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话,趁着兴头在,黎舒写了请帖送了出去。又将给闻家姐姐备的生辰礼归置好,等事情定下,祖孙三才散了。
入睡前,黎舒还不忘跟青若姑姑炫耀一番,像她爷爷一样功成名就还能舍下面子的人可是不多了。
不愧是她爷爷。
今日遇到的事着实不少,在皇宫里十一皇子闹一场,回家了她爷爷又闹一场,对身体年龄五岁的黎舒而言,都是耗体力的活儿,累人的紧。不过刚沾床,黎舒便睡死过去了。
然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摘掉了矮郡主这个绰号,长高了不少。有披胄戴甲的将士推门而入,向她拱手行礼,称她为将军,还呈给她一封说是京城来的信。
信上写着:
阿舒吾妹,见字如面,近来京中天气多变,恐你在晋阳忙于战事无暇顾及自身,你嫂子特做……
刚看到此处,黎舒便被叫醒了。
黎舒从这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抽神出来时,还在想,她嫂子究竟给她送的啥?
也不知是哪位嫂子做的。
晃神过后,黎舒才抓住重点:梦里,她当上了将军?这么出息的吗!?
“郡主,醒醒神,得去给老太爷请安了。”
大丫鬟双喜手脚利索的将帐子挂起来,边对黎舒利诱:“厨上做了你最喜爱的莲子银耳汤,还有桂花糕和玫瑰露,过了这几日,姑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青若姑姑是太后赐给黎舒的教养女官。如果上书房的先生是任课老师,青若姑姑算是一对一的班主任,还是全天候当值的那种。言传身教,对黎舒进行全方位指导,从衣食住行到待人接物,事无巨细。
青若姑姑最讲究张弛有度,行事虽和风细雨,却颇有章程。只黎舒回家这几日,算是给她放假,会放松些要求。
在慈宁宫时,黎舒每日的甜食有定量。若选了银耳汤,那当天其它的蜜饯就没有了。
所以说,还是回家好啊,想吃啥吃啥。
也不知怎么会做如此奇奇怪怪的梦,实在是太高看她了。黎舒将这个怪梦抛到了脑后,麻利的爬了起来,自觉伸手等双喜给她穿戴衣裳,还不忘刺探敌情:“姑姑呢?”
双喜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笑道:“姑姑在安排出行的事宜呢,还有送到宁伯府的礼也得检查一遍。”
出门穿的衣裳昨日就找出来了,等双喜带着小丫鬟们给她穿戴整齐,黎舒噔噔噔直奔练武场找老爷子和黎三哥。
因着黎三哥昨日敷衍了几句,今日果然被老爷子拽过来晨练。
黎舒到的时候就瞧见她三哥慢吞吞的跟着武师傅打五禽戏,老爷子耍着红缨枪,舞的赫赫生风。
“爷爷——”
听着黎舒的声音,老爷子唰的一声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将红缨枪插到武器架子上。笑着夸道:“这身打扮好看。”
黎舒得意的转了个圈,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因着要去宁伯府,黎舒是代表黎家去给未来大嫂做脸,自然得把架势摆出来。赤金盘螭的璎珞项圈,金丝八宝攒珠的发冠,青金闪绿的如意丝绦,彩绣辉煌,跟观音座前的善财童女似的。
在黎舒看来有些招摇,老爷子瞧着只觉得又贵气又漂亮,满京城找不到这么神气的小姑娘。
“好看是好看,是不是太现了。”黎三哥终于将一套打完,收了势长舒了口气,说道。
黎舒还没开口反驳,老爷子已经是噼里啪啦一顿骂:“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地里的庄稼汉去赶集都知道换身体面的衣裳,你瞅瞅你平常穿的些啥?早跟你说八百回了,扬长补短,扬长补短,穿得精神些,嘴巴放甜点,骗小姑娘喜欢还不会吗?”
黎三哥从文,在一家子耍枪弄刀的氛围里,活的格格不入。他本就体弱,又学了一身的文人毛病,还自称为风骨,看着就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玻璃人,着实碍老爷子眼。
但是按照老爷子的喜欢穿红着绿,混在文人堆里,又像是白鹤堆里混了个孔雀,也扎眼得很。
两人就穿着问题又深入讨论了一番,等吃完早饭还没撕扯明白。临出门被老爷子压着换了身跟黎舒相称的打扮,看着人是精神了许多,配着他倒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惹得黎舒上马车前还笑了他一场。
宁伯府位于京城的西边,家人仆从还有依附的族人,占了好大一条街,显赫得很。再加上府上一堆穿金戴银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凡。黎舒常想,若是她穿的是红楼,进贾府差不多也就是这般的景象。
黎舒随着到二门来迎接的闻家三姑娘进去,一屋子候在闻老夫人这儿的姐妹们便迎了上来。
“郡主——”
“姐姐们好呀~”
黎舒粗粗一扫,发现姑娘堆里多了位眼生的漂亮姑娘,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将一屋子的姑娘们都压了下去,惹得黎舒多看了两眼。
“老夫人——”
黎舒转过屏风,刚起了个势要见礼,便被闻老夫人拉到了跟前。老夫人一脸慈爱,笑道:“郡主长高了。”
黎舒朝老夫人左下首第一个位置站着的闻夫人颔首示意,笑着喊了声“夫人好”当作见礼,接着回老夫人的话:
“长了一点点!”黎舒比划了个一下,表情颇有些不好意思,无奈的说道:“家里都快愁坏了,可我也没法啊,我已经努力了。”
刚五岁的小姑娘皱着眉说已经很努力了,可乐得很,逗得闻老夫人笑得不行。“小孩都是见风长,一两年的功夫就长起来了,你现在才打底子呢,娴姐儿便是十岁那一年长起来的。”
闻老夫人口中的娴姐儿是宁伯府的嫡长女,一直养在老太太跟前,很受老太太宠爱。
也是黎舒大哥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宁伯府现如今的当家夫人最有发言权,笑着跟道:“婧姐儿可不也是,想了多少法子一直是一团孩子气,把我愁的不行,好像也就几个月的功夫,突然就长成现在这样了。”
她抢了老太太给娴姐儿搭的话头,惹的闻老太太半抬眼扫了她一眼。
谁不是顾着自己的心头肉,闻夫人对上婆母不满的视线,扯了个笑,连眼风都没动。
黎舒才不管她们婆媳的眉眼官司,笑着去拉站在老太太旁边的娴姐儿,语气里满是亲昵:“好久没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姐姐可想我没?”
黎舒这直白的情话一出,一屋子姐妹齐齐笑出了声,还有胆子大的姑娘们凑趣催道:“大姐姐快回答,别是羞住了。”
那眼生的漂亮姑娘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做派,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被站在她身后的四姑娘拽了一下才掩了失态。
闻玉娴红着耳尖,拉黎舒去老太太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告饶道:“好妹妹,快别打趣我了,喝口茶歇歇,也给你介绍位新姐姐。”
“我一进来便发现啦,就等着人介绍呢。”黎舒笑道:“刚刚还没进门,婧姐姐便说老夫人这儿热闹着,问她还不说,神神秘秘的,叫我期待了一路。”
说是请茶,呈上来的其实是特意为黎舒准备的石榴汁。闻老太太叫黎舒试试味道,听得黎舒这样说,只笑了一句“婧姐儿促狭”,反而催促起丫鬟给黎舒上新做的点心。
老夫人的态度一出来,黎舒赏美人的兴致瞬间就没了。
老夫人不待见的态度很明显,那位貌美姑娘面上倒是瞧不出半点尴尬。
老夫人打住了话头,坐在左下首的闻夫人仿佛没懂婆母的意思,接拉过那貌美姑娘向黎舒介绍:“她是我娘家的侄女,姓许,闺名单一个曼字,不是我夸,曼姐儿的样貌没得挑,性子也大方,你们一道玩久了便知道了。”
宁伯府这位新来的表姑娘应该是提前得了消息,还专门备了一条碧玺手串给她当见面礼。“郡主拿着玩吧,望不要嫌弃。”
串珠颗颗晶莹透明,是难得的佳品。碧玺产量低,这么一条品相上佳的碧玺手串,拿去走礼都称得上贵重。
黎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初次见面,一位做客的表姑娘,给来访的另一位客人见面礼,出手还是这种大礼。这操作,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这位表姑娘过人的美貌,怕是用脑子换的吧。
他们是平辈,她年岁虽比许姑娘小些,但她是朝廷敕封的郡主,正经的从一品。在场的女眷,除了闻老夫人,就她的品级最高。许家表姑娘搞这一出,也不知是打谁的脸。
许家表姑娘尴不尴尬不知道,反正作为宁伯府和黎舒关系枢纽的闻玉娴,有点难堪。
黎舒还没开口,闻老夫人已是忍不住了,哐的一声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压着唇角道:“曼姐儿快收回去。”
忍了忍气,闻老夫人转头笑着圆话:“婧姐儿她姑妈一道在府上做客,这本是许家太太备的礼,许家太太身子不爽利不能来拜见,便叫曼姐儿带过来了。”
闻玉婧笑着打圆场:“姑妈就是太遗憾错过见郡主的机会了。”
黎舒权当信了,“许太太保重身体才是,后边儿多的是机会。”
有了这一出,黎舒没了寒暄的兴头,转而说起这次来的本意:“还有半月便是大姐姐的芳辰,这次为着家中来客特意告假出宫,等大姐姐生辰的时候我怕是不好告假,我在这里先给大姐姐赔礼了。”
宁伯府后院水深,闻大姑娘又是先夫人生的,老夫人毕竟年龄大精神短,不管中馈多年,哪镇得住府里一干子魑魅魍魉。黎舒今日走这一遭,就是表明,即使生辰宴时无黎家人到场,闻家大姑娘也是受未婚夫家看重的。
黎舒作势要去给闻玉娴行福礼,被闻玉娴一把拉住,哭笑不得的说:“你有这份心就是给我最大的尊重了,快别闹我了。”
闻老夫人心下熨帖,一脸的慈和。“你的正事要紧,能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黎舒又叫人将他们准备的礼物带上来,先开了装首饰的匣子,里边躺着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璀璨夺目。惹得一旁伸着脑袋看的姑娘们发出一阵的惊叹。
“这是母亲给大姐姐的头面,祝你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闻玉娴低着头双手接了,“谢夫人。”
黎舒又开了她的盒子,里边躺着一串珠翠碧玺十八子手串。碧绿的翡翠结珠配着晶莹剔透的粉碧玺,漂亮极了。
刚还惊叹的姑娘们瞬间哑了声音,颔首静息,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最大限度降低存在感。只一双耳朵支棱着,捕捉着屋里的动静。
是的,就是如此尴尬。
宁伯府的表姑娘给黎舒准备的见面礼是碧玺手串,黎舒给她未来大嫂准备的生辰礼,也是碧玺手串。
同款,同色。
黎舒:心里有一万句MMP,我现在就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