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绿柳搀扶着走进屋子,仪敏进宫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小林子和杏儿都吓着了,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帮忙。
几人合力把仪敏扶到塌上,又给她端来一杯姜茶。
热乎乎的姜茶下肚,仪敏觉得缓过一些,对着绿柳杏儿吩咐道:“我身上衣服都汗湿了,得赶紧换,你们去烧些热水,帮我擦擦身体,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越发觉得冰冷,仪敏不敢耽误,要是得了风寒就麻烦了。
难得焦急的催促道:“尽量快些,再去拿钱去膳房买些热水,越快越好。”
绿柳杏儿各自领命而去。
随后,她忍住不适,对小林子低声吩咐道:“太皇太后命我们每日去西阁佛堂祈福两个时辰,你去打听一下,西阁佛堂是个什么地方!”
小林子目光一凛,当即应是。
小林子出去之后,仪敏在杏儿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干爽的里衣,盖着被子靠在床上。
杏儿给她盖好被子,担忧的问道:“小主,奴婢多点了一盆炭火,您觉得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轻轻摇头,仪敏低微无力的吐出几个字:“什么时辰了?”
“小主,快巳时了。”
才过去两个时辰啊!仪敏恍然,她还以为半天过去了呢。
“我睡一会,绿柳回来了喊我。”
见她合上眼,杏儿便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看着炉子和炭盆。
可仪敏却并没有睡着,她虽然身体疲惫,心也很累,但是始终撑着一股劲,还有问题没有想清楚。
【孝庄太后是故意针对佟庶妃,还是正好针对的是佟庶妃?】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今日之事无疑是个下马威,但让仪敏如鲠在喉的是:当时如果她的动作慢了一步,那跪在地上的那个就是她了!
孝庄太后这般折腾佟庶妃,到底是因为她正好倒霉催的撞上了,还是因为:对方正好是佟庶妃,她才会这般折腾。
思索良久,还是拿不定主意,本着一切从最坏的情况打算,她决定还是当孝庄太后是无差别攻击,逮到哪个是哪个。
真正睡过去之前,她还在想着:这段时间在行宫里要夹着尾巴做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要撞到孝庄的枪口上。
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
绿柳时刻关注着仪敏,她一睁眼,绿柳就发现了,快步移到床边,把她扶起来,喂了一杯温水。
见小主脸色不似之前那般难看,绿柳心里也放下了一些,她轻声道:“我见小主睡得太熟,叫了两声也没叫醒,便做主让小主先睡了,膳房里使了银子,热水时刻备着,小主要沐浴吗?”
……
沐浴更衣完,仪敏坐在贵妃榻上,把手伸在炭盆上烤火,绿柳立在一侧给她擦着头发。
小林子在向她禀报打听到的消息:“小主,这西阁佛堂在意宁苑的西边,原先意宁苑里没有设置佛堂,太皇太后便是在西阁礼佛,后来意宁苑建了小佛堂之后,西阁便又空了下来,不过也是让人好生打扫保养的。”
仪敏舒了口气,“没问题就好。”
她现在对孝庄太后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不信任,总觉得要被坑。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才让小林子去打听了下,现在知道没什么问题,自然是安心多了。
也有心情用膳了。
饭菜一直放在热水上温着,此刻只需直接端上了就行,仪敏饿极了,也顾不得吃相,风卷残云的填饱肚子。
她身体底子是精心调养出来的,比一般女孩要好很多,睡一觉、吃个饭,便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
就身体素质而言,佟庶妃就不行了。
夜里,仪敏被一阵动静吵醒。
“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啊!”睡眼惺忪的披上外衣,仪敏嘟囔着。
今天守夜的是杏儿,她先跑出去看了一下,才回来禀报道:“小主,好像是佟庶妃屋子里的动静。”
揉眼睛的手顿了一下,仪敏走下床,皱眉问道:“白日不是请了太医诊治开药了吗?”
太皇太后再不喜欢佟庶妃也不至于想弄死她,尤其佟庶妃身份特殊,自然不会拦着不给叫太医。
一回到清风苑,佟庶妃就找人请了太医,熬了些汤药灌下去,仪敏还让人去问了一声,说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当时仪敏还感叹一声:佟庶妃乃至佟家,是彻底和太皇太后撕破脸皮了!
前脚才从太皇太后的意宁苑请安回去,后脚就病到要请太医的地步,谁见了心里没点嘀咕啊!
听着外面动静半天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仪敏有些按耐不住,便套了一件袄衣,带着杏儿往正房走去。
中途撞上秋蓉,瞧她来的方向,仪敏挑眉,这是往东厢房去的路啊!
秋蓉又惊喜又焦急,她急促的说道:“董小主,我们小主身子不爽利,想借您屋子里的炉子烧些热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此时已过子时,膳房的灶台上已经灭了火,管膳房的几个师傅也都去休息了。
仪敏心里了然,她也不想为难对方,便道:“我屋里的保温茶桶里还有些热水,你跟杏儿去拿过来吧,炉子在偏屋,你也拿过去用吧,明早记得换回来就行。”
再三道谢,秋蓉拉着杏儿一路小跑着往屋里去,仪敏站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她们便一人抱着一壶热水,一人拎着个炉子过来了。
和仪敏一起往正房快步走的路上,秋蓉问道:“董小主是要去看我们家小主?”
偏头看她一眼,仪敏无语反问道:“要不然我半夜跑过来干嘛?”看着挺机灵的姑娘,怎么傻乎乎的。
自觉说了蠢话,秋蓉讪讪的闭上了嘴,心里却越发肯定:董小主是个好人啊!
……
佟庶妃是真的惨!
她来月事了!
等仪敏走进屋子,看见的就是一个捂着肚子痛到发抖的佟寄柔。
有些女孩子来月事的时候火锅冰淇淋轮流上,无论怎么作死,都什么事也没有。
而有的女孩子,每到那几天就痛不欲生,严重些的甚至只能全程在床上躺着。
显然,佟庶妃没有那个好运气,此刻她瑟瑟发抖的抱着被子窝在床上,旁边的宫女不停地帮她擦汗。
走的近了,仪敏看清了她不断冒冷汗的额头,还有被咬的有些破皮的嘴唇。
心里有点同情,她对秋蓉问道:“有红糖吗?”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吃止痛药,第一世的时候,仪敏也是个痛经女孩,每到那几天,全靠止痛药续命。
但现在没这个条件,只能拿红糖做替代了。
原本她以为就佟庶妃这个德行,她屋里一定会有准备的才是。
却没想到秋蓉摇头,带着哭腔苦笑道:“没有,小主原先来月事的时候并无这般剧烈的反应,所以便没有准备。”
倒吸一口凉气,仪敏扭头去看佟庶妃,恰好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冬天早上,在青石板地砖上跪了一个半小时,又碰上了经期,再好的身子都受不住啊。
【不会落下病根吧!】
呆愣的片刻,仪敏想的还挺多,她想到很多女孩痛过一次便再也摆脱不了痛经的命运,想到前世疼得死去活来的自己,她还发散性的想到了孝懿仁皇后无子病逝的结局。
虽然有点扯,但也不是没可能啊!
仪敏有两个非常明显的缺点:想得多、心软!
此刻这两点都被完美戳中,她心里把原先的重视等级‘蹭蹭蹭’的往上提。
她马上扭头对着杏儿吩咐道:“我屋里柜子上那罐姜糖还有红糖,你赶快去拿过来,快点……”又让秋蓉赶紧给佟庶妃喂些温水。
别看佟庶妃虚弱的跟个残障人士一样,人家还有心情跟仪敏扯淡闲聊呢,“你……你怎么屋里那么多、多东西啊?又是炉子又是姜糖的……”
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仪敏小心脏‘噗噗’的,听了这话没好气的怼了回去:“我这叫准备充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们都在笑话我大包小包跟搬家一样,怎么样,这次还不是得靠我!”
佟庶妃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她顺着说道:“对,这次还真是靠你了,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靠到你头上,哎……”
见她那样,仪敏又心软了点,但是她还是强调道:“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帮把手,你上次算计卓沅的事,我可还记得呢!”
“卓沅?”佟庶妃懵了一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贵妃?”
她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虚弱且刻薄的说道:“你可别了吧,我是小小的算计了贵妃一把,但她不是也放出了我抄血经的传闻,逼得我不得不滴血抄经,手指头都差点戳烂了。”
仪敏:“啊……那不是你自己放出来的?”
把左手伸到她面前,佟庶妃无语的说道:“就凭我跟太皇太后的关系,你觉得我乐意给她抄血经?我就那么傻吗?”
现在的佟庶妃已经不在乎表达对太皇太后的不满了,她从未对太皇太后有过一丝不敬,却被这般对待,就算去了皇上面前,她也是有理的那个。
看着佟庶妃各有五六个针疤的食指和无名指,仪敏心虚的笑了。
早先她是真觉得佟庶妃脑子有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