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贴身女官来请的时候,上书房刚下学。时间卡的相当好,所以小郡主合理怀疑太子妃是故意的。
恰巧七公主也在。
自从上次十一皇子趁她不在挖她墙角,七公主明里私下没少骂十一皇子。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七公主表示,都是十一哥贼心不死勾引她的好姐妹,关她好姐妹什么事?
小郡主:……
小郡主:“你说得对!”
吸取教训的七公主痛定思痛,下学的时候都等小郡主一起。反正慈宁宫和清兰殿同处后宫,温太傅留堂也留不了多久。
听到宫女进来通禀说太子妃有请,七公主撇嘴嘀咕一句:“又来。”
看来太子妃不见她一面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黎舒收拾书本,叫七公主先回去。“你先回去吧。”
七公主斩钉截铁:“我陪你去。”
语气里颇有几分孤胆英雄的侠气。
小郡主将变身侠客的七公主摁回去,歪头问戏精上身的七公主:“你以为我去干啥?我是去吃茶!”
七公主:“哦。”
“你跟太子妃不熟呀,她也没邀请你,你贸贸然上门多没面子。”黎舒叫伴读锦心将功课带回慈宁宫,又压低了声音安抚七公主:“等我回来给你带新鲜大瓜。”
聪明机智如她黎某人,必定能从太子妃那儿探听到林阁老为啥翻船了。
小郡主自信宣言:“等我的好消息啊~”
七公主勉强同意了。
长乐宫位于皇宫的东边,与位于西方的后宫遥遥相对,上书房离两边的距离倒是相差无几。黎舒乘了肩舆前去,也不过两刻钟的样子。
黎舒的车架刚到长信宫,便有宫女太监迎上来,请黎舒进太子妃所在的长信殿。
刚跨过长信殿的大门,黎舒就看到正殿上端坐于上首的太子妃。
太子妃一身杏黄色华服,高高在上。身侧站着几个侍奉的宫女,还有个年纪偏大的嬷嬷。
见她来了,太子妃只矜持坐着,倒是那位老嬷嬷疾步迎上来见礼。
“给郡主请安。”
殿里的宫女们随着嬷嬷一起俯身,动作整齐划一,规矩极严。
黎舒便也上前向太子妃福身:“太子妃娘娘安好。”
太子妃叫起后,招呼小郡主:“许久不见,晋阳长这么高了,是个大姑娘了呢。”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比同龄人矮半个头的小郡主:有被内涵到。
矮郡主瞬间挂上营业型假笑,开启商业互吹模式:“谢娘娘挂念,娘娘还是如此雍容华贵。”
用的是吃茶的由头,案几上的吃食点心已经摆得满满当当,就等尊贵的小客人享用。
嬷嬷请小郡主就坐,边笑着缓和气氛,帮她家主子搏郡主好感:“娘娘为了今日宴请,专程叫人打听了郡主的喜好,今日特意叫厨子做了郡主爱吃的,郡主可得赏光才是。”
黎舒扫一眼案几上的吃食,大多是十一皇子常给她送的那几样。
小郡主忽然想起,昨日十一皇子来找她,还特意谈起过太子妃。
当时是在回慈宁宫的路上,她表达了太子妃很烦,十一皇子跟她说不想去就不去。
后边儿她记得她是这么说的:“你当然可以说不去就不去呀,你和太子是亲兄弟,太子妃是你亲嫂子。我是谁?我配和你比吗?我配吗?”
记得十一皇子被她逗得直乐,笑过后神色认真的跟她讲:“躲不过你就先在那儿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的玩,我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我保证!不管是东宫西宫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你有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还没等她说阿爸自己能行才不要你救,她耳朵尖,就又听到十一皇子自言自语了一句:“以后,你谁都不用躲。”
把小郡主感动得,差点跟他说,你谋权篡位别带我哈。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黎家也是!
莫挨老子!
黎舒看一眼果盘的点心吃食,又看一眼上首端着架子的太子妃,没看懂太子妃这啥意思。
嬷嬷将摆好的瓷盘推到小郡主面前,笑着说:“郡主请。”
主人家既然如此说了,实诚的小郡主,相当自然的去案几上的果盘里选喜欢的果脯。自觉是个乖孩子的小郡主,选中后还不忘征求青若姑姑的意见。
她今天的量已经吃完了,得特批。虽然有点形式主义,但是这种有正经由头的时候不多,得珍惜。
青若姑姑微微点头,算是允了。
然后小郡主就毫无负担的开启美食消消乐,余光看到太子妃皱眉撇了一眼青若姑姑,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她身边的贴身姑姑微蹲身,从侧边退下去了。
小郡主的美食消消乐之旅不太愉快。
在小郡主看来,宫殿里乌泱泱十来个人,跟特么幽灵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妃居高临下的坐在上边,脸上带的笑比她骗七公主的时候还假。
这些都能忍。
但是太子妃一口不吃,只摆着矜持的架子看着她吃,这她就忍不了了。
手上的芙蓉糕瞬间就不甜了。
聚餐的时候,同桌的其他人不吃,只盯着你吃,还是居高临下的盯着你,这谁吃得下去啊?反正她黎某人吃不下去。
这也太难了。
看小郡主不动,嬷嬷热情洋溢的开口,极力邀请小郡主尝尝这个,试试那个。口上说着都是按照小郡主的喜好准备的话。太子妃清高自持,连伸手尝试拿点心的动作都没有,看着小郡主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小郡主拿着芙蓉糕瑟瑟发抖:她这样,我好害怕。
怕太子妃娘家出事想不开,在点心里投毒,想跟她同归于尽。
小郡主看一眼点心,心疼极了。
主辱臣死。青若姑姑看不下去了,矛头直指太子妃:“老姐姐喝口水歇歇,叫主子自己说。别看咱们郡主年纪小,主意大着呢。”
青若姑姑在心底嗤笑一声。离中宫的地还远着十万八千里,这威风倒先抖起来了。便是太子,哪次见着她家郡主不是好声好气的哄着,她搁这装腔拿乔摆什么清高架子呢。
太子妃脸色微变。她向来自持身份,在她看来,一个下贱的奴婢,居然也配对她含沙射影,拐着弯儿来说教。太子妃高高在上惯了,生平第一次被个奴婢冒犯,气得咬碎了牙,抬手就要叫人将这贱婢拖出去。
嬷嬷轻轻扯了下太子妃的衣袖提醒她。太子妃想到家中还背着命案的弟弟,告病多日未上朝的祖父,终究是自己有求于人,硬生生压了怒气。
太子妃冷笑着瞥了一眼青若姑姑,将这笔记下。闭眼长舒一口气,太子妃换了个和蔼可亲的姿态,问道:“晋阳觉着长乐宫的点心如何?”
小郡主违心点头。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不管怎么说,点心是无辜的!
十一皇子每日定时定点投喂晋阳郡主,已经成了上书房一景。太子妃便借着这个打开了话题,半是取笑半是铺垫:“那跟重华宫的比呢?”
未出宫建府,又年纪偏大不适宜住在后宫的皇子,都居于重华宫。十一皇子自然也在此列。十一皇子送到上书房的茶点,大多出自重华宫小厨房。
小郡主望着手上的点心陷入了沉思,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臣服于自己的味觉,实诚的说:“这个也很不错,但是重华宫的会好吃些。”
不管怎么说,得对得起重华宫厨子那身本事!如果舌尖有审美,那重华宫厨子鼓捣出的这些美食,样样长在它的审美点上!
小郡主的下一步秘密作战计划——挖重华宫墙角!
听到这回答,太子妃和睦的说:“重华宫现在的掌勺太监,是十一弟迁居重华宫后,由母后专程从御膳房拨过去的。”
小郡主问号式挠头:所以?
“太子殿下和十一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十一弟和你关系亲密,长乐宫自然也是你的好朋友。如果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不好意思跟十一弟提,可以跟我说。”
小郡主:“……?”
太子妃顿了顿,等小郡主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加重暗示:“太子和我都是你的好朋友。”
小郡主被太子妃秀得头皮发麻。分点零食吃就是好朋友了,你以为我才三岁吗,这么好骗?
太子妃自信满满的问:“我跟晋阳是好朋友吗?”
小郡主连营业性假笑都撑不下去。
我跟你是不是好朋友,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两人正在进行一场虚假至极的谈话,小郡主忽然听得殿门外有宫女的惨叫声,正要敷衍太子妃的小郡主不由停住了。
声音虽然有些远,但是殿里人能听得一清二楚。一句“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喊得支离破碎,能从凄厉的声音里,联想到血淋淋的场景。
青若姑姑立马伸手去捂小郡主的耳朵。小郡主躲开,问:“娘娘外面是在做什么?”
太子妃瞥一眼青若姑姑,冷笑了一声:“刁滑之人,妄想替主子做主,叫她学学规矩。主子就是主子,哪能叫一个奴才摆布。”
这戏是做给小郡主和青若姑姑看的。在郡主吃糕点要青若姑姑允许的时候,太子妃就起了这个心。
五岁的小姑娘好哄,这宫里踩着尸骨爬上去的老嬷嬷可不好糊弄,自然得叫郡主知道不能事事都听下人的。
本只是做场戏装个样子,一个贱婢,居然敢对她说教。太子妃轻笑了一声,冷漠的看着青若姑姑吩咐:“我最恨多嘴的人,太吵。杖毙吧。”
听候的贴身宫女迟疑了一下,余光瞥到太子妃的脸色,到底不敢开口,一俯身就要出去。
太子妃戾气十足,被针对的青若姑姑连脸色都没变,只轻声哄着小郡主。
黎舒皱眉,开口制止:“等等。娘娘不喜欢。打发她到别处去不就好了。”
“晋阳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贱婢,逮着机会就想爬主子头上,不能轻纵了。”太子妃说完又转身斥责贴身宫女:“还不快去。”
“娘娘——”
两人正为了殿门外那位做戏给青若姑姑看的宫女的性命撕扯,有太监进来禀报说十一皇子求见。太子妃点头允了,对太监说:“请十一弟进来吧。”
看太子妃有了笑模样,小郡主气得眼睛通红,这才明白今天唱的是哪出戏。
太子妃想要拉拢黎家,那么她黎家就得跪着接。就算是想要十一皇子帮她处理娘家的事,她也不会低头,她要十一皇子自己求着上门,求她给这个帮她办事的机会。
我堂堂一个郡主,只是你钓十一皇子的工具人,我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