看看四大仙门世家的家主会如何看待永远也打不过别人只会哭唧唧找爹出头的怂包。”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仿佛会传染,在场的诸位少年一个两个全都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这形容简直了!
秦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带说话都磕巴起来,“你!”
琮一讥讽的扬了扬嘴角,“你若真有骨气,擂台上见真章。”
闻言,秦鸣顿时不说话了,方才琮一随便露的一手就足够让他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了。
见状,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道:“秦小公子,你倒是答应啊!人家都当着你面下战帖了,你不答应难不成是认怂了?”
闻言,秦鸣气得肺都要炸了,同为仙门世家,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眼见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秦鸣一咬牙,正准备应战,却被人打断了。
只见秦帆硬生生咽下堵在喉头的血气,能屈能伸道:“联合公署的选拨自有其规章,你与我儿若是抽签抽成了对手,我儿定会与你在擂台上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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