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将军府和宁伯府热热闹闹,囍字红绸挂了满府,送聘、晒妆、迎亲……
闻大姑娘盖着红盖头,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入了黎家,成了黎家的大少夫人——闻氏。
第二日一早,早早起床的小郡主溜到黎清宗的院子,远远地瞧见黎大哥从练武场回来。
小郡主偷偷摸摸地躲在窗户底下,等屋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小郡主谨慎地冒头,通过窗纱,模模糊糊看见她五大三粗的大哥在给她大嫂描眉。
小郡主:哇塞~
没想到她谈恋爱跟小学鸡一样的大哥居然还会这个!
——只要胆子大,谁的窗户都敢扒。
小郡主想看得更清楚,小心翼翼拿手指戳窗户想撬开道缝,刚挨了个边轻轻推了一小下,就被黎清宗察觉。然后小郡主便听到黎大哥的一声怒喝:
“黎清平你想死是不是!”
小郡主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开足马力,蹬蹬蹬一溜烟地跑了。
门哐地一下被推开,黎清宗怒气冲冲地扫了眼四周,问院内的下人:“三少爷呢?”
下人憋笑摇头,只说没瞧见三少爷。
等两小夫妻收拾妥当前往正厅拜见长辈,先在院门口瞧见了黎三哥。
黎清宗狞笑着说了声“早啊”,然后一巴掌拍在黎三哥肩膀上,给人打招呼。
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的黎三哥:“?”
黎清宗哥俩好似地攀着黎三哥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问:“一大早你挺闲啊?”
仿佛肩上被压了座山的黎三哥:“???”
黎三哥表示,无缘无故的,火气这么旺,这人莫不是有病病?
出来催他们快进去的小郡主,假装啥也不知道。
一身喜庆红衣的闻氏微低着头,耳尖通红,站在黎清宗的身侧,偶尔和黎清宗相视而笑的刹那,带着浓郁的娇羞和柔情。
和小郡主梦里那个灵堂上撞棺而亡的凄烈女子,完全不一样。
小郡主心想,梦果然是完全相反哒!
·
这一年的新年,热闹又喜气,再不是往年由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组成的三人组过的年那般冷清了。
也就是从这一年的新年开始,短短七年间,黎家的人口越来越多。跟着小郡主一起过年的,多了走路跌跌撞撞的大侄子,多了二嫂,多了三嫂……
自太子被废后,这七年间,诸王夺嫡进入不死不休的局面,朝中党争之势越发严峻。皇上过了知天命之年,身下宝座被人觊觎,心思越发难测。
黎老爷子当机立断,叫黎将军借着战场上的一场伤势就此退了下来。黎将军常带着黎夫人外出游山玩水、拜访故交好友,除了重大日子,并不见人影。
手握大权的黎将军退下来后,黎家虽依旧声名显赫,却并未到烈火烹油的地步,反正不是京城里最惹眼的那个了。
少一辈的人里,黎舒是京城最受欢迎的贵女;大哥黎清宗在晋阳驻守,在黎将军退下来后,慢慢从正五品蹭到了四品;二哥黎清永混了个中郎将,听朝廷调遣,常年在边关各地游荡。
黎三哥混得最惨,七年前是人人称赞的少年进士,七年后还在翰林院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官,现在是兄妹四个人里边,最平平无奇的那个人。
现在说起黎清平这个名字,大家还会琢磨一下。要是说黎家老三、晋阳郡主的三哥、柳氏的夫君,人准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真的好惨一男主。
深秋初冬,自请外出历练的十一皇子,披着满身的功勋归来,被封为了瑞王,如一记惊雷炸在了文武百官的心上。
势力树大根深的几位成年皇子们,分了两分心神看了看这位开始冒头的嫡子,又放心的将火力对准了老对手们。
朝上针锋相对,□□味十足。连瑞王府邸安在何处,七公主的驸马人选都能作为由头,拿到朝会上吵上一吵。
太后上了年纪,秋冬换季时染了咳疾,迟迟不见好。黎舒担忧她的身体,进宫陪侍几日。
十一皇子回宫的那日,黎舒刚好在宫里。
慈宁宫梧桐树下挂着的秋千上,黎舒慢悠悠的荡秋千,边听七公主吐槽她的驸马备选:“你是没瞧见,我母妃选的那几个人,没一个能看的。”
黎舒忍不住笑。
七公主抓着秋千的绳,偏头问黎舒:“你说她咋想的,就英国公的那个大孙子,要模样没模样,要才华没才华,要洁身自好没洁身自好,选这个人图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黎舒蹬在地上高高的荡起来,橙粉的宫裙裙摆立马在空中撒开,像是花朵绽放一样,少女轻快的笑声也随之飘在空中。
“为了凑数呗,还能图啥,要不然图他年纪大图他没头发吗?”
立在身后听两个少女说心事的皇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黎舒在空中一偏头,看到盘着手串不知偷听了多久的皇上,还有站在他旁边眉眼带笑的成年版十一皇子。小郡主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
“阿舒小心——”
十一皇子惊得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秋千,边对空中的黎舒喊“别慌!抓稳别松手!”咬牙稳住秋千,绑秋千的藤条立马在他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
“慢点!”皇上冲慢了一步的太监们喊话:“踏板,稳住踏板!”
太监们一窝蜂地冲上去,齐心协力将秋千稳住。宫女们上去将大惊失色的黎舒从秋千上扶下来。
七公主跑到她旁边,擦了擦她脸上被吓出来的冷汗,小声问:“你怎么样?”
黎舒惊魂未定地摇头,又看向将手背在身后的十一皇子,担忧地问:“你手没事吧?”
十一皇子边微曲着手缓解掌心的烧痛,边带笑安抚黎舒:“没事的,不疼,你没被吓到吧?”
十一皇子话还没说完,冷着脸的皇上走上前去,一把将儿子背在身后的手拽出来,冷笑一声问:“能耐了啊,不疼?”
皇上手上戴着的碧玉手串的流苏坠子从伤口上扫过,十一皇子手止不住地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七公主:“嘶——”
皇上偏头扫向出声的七公主,七公主愁眉苦脸地跟了一句:“我帮十一哥喊一下。”
黎舒看着这伤口就觉得生疼,小心翼翼地扶着十一皇子伤势更重的右手,又叫七公主扶着另一只手,“许太医给娘娘请脉还未走,先止痛。”
等进了正殿,太后娘娘自然要问一番是如何伤着的。皇上盘着手上的手串,瞥着面不改色的十一皇子,嗤笑道:“他能耐呗。”
为政事所累,年过半百的皇上又添了不少白发,训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朕还要给你讲几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手比脑子快,不过是莽夫之勇!在场那么多人不够你调遣的,要你冲上去逞能!?”
训完儿子,皇上又转头去训黎舒:“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上书房没教过吗?多大的事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自己在哪都给忘了?今日幸好是小十一手快,不然从秋千上摔下来有你受的。”
太医边给十一皇子包扎伤口,边听皇上训人,听这意思……
太医扫了眼十一皇子和晋阳郡主,在心里啧了一声。
“老将军还老埋怨说是上书房教岔了道,朕看你这几年压根就没认真学。老十家的孩子刚刚进学,你跟着他一道回上书房回炉重造吧!”
黎舒:“不,不了吧······”
十皇子家的孩子,今年四岁。她这么大一个人,她不要面子的吗?!
搞清楚来龙去脉的太后轻笑一声,笑着打圆场:“好了,虚惊一场,就当是重逢的意外了。”
太后娘娘又叫十一皇子都到她跟前来。上了年纪的太后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会儿,笑道:“几年不见,我们小十一成大人了,更稳重了。”
十一皇子:“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娘娘连说了几个好字,又拉着十一皇子叫他说了这几年在外的见闻,等太后娘娘连打了两个哈欠,被皇上催了好几遍,方才喝了汤药前去安歇了。
被晋阳惊了这么一场,被朝中政事烦得头疼的皇上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虽依旧懒得理两个罪魁祸首,却就着刚刚两个少女讨论的烦恼事,心情甚好地问起了七公主:
“既然你母妃给你选的人选不满意,那朕许小七自己选驸马如何?”
听到皇上这般说,七公主眼睛刷地就亮了,立马跟皇上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谢谢父皇!我要和阿舒在一起,我选阿舒当我的驸马!”
十一皇子低头理绷带的手一顿。
黎舒:“???”
七公主偏头恶狠狠地问:“你想抛弃好姐妹?”
黎舒不想说话,并朝好姐妹扔了个憨憨标签。
皇上哭笑不得,又觉得她这样的提议可爱,轻笑着摇头说:“晋阳不可。”
黎舒:“晋阳也觉得不可。”
七公主哼了一声,说道:“渣女!”
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