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公署的选拔分为三关,连过两关便能成为联合公署的外门学子,约五百名额。连过三关则可成为联合公署的内门学子,约三四十人左右。
第一关是比武,所有报名参赛的修士抽签决定对手,每个人大约会对战四五轮,无一落败才能进入下一关。
第二关考核参赛者的心性,每十人一队进入殿内,考官会随机念一段与修仙相关的咒文,要求参赛者根据记忆默写。当然考核的重点并不在记忆力上,考官念咒文的过程中,殿内的阵法会源源不断的制造心魔,干扰各位参赛者,能闯过心魔阵的,才能继续走到下一关。
第三关是结队历练。历练场是几位家主联手设下的幻境,幻境内遍布“妖兽毒物”,甚至有蠢蠢欲动的“魔族”潜伏其中,伺机而动。进入第三关的参赛者自由结伴而行,五面旌旗散落在幻境内的各处,谁能拿到旌旗谁就能出阵。
此刻,众参赛者正一一进入殿内去抽签。琮一、张嘉康和乔源三人依序排在队伍里,缓缓前进。
大殿中央并排摆放着两张书案,其后各坐两名管事,抽签这桌设有一个厉害的屏蔽结界,任何法术在结界内都会失效,抽签者踏入其中,外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此举大概是为了防止作弊。而另一桌则是登记抽签号码,抽到同一数字的,便是对战双方。
因为人数众多,且留到最后的人要对战四五轮才能结束,这样一来,赛场的擂台就变成了流水席。
开赛前,琮宗主和其他几位家主列席发言以示重视,开赛没多久,便都离席了。此刻,台上只剩下包括琮容在内的数位先生,以及慕容兄妹两人在观赛。
能在联合公署里当先生的,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而这些人大都和琮容一辈,心中十分清楚他清冷疏离的性子。加之,多年未见,更是生疏至极,客气的打过招呼后,便都无话可说。
然而,随着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众人津津有味的点评起台下的诸位参赛者来,偶尔有人下意识想要询问琮容对某某参赛者的看法,忽然想起他冷淡的性子,话到嘴边便欲言又止的收了回去。
而慕容正以往给人的形象便是高不可攀的仙道正统,其他弟子见了他就像是见了父辈师长一般,无不乖巧端庄。尤其是最近这些年,他的性情越发严肃了,常年板着一脸别人欠他钱的黑脸,谁要是想主动和他说句话,都得先在心里鼓足勇气,因而,台上的数位先生十分自觉地离他八丈远。
同样是没人理,慕容正发现其他人对待琮容的态度和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心中无端升起一股闷气,在众人热烈讨论某个参赛者时,慕容正冷不丁的发言了。
“不过是投机取巧的花架子罢了。”
“......”
众人似乎是被突然开口的慕容正给惊到了,下意识噤了声。
慕容栎定睛一眼,众人讨论的参赛者她恰巧认识,虽然只见过几面,好像叫什么康来着。
显然,慕容正记下了张嘉康方才喊琮容师祖一事,借机便想让琮容难堪。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抬眸看向了琮容,他二人是因为琮睿才成了朋友,结果琮睿一死,二人竟反目成仇。如今,慕容少阁主对琮二公子可谓步步紧逼,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众人纷纷摆出看戏的表情,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激动。
慕容栎对她这个哥哥十分无语,琮容还未言语,她先忍不住站出来反驳道:“哥,你好歹是我们缥缈阁的少宗主,不会看不出张嘉康根本没有灵力吧。”
方才,在场的几位先生讨论的正是,毫无灵力的张嘉康竟然能仅凭拳脚功夫和对面的散修打成平手。
慕容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慕容栎一顶撞他,他顿时更生气了,“没有灵力,就乖乖去当人族,不自量力的跑来参加仙门世家举办的选拔大赛,真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啊!有些人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再怎么投机取巧也改变不了贱骨头的事实。我劝某些人最好有点儿自知之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别杵在这里污了别人的眼!”
“慕容正,你太过分了!”慕容正分明就是含沙射影,慕容栎当场就怒了,伸手将佩剑格在慕容正身前,怒目而视,“你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的算什么,有本事,我们打一架!我要是赢了,你以后见到容哥哥,就得绕着走!”
慕容正十分宠溺慕容栎,然而,每次一扯上琮容,这两兄妹就要大打出手。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得心惊肉跳,心道:她们兄妹要真动起手来,帮谁都不落好。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琮容,寄希望于他能出言相劝。
然而,琮容却恍若未觉,视线依旧专注地停留在擂台之上,仿佛身边因他而争吵的两人不存在一般。
慕容正气得太阳穴直跳,直愣愣的盯着慕容栎,似是不敢相信慕容栎为了一个男人和他这个亲哥哥反目。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好半晌,慕容正不甘心的败下阵来,对着琮容呛声道:“别以为你装聋作哑,我就会放过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真正在乎大哥的生死,除了大嫂以外,慕容正一定能排第一位。
慕容正此人性格孤傲,实力强悍,加之出身尊贵,委实看不上任何人。大哥的实力虽不及他,性情却是公认的如玉温润,从小便被称作仙门世家的弟子楷模。
那时,心高气傲的慕容正并不服气,第一次见面就故意将大哥引到无人的密林,逼他出手。他拔剑相向,大哥被迫应战,两个六七岁的少年争一时意气,大打出手。
二人正打得酣畅淋漓,慕容正却意外被银环蛇咬伤,身中剧毒。命悬一刻之际,是大哥不计前嫌,一路疾跑,顾不上尖锐的灌木划破小腿,拼了命的将他背出密林,最终救了他一命。从那以后,慕容正别别扭扭的和大哥成为了朋友,甚至将大哥视为此生唯一的挚友。
仙魔混战之时,慕容正率弟子驻守江南一线,与西北防线上的大哥相隔千里。二人曾以茶起誓,打败魔族后,要痛饮他个三天三夜。谁知,再见面时,大哥已经躺进了冰冷的棺椁里,了无生机。而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慕容正心里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琮容又怎会不懂?秦夫人用尽心机与大哥的生母琮夫人争权夺利......琮容的前半辈子几乎都深陷在这种痛苦之中。所以,他理解慕容正的愤怒,亦不想辩驳什么,无论慕容正怎么为难他,他都心甘情愿的受着。
琮容沉默不语,慕容正心里的怒火反而越发高涨,就像是不断被闷气吹大的气球。他百般挑衅,将琮容贬低的一文不值,而那些狠毒的言语又何尝不是在讽刺他自己。他的心太疼了,像连绵阴冷的梅雨针扎般落在他心上,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多么希望琮容站出来和他打一架,最好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底那份无能为力的负罪感。
“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我就不信你能躲一辈子。”慕容正步步紧逼道:“你要是还有骨气,就站出来和我打一架!你要是能打赢我,我慕容正任你处置。”
慕容正长琮容几岁,但他俩的实力,谁能赢还真说不准。正因为他二人势均力敌,越发显得慕容正此言份量极重,万一琮容赢了他,岂不是要他做什么,他都得乖乖听命。曾经修仙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打赌对决输家财输夫人都是小事,自己给人家为奴为婢的也不在少数。
念及此处,众人莫名有些兴奋。慕容栎却被吓得不轻,铮得收了剑,压低声音劝慕容正道:“哥,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然而,慕容正都逼到这个地步了,琮容也仅仅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开口应战的意思。
此刻的慕容正就像是不受宠的小妾,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让琮容正眼瞧他一下。慕容正肺都快气炸了,准备推开慕容栎,直接和琮容动手。
就在这时,台下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引得台上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原来竟是张嘉康趁对面散修不备,出其不意的拿下了他。
丝毫没有灵力的张嘉康凭借拳脚功夫赢了散修,无疑是给人族长了脸,怀揣修仙梦的人族额手相庆,高声为他欢呼。
台上,来自神隐寺的先生郭信仪赞叹道:“这位少年根骨不错,很适合我们神隐寺。”
众所周知,神隐寺只招男修,以外家功夫见长,罡风霸道,单论自身实力,位居四大仙门之首。不过,神隐寺虽不需要出家,但门下弟子个个都是修仙的痴人,大家都自觉的断情绝欲,不找道侣。和其他仙门世家动辄找三五个道侣的作风比起来,可谓六根清净。
张嘉康的拳脚功夫不错,还懂得使巧劲儿,被神隐寺看上也不奇怪。
分神的间隙,轮到琮一上场了。他抽到的对手,连散修都不是,只是练过几年功夫的普通人族。这人方才凑热闹凑得太过积极,琮一用剑将秦帆逼得狼狈至极之时,他就站在最前头,看得一清二楚。
得知自己的对手是琮一,这人腿都软了。连秦帆都未必是琮一的对手,他怕是一个照面就玩完了。关键是琮一方才接连被人挑衅,心情一看就不好,万一拿他出气,他岂不是死定了。
念及此处,这人连上台的勇气都失去了,站在擂台下,仰望着琮一,颤颤巍巍的举手,“我、我弃权。”
看着台下这一幕,慕容正忽然想到了什么,用腹语传音给琮容,“你若是害怕不敢应战,便让你的徒弟替你。我看他挺愿意替你挨打的。”
闻言,琮容倏地抬眸看向了慕容正,眸底闪过一道冷光。
见状,慕容正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苦涩的轻笑起来,“原来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也有软肋。”
琮容盯着他,许久,沉声道:“我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