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鱼宁方才练舞时看见了站在练舞室发呆的苏以恩,便出来问了一句。
苏以恩从记忆中回过神,回她道:“你朋友今天没空,让我陪你回家。”
鱼宁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鱼宁又和苏以恩说道:“等我几分钟。”
过了一会儿,鱼宁换好衣服,从练舞室出来,和她说了句:“走吧。”
苏以恩跟在鱼宁身后两三步的位置,随她出了校门。
晚上七点,天色渐暗,街灯已经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街边小餐馆里没什么客人,看上去有些冷清。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苏以恩见她看向小餐馆,便开口道。
鱼宁原想摇摇头,但是想到苏以恩应该等她有一会儿了,说不定饿了,便点了点头。
小餐馆里的老板正在和员工聊天,见着客人进来便连忙收拾桌子问两人想点什么。
还有半个月就是舞蹈大赛,鱼宁现在必须控制饮食,所以晚餐最多吃点水果,做好身材管理。
“我请你,你点吧。”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鱼宁想到苏以恩之前帮过她那么多次,应该请她吃饭才对。
苏以恩随便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品,点完抬头问鱼宁:“这几个菜都比较清淡有营养,不耽误你控制身材。”
鱼宁讶异,苏以恩竟然会考虑到她在管理身材?
平时听到的苏以恩和她接触到的苏以恩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身边很多人告诉她,苏以恩如何乖张霸道,但接触下来发现她是个细心的人。
“你盯着我看干嘛?爱上我了?”苏以恩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笑着问道。
“切,”鱼宁收回眼神,解释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你挺细心会照顾人的,惊讶了一下,你别多想。”
其实鱼宁一直有个疑惑,她总觉得她眼前这个苏以恩和她一个多月前见到的苏以恩有些不同。
脾气柔和了许多,虽然之前也没有坏到哪去,但是不至于总是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当然,这个别人就是她。
“你比赛什么时候?”
“11月15。”
苏以恩细细思考了一下,然后表情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了,那天我有事去不了。”
“不来就不来呗,你来了我又不会加分。”鱼宁撇了撇嘴,表情无所谓。
两人吃过晚饭之后,苏以恩送了鱼宁一段路,准备将她送到家,却被鱼宁推辞了。
“我俩不顺路,你能送到这我已经很感谢了,你还是快回家吧,我自己回就好了。”
苏以恩见她坚持,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坚持送她,于是便假意离开,而后见她走到小区门口才离开。
鱼宁没想到会在小区门口遇上林砚清夜跑,算算时间两人已经快半个月没说话了。
这对于鱼宁来说已经是她的忍耐极限了。
林砚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从她身边跑过。
鱼宁刚想叫她名字,突然想起那天的场景,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叹了口气,进了楼栋。
如果鱼宁回头,就一定能够看见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她的林砚清。
林砚清看见鱼宁直直进了楼栋,她分明看见了自己,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一个多月时间,就看上苏以恩了?
*
一晃又是半个月,舞蹈大赛终于到来了。
孙依依为了给鱼宁加油,专门组了一个拉拉队,在台下为她呐喊鼓掌。
只是孙依依没想到在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的奶奶出了点事故,让她去医院。
虽然孙依依很想为鱼宁加油,但是相比之下,她奶奶的事更为紧急。
“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对不起宁宁,我没办法陪你了,苏以恩应该会在吧,我让她当你的拉拉队队长。”
鱼宁为了让孙依依安心,并没有告诉她苏以恩今天不会来的事,只是让她放心,回头记得看比赛录像就好。
孙依依见她这么说,也就放心去了。
听着外面主持人的声音,还有许多嘈杂的欢呼声,鱼宁算了算节目,还有两个就到她了。
但是不巧的是,排在她前面的人是蒋双双。
“鱼宁姐姐你紧不紧张啊?”马上就要轮到蒋双双了,她却突然回过头和鱼宁说道。
鱼宁活了十八年,见过许多人,但是最佩服的还是像蒋双双这样不需要脸的。
一个月前在她面前撒谎故意激怒她,却又在林砚清面前装可怜,明明气老师换她位置,却又装作一脸无辜和旁人说:“没关系的,只要鱼宁姐姐开心就好。”
她开不开心关蒋双双什么事?
三言两语让班上一些同学开始成堆悄悄说她坏话。
不过鱼宁想想也知道,她们会说什么坏话,无非就是说她妒忌心太重,故意刁难蒋双双。
而她这个月也忙着排练,懒得理会这群人。
鱼宁不理会她,在后台寻了一处有镜子的地方,照了照,拍了拍自己的脸。
状态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鱼宁听见主持人叫蒋双双的名字。
后台只有她一个人在候场,等得有些无聊,过了五分钟,总算听到了她的名字。
鱼宁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状态就准备上台了。
上台前,鱼宁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回头看了看后台,却没有发现异常,便没放在心上。
舞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从三岁开始跳舞,到今天已经十五年了,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或者活动加起来不低于两百场,她早已经习惯了。
一眼望去,她准确找到了林砚清的位置。
只有她站在舞台上跳舞时,林砚清的眼神才会一直注视着她。
鱼宁朝观众微微一笑,提了提裙摆,开始随着舒缓的音乐开始舞蹈。
跳舞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只有在舞蹈时她才能感受到完整的自己。
鱼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站在舞台上她不用再担心林砚清会不会喜欢自己,此刻她就是轻雁,在这广阔天地间,任她翩然飞跃。
“砰——”
不过眨眼之间,一切全变了。
舞台传来一道爆炸声,观众席慌忙逃散,鱼宁感觉自己头被一块重物击中,一阵疼痛,原本如轻雁飞舞的鱼宁倏然落地。
疼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身边全是火光,鼻息之间也都是烟尘的味道。
火光之间,鱼宁倒在舞台中央,微微睁开的眼睛,只看见她的未婚妻怀中正抱着蒋双双,往门外跑去。
鱼宁努力眨了眨眼,也许只是自己看错了。
林砚清是她的未婚妻啊,怎么会放她不管救别人呢……
眼皮子越来越沉,耳畔的惊呼声却一直未停,人群四处逃散,她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灾难面前人人自危,她理解。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未婚妻林砚清,也会在这种时候扔下她。
“鱼宁——”
“鱼宁——醒醒——”
终于有人想起了她。
鱼宁努力睁开眼想看看是谁,但她却无能为力,却依稀间闻到了略微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上个月她作为生日回礼送给苏以恩的香水。
可是苏以恩说她不喜欢百合花。
*
“……没太大问题,重物击中头部再加上吸入大量烟尘造成晕厥,等她醒来之后住院观察观察——”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耳畔传来妈妈和医生的对话声,鼻息之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鱼宁挣扎着回想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才想起自己因为舞台失火,昏倒了,有人将她送到了医院。
“都是我不好,想想叫我去看她比赛,我却说工作忙,等她进省赛了再去,都怪我。”
“这不怪你,没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鱼宁听到妈妈的哭泣声,还有妈咪安慰她的声音。
可是,想想是谁?
想想——
“女儿你醒了?”妈妈看见鱼宁睁开了眼睛,反应了一下,而后一把抱住她,“呜呜呜你吓死妈妈了,下次你去比赛妈妈都跟着好吗?”
鱼宁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一直盯着天花板,半晌才问了一句:“想想是谁?”
妈妈抱着她的手突然一顿,和她解释道:“宁宁别生气,下次妈妈不这样叫了。”
鱼宁却依旧没回答,而是盯着她重新问了一遍:“妈妈,想想是谁?”
妈妈有些慌张,想要解释,一旁的妈咪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和鱼宁解释道:“想想是你小时候的名字,后来五六岁的时候你很排斥这个名字,我和妈妈才帮你改了名字,现在还排斥吗?”
排斥吗?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想想。
“宁宁你想干嘛?医生说了你需要休养?”
妈妈见鱼宁想掀被子,伸手按住了她。
“妈妈,我饿了,我想吃饭。”鱼宁松开手,重新躺好,乖巧开口。
妈妈见她安静下来,便准备出门帮她买饭。
等到妈妈走后,鱼宁以想喝水的请求将妈咪引开。
鱼宁缓慢下床。
她怎么可能是想想。
可是,一幕幕和她看过的都对上了。
转学生、舞台失火、想想……
她才想起来,她偶然翻过的一章,想想和朋友去逛花市,却碰到了陪江双双买花的林砚清,想想在街市闹了起来,林砚清一个月未理她,想想便想在舞台上重新赢得她的目光,却没想到舞台失火,她的未婚妻也为了别人置她于不顾。
如果那天没有和苏以恩在古街散心,如果不是当时她将冲动生生压了下去,或许她真的会在大街上闹起来。
鱼宁出了医院,往回家的方向疯狂跑去,头部微疼,但是她还在加速跑着,她要去看看那本书。
她不相信自己就是想想,不相信一直以来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
——滴
——滴
冲动撞击了理智,鱼宁没有注意红绿灯指示已经变成了红灯。
小车的撞击让她倒在地上,朦胧之间她看见自己的血迹。
真好。
或许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想想了。
*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会遇见许多美好的事物,晨露晚星,林间溪水,山间百合。
可是想想不会了。
想想的一切停在了她的19岁。
因为喜欢林砚清,想想失去了家,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双腿,最后像个废物一样被养在疗养院。
原来,她就是想想。
原来,她生活在这本狗血小说里。
--
鱼宁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身边围绕的全是她熟悉的人,她的朋友,她的家人,还有,林砚清的家人。
在来医院之前,林砚清已经被家人教训了一顿,尽管她解释过了她让程令帮忙救鱼宁,但是没想到程令没听见,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鱼宁的妈妈怎么原谅她这样的解释。
再怎么说也是世交,林家总该让林砚清来道歉才行。
见鱼宁醒了之后一直盯着林砚清,林妈妈便推了推自己的女儿,厉声:“道歉。”
林砚清望着鱼宁,却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林砚清在等鱼宁说不用了。
过了半晌,鱼宁仍旧只是盯着她未语。
林砚清知道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听到鱼宁被送到医院昏迷不醒,她也担心了很久。
但是像鱼宁道歉,这是第一次。与其说是给鱼宁道歉,不如说是给鱼家一个交代。
在林家人的催促下,林砚清抿唇冷声:“对不起,我应该先救你。”
“可以。”
如林砚清所预期的一样,鱼宁向来好哄,更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哄。此刻自己已经道歉了,她也应该将这事翻篇了。
却没想下一刻,林砚清听到鱼宁冰冷的讥讽声:“先给我磕三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