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花的富贵并不长久,恪表兄的大官也如梦幻泡影。
风一吹,就散了。
局势越发凶险,皇上的忍耐度也在逐渐降低。到了临界点,忽地就炸了。
先是下边被推出来的小虾米,等到了后期,大理寺围的府邸越来越多,官职也越来越大。而这股浪头,也打在了江南织造局郎中大人的身上。
曾经赫赫扬扬的家族,顷刻间土崩瓦解。
刚靠着郎中大人谋了个五品虚职的恪表兄,乌纱帽和官服还没穿热乎,这官就被摘了。
因为他身上的官职来的不明不白,又是织造局的亲家,大理寺秉承着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宗旨,也将他下了大狱。
黎家的消息倒比还做着官夫人美梦的恪表嫂来的快。大理寺抓人之前,有官差换了衣裳去黎府,七公只轻蔑的笑了一声。来传消息的官差秒懂,喝了茶领了赏钱就回大理寺禀报上峰了。
恪表嫂带着两个女儿跪在黎府门口求他们开门救命,消息传进来的时候,外书房里,小郡主在缝着布娃娃玩。
黎老将军正在用恪表兄的案例给两人讲课,主要学生黎清平,旁听生小郡主。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走捷径的人,哪怕一时富贵显耀,也长久不了,这个叫德不配位。你绝对不会拥有超出你能力范围的钱和权,绝对不会!”
小郡主一个布娃娃缝得乱七八糟的,她自己还觉得挺美,举着布娃娃欣赏了一番,在心里夸自己是刺绣天才,美得滋儿哇滋儿哇的。
听老爷子这么说,小郡主抱着心爱的布娃娃,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但你一定会拥有超过你能力范围的作业。”
一语致死。
黎老爷子:“……”
小郡主吐了吐舌头,立马拿布娃娃挡住脸,表演一个神奇的魔术——吹胡子瞪眼的老爷子当场消失。
这个神奇的魔术,叫自欺欺人。
进来回禀消息的护院,解救了不皮就不舒服的小郡主。
听护院说完恪表嫂求见的事情,黎老爷子不耐烦的说道:“不是早就说了,不见客。”
护院觑着老将军的脸色,详细解释道:“守门的小子也说了,连黎家没这门亲戚都说了。但是她们拿大姑奶奶来说嘴,说是来找她们祖母的。”
黎老爷子火气蹭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还好意思提大姐?谁给她的脸!”老爷子气得直转圈,取了墙上挂着的佩剑就要杀过去。
小郡主扔开布娃娃,冲上去抱住老爷子的腿,整个人跟无尾熊一样攀在老爷子腿上。“爷爷,你不是交给三哥了吗!让三哥去!”
这件事被黎老爷子全权交给黎三哥处理,权当让他来练手。只听到恪表嫂提到大姑奶奶,黎老爷子这火气就压不住了。
自那日被孙子伤了心,大姑奶奶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跨了,仿佛支撑她多年的东西被抽走了,身体一日坏过一日。
黎三哥也在一旁劝,“爷爷,你去看看大姑奶奶,我去处理就好。”
提到大姑奶奶,黎老爷子犹豫住了。黎三哥抢过老爷子手上的佩剑,又叫七公陪他去大姑奶奶那儿。“这事儿不能瞒着大姑奶奶,你陪着她比什么都强。”
黎三哥将佩剑随手放到桌上,抬脚就往外走。
“三哥你等等我,我也去!”小郡主一溜儿的从老爷子身上滑下来,倒腾着小短腿追上黎三哥。
**
黎府门口,前几日神色倨傲的大金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扒在门上敲门,求他们救命,又哭又闹。
恪表嫂躺在地上,撒泼耍横,指天骂地。
门里门外都站了一堆人围观,门外的人看热闹,看她们这涕泗横流的埋汰模样,嫌弃得直摇头,凑一块儿交头接耳,幸灾乐祸的声音就传到恪表嫂和大金花她们耳朵里。
“这也太邋遢了。”
“听说还是大官夫人呢,我要是那大官,能恶心得我饭都吃不下去。”
“前几日我见过这家人,那横的啊,跟螃蟹过街似的,这才几天,啧啧啧。”
恪表嫂听得火起,一骨碌爬起来,朝说闲话的人堆啐了一口唾沫,对着人群骂了几句。
见她好话求饶话都说尽了,他们还是无动于衷,恪表嫂心一狠,作势往门上撞,为了叫守门的下人开门放她们进去,张嘴就开始胡乱攀咬。
“老天开开眼啊,大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抓了我祖母。我今日就是撞死在你府上,也要救我祖母出来……”
“我可怜的祖母啊,你现在究竟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啊——”
“你们这些腌臜货不放我进去,我连你最后一眼都见不上了啊!”
小郡主跟黎三哥赶到的时候,就听到恪表嫂的破锣嗓子。
小郡主听她这番言语,再想想当初她刚来时的孝顺孙媳妇样子,有种荒诞滑稽之感。
若是大姑奶奶听到了,不知该何等心寒。
黎三哥叫人将门打开,作势要撞死的恪表嫂一个踉跄就往里倒。
军令如山。严格执行老将军命令的护院,下意识抬脚将人踹了出去。
嘶——
恪表嫂哎哟着痛呼了一声,见门打开,立马爬了起来,抓着大金花,哭着喊着就要往里冲,“舅公救救恪郎,他是你亲孙子啊!”
黎三哥叫护院拦住,瞟一眼外边看热闹的人群,冷漠的对恪表嫂强调:“是表侄孙。”
“表弟,你救救你表哥!”
看到站在黎三哥旁边的小郡主,恪表嫂就要冲过来去拽小郡主,口上喊着:“表妹你救救你表兄,你是郡主,大理寺不敢拦你的。你去把你表哥取出来,他在监狱受不住的。”
还没冲到小郡主面前,面前出现一排排锃光瓦亮的刀,恪表嫂一个急刹车停住,哭的一抽一抽的。
黎三哥皱眉,忍气说:“朝廷的律法,公正严明。若他无罪,他自然会出来。”
恪表嫂怒气冲冲的望着黎三哥,难以置信的问:“你们见死不救?”
黎三哥气得笑出了声,对恪表嫂说:“按照律法,他顶多被革了功名,性命是保得住的。”
恪表嫂不甘心。
“凭什么罢他的官,又不是他贪的!”是郎中大人贪的,管他家什么事!
越想越有理,恪表嫂梗着脖子嚷嚷:“难道就因为我们跟他是亲家,就要连坐吗!我不服!”
似乎是找到了缘由,恪表嫂仿佛找到了救人的方法,一把拽住大金花,激动的说:“你跟你相公和离,他们家犯的案子就跟咱们没关系了。等你爹出来,肯定能给你找个更好的!肯定比这个好。等我们跟他去了任上,谁也不会知道你嫁过人……”
恪表嫂越说眼睛越亮,像是找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畅想着以后的圆满日子,整个人激动得直抖。
能保住性命就算幸事,她却仍妄想着等恪表兄出来,他们一家子去外地做官。小郡主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知怎会有这样又贪又蠢的人。
“他的官职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个官当不了,不止是这个官,以后都当不成官了。”她们汲汲营营,不惜给他们招祸,不就是想着当大官。黎三哥冷笑了一声,一句话就戳破了恪表嫂的幻想。
“你胡说!”恪表嫂面上露出了慌乱害怕的神色,不顾生死就要往里闯,“我要见祖母!祖母会救恪郎的,祖母——祖母——”
她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你们不想救,大姑奶奶想救,你们不还是得救。
小郡主被恶心得不行。
——hetui。
小郡主正在心里激情骂人,看到有伺候大姑奶奶的婆子前来。那婆子朝黎三哥和小郡主福了福身,对黎三哥说大姑奶奶有话带给恪表嫂。
黎三哥点头,那婆子跨出了门,看着宛如疯婆子的恪表嫂,说道:“大姑奶奶知道你们闹着要见她,特意叫我出来说一声,她不见你们。”
“祖母肯定不知道恪郎关在大牢里,她若是知道不会这样的,祖母最疼恪郎了,会救他的!”
那婆子轻笑了一声,“大姑奶奶知道。她听说孙子遭了牢狱之灾,特意问了老将军会不会死。老将军回说不会死,不过会革了功名。大姑奶奶愣了会儿,苦笑着说‘那就好’”
“好什么好!”恪表嫂接受不了,气得说话都是抖的,“我们辛苦这么多年,不就是求着他高中当大官过好日子,这些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婆子才不管恪表嫂的心如死灰,只负责将大姑奶奶的话带到,“大姑奶奶说,她不指望你们养老送终,你们也莫指望她。当初你们为了富贵显耀没顾忌她,她全当没有这个孙子。若还要纠缠黎府,她就告你们不孝。”
“祖母如此无情?”恪表嫂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那我们怎么办?”
那婆子传完话,朝小郡主和黎三哥行了个礼,又回去了。
“趁着还没抄家,收拾细软。等恪表兄出狱后,返乡种田。恪表兄的功名虽然被革了,但当个教书先生还是能的。”黎三哥淡淡的说道。
恪表嫂悔得肠子都青了,想想以前起早贪黑下地劳作的日子眼前一黑,“那还比不上他当秀才的时候……”
那时候,好歹还有个指望,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叫她们享受过这般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再回去跟老牛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样永无止境的过下去……
恪表嫂感觉身浑身发冷,冷得牙齿直打颤。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整个人瞬间老了五岁。
大金花抹了把泪,爬起来去扶她,赶着回去收拾细软,若是抄了家就真什么都没了。
外边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口上说些这就是现世报的话。
之前耍狠斗泼的恪表嫂一行人,挨着别人的碎言碎语,搀扶着赶回家去。
围观的小郡主:爽!
**
对于一个学渣来说,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应该是——你醒啦,该去上学了。
被叫起来的小郡主听到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
小郡主一脸呆懵的望着不知怎么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七公主,呆呆的抱着被子,难以置信的问:“我的假期呢?皇上帮我续费的假期呢?”
她放这儿的那么大一坨假期呢,去哪儿了啊。
“并没有续费成功哦~”七公主笑嘻嘻的摇头,拽着被子就往外拖,“父皇说的是,让你在家待到老将军身体大好。我刚刚探望过老将军,他身体早就好了!”
七公主对上好姐妹的控诉眼神,笑嘻嘻的说道:“你穿帮了哦!太傅以为你一直在照顾老将军,老将军以为是太傅特批,你两头骗——”
“现在,太傅和老将军都知道啦~”
小郡主:“!!!”
——救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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