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大姑娘院子里玩了半个多时辰,用了些点心羹汤,黎舒见时辰不早,便提出告辞,用的是要归家准备迎接亲眷的理由。
告辞的时候,那位许姑娘便不在闻老夫人这了,只宁伯府的姑娘们在。闻老夫人苦留她用了午饭再走,实在留不住,便也只能打发人送她回去。
黎舒走后,宁伯府的姑娘们依旧聚在老夫人会客的正屋里说笑逗趣,为的自然是大姑娘手上的帖子。
姑娘们没说,闻老夫人心里也知道,问当事人的意思:“娴姐儿,你是怎么想的?”
不等闻玉娴回答,大夫人已经抢了话:“娴姐儿小姑娘家家的,哪知道轻重,我们直接定下来就是了。”
大夫人这样说,其它两房的姑娘们不乐意了。要么祖母一个人定,要么将她们母亲请过来一起定。
“大伯母,你这话侄女就听不懂了。”二房的嫡女闻玉娇底气颇硬,先开了口。
小姑娘脸上的笑跟迎春花一般娇艳,说出来的话,明面上是说笑,却堆了软绵绵的刺:
“大伯母上前天来跟母亲讨主意的时候还在说,一家子骨肉商量着办事稳妥些。这才几天,现今又说直接定下来的话了。”
府里的嚼用还仰仗着她母亲呢。靠她们二房撑着伯爵府的体面,有好处的时候却想独吞?哼,哪有这门子的买卖。
二房的其它姑娘在一旁帮腔:
“该出力的时候出了大力气,那到沾光的时候了,不能连甜头都不给人尝尝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意思。”
眼见二房姐妹们想要用功劳来定名额,四房的姑娘们也不是没长嘴,拉着闻老夫人就开始痴缠:
“祖母常说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都是为了府上多风光些。我看呀还是祖母你来定,这样大家才心服口服。”
“对,祖母你来定吧,你说谁去就谁去。”
一张赏花帖,像是钓鱼的饵,将姑娘们的心思都钓了出来。在抢饵的时候,看起来再亲密的鱼群都是会挤着彼此的。
饵越少,争的便越厉害。
谁都知道,府上姐妹多,不可能都去。那么能去几个,每房怎么分,谁去谁不去,就是其中的争头。
场上热闹非凡,姐妹们将自己的盘算掩藏在娇俏的话里,拉扯着老祖母,叫她将赴宴的名单定下来。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若是去不了,那便是祖母不公平。都是亲孙女,在祖母这,谁又比谁高贵不成。
大家都将赏花帖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却何曾想起这张帖子的主人是闻大姑娘,谁去谁不去这本该是由大姑娘做主的。
闻老太太被吵的脑仁疼,顶着孙女们的灼灼目光,说道:“这帖子是郡主下给娴姐儿的,自然得看娴姐儿的意思。”
二房的闻玉娇瞥了眼颔首低眉的的大姐,看不惯她这副怯柔的样子,轻嗤了一声,到底是没说话。
闻大姑娘半敛着眉,语调轻柔,是她一贯的谦恭姿态。连下人们都知道,府上的大姑娘,最是柔顺听话。
“郡主说了是小宴,邀请的人估计就那几家,人不会太多,我们家不能喧宾夺主,抢了郡主的风头。”
在场的人都点头,这在大家的预想之中。
闻大姑娘笑着跟闻老夫人建议:“大家都在一处住着,和睦才是长久之法,每房各去一个吧。”
闻大姑娘话刚落地,闻夫人已经气红了眼。若是长房只能去一个,除了她闻玉娴还有谁,那婧姐儿呢?那可是她亲妹妹!
闻玉婧一直注意着不省心的母亲,抢在她母亲开口之前,拽了她一把。再次为她母亲的敌我不分操碎了心。
大姐姐平常再忍让,这种为各房争利的时候,大姐姐还能偏着二房和四房吗?!
果然便听见闻老夫人笑着开口:“若是没有你,哪来的这张帖子,你不算在这里头。长房再去一个吧,双数,吉利。”
若是闻大姑娘说没有她们长房哪来的这张帖子,其它姑娘便不服了,哪房不曾为这府里的荣光流过血汗。
但是是闻老夫人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对于这,即便是各房的主母闹到了老夫人这也无话可说。
闻大姑娘又圈定了一位:“郡主年纪小,府上能陪她说话的妹妹至少得去上一位。”
跟郡主年纪相当的妹妹多,但是嫡出又得宠的就二房的闻玉婷,那么二房的名额便占了。
闻大姑娘:“郡主嘱咐了莫要再带绿菊,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到场,喜不喜欢赏花作诗。咱们这些人家,扬鞭策马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作诗写赋可就难为人了。”
哪家赏花宴不拽几句酸诗应景的呢?四房的闻玉姿自诩才情,是府里公认的才女。这种能抬身价的时候,能叫四叔母拦着?四叔母拦得住吗?
那么名单基本便定下来了。
即使已经划定了赴宴的人选,闻大姑娘表情纯良,说的婉约:“我能想到的就这些,具体的人选,各房自己定吧。”
虽然没遂她本意,但是相比于婧姐儿差点没去成这个坏选项,闻夫人觉得现在这样也还行。
嗔了一眼不给她添堵就不舒服的继女,闻夫人笑着拍老夫人的马屁:“都说到这了,还各房自己定做什么,你祖母定了就行。”
闻玉婧快要被自己母亲的心直口快给急哭了。
闻老夫人闭眼忍了忍气,交代道:“就按你大姐姐说的办,你们今晚就定下来,明后两天也有时间选衣裳首饰。”
“是。”
闻老夫人坐直了身子,严肃的说道:“你们对外人来说,只有一个名号,那就是宁伯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独善其身这个选项。一个人行差踏错,连累的是满府姐妹的名声,凡事三思而后行,每个人都给我记住了!”
屋里的姑娘全站起来听训,等老夫人讲完,齐齐福身道:“孙女明白。”
没到晚上,各房就将要去的人选定下来了,跟闻大姑娘盘算的一模一样。
长房的闻玉娴、闻玉婧,二房的闻玉婷,四房的闻玉姿。
名单确定下来的时候,婧姐儿刚从大姑娘那儿离开,正在大夫人房里说私房话。
将来报信的小丫鬟打发出去,闻玉婧感叹道:“跟大姐料定的一点儿没差。”
说起这个继女,大夫人就来气:
“她是长房的姑娘,这帖子下给她就是下给长房的。自己家的人还不够分呢,拿去给别人家作人情。”
这当家夫人,外面看着风光,二房的玉娇说撅就撅了。她一个晚辈都如此态度,更别说二叔母了。
闻玉婧知道她母亲的苦楚,也不戳破她的心思,靠在她母亲怀里,撒娇道:“我知道母亲都是为了我,等我长大了好好孝敬你。”
“你是我生的,不为你打算为谁?只一宗,离你大姐姐远点。她亲事定的早,看着柔顺,其实性子独,生外向,你祖母早晚白疼她一场。”
闻玉婧将那句‘还不是府上逼的’忍了回去,将大姐的维护掰碎了跟她讲:“郡主办的赏菊宴,母亲你为什么想要我去?”
大夫人面不改色:“当然是为了你能多见世面。”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她无法反驳。闻玉婧换了种问法:“姐妹们为什么想去?”
大夫人瘪嘴:“除了亲事还能为啥?”
“大姐说的要才情好的和跟郡主年纪相当的,这才定的玉婷和玉姿。要是大姐姐不说,去的便是玉娇和玉婉。不是我埋汰自己,她们两性子比我讨喜多了。”
大夫人辩驳道:“你是伯府的姑娘,她们虽住在府上,身份哪能跟你比。”
若真是这样,她母亲就不会被二叔母辖制了。闻玉婧继续说道:“玉婷才六岁,离看亲事还早呢,倒是玉姿跟我同岁。”
对于闻玉姿,大夫人相当理直气壮,拍桌子道:“她一个偏房生的,也配和你争?!”
时下就是如此,即使有个记名嫡女的名头,偏房所出依旧不能与正经嫡女比肩。
各房自己定名额,那便是她们自己房里姐妹的斗争,闹的是二叔母和四叔母,即使是大姐姐划定的范围,这火也烧不到大姐姐的身上。
若不是她母亲没想明白其中关窍,多了一句嘴,谁会注意到呢。可惜被她母亲拖了后腿,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
等二房和四房的姐妹回去复述一遍,四叔母看不明白,二叔母还能看不出来?等赏菊宴过去,不知道后边儿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闻玉婧也觉心累,试图叫她娘对大姐姐好点:“就像是你说的,我是她亲妹妹,真要紧的时候,她总是想着我好的。”
“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骗了,她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经了多少事,看人比你强。说不准,你在她心里,还比不过黎家那个小郡主呢。”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将之搁下,转而说起花房拿得出手的菊花品种。
宁伯府的这些风波,黎舒自然不知。她从宁伯府告辞出来,回家路上的时候,见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家,顶着青若姑姑的警告视线,打发人买了好几串。
舔一口,灵魂起飞。
她才不是想吃,她只是叛逆期到了。别人不准她做什么,她就偏想要做。
嗯,叛逆期就是如此不受控制,她也没办法。
她以为糖葫芦给的简单快乐能持续到天长地久,直到她看见宫中的车架。
手上的糖葫芦瞬间不甜了。
十一皇子等在门口,焦急又期待,如同马上见到良人的望妻石。
黎老爷子陪在十一皇子旁边,手上的拳头捏得死紧,不晓得是想捶她还是想捶十一皇子。
应该是三哥……吧?
毕竟,她和十一皇子之间的关系。不对,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三哥,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