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后魏维再没有联络过林澄邈。
对他这种人而言，只有具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会分对方一个正眼。林澄邈不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宅了两天之后，即便没有任何通告，也坚持每天步行到小区外的小水吧。这里临近大学城，时不时会有人进来点饮料，生意还算过得去，价格童叟无欺，六块钱一杯的热柠檬茶，无限续杯，可以让林澄邈在里面坐一整天。
店主是个懒散的中年女人，从不赶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手机玩扑克牌。正适合他专注学习控制异能。
他啃完自备的火腿三明治，盯着一对手挽手走进来的年轻情侣。半趴在桌面上，露出二分之一的眼睛，屏住呼吸，尽量将视线放在女孩的黄色毛织帽子上。那上面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透着几分童趣。
林澄邈已经如此练习了一整天了，注意力有些涣散。于是安静了几分钟后，情侣中男孩的心声漏了出来。
【啧，这胸，最多也就是个B吧。我还是喜欢大胸的妹子！】
一招不慎，林澄邈被呛住了。他咳得捣心捣肝，店里的三个人都不禁看了他一眼。
擦擦眼角的泪痕，他摇了摇头。
大家都是男人，在意胸脯上那几两肉也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你交什么女朋友？什么玩意儿！
【最近班花对我爱理不理的。啧，她那个远距离恋爱的男朋友又来了帝都。】
【小归小，聊胜于无吧。】
【嘿嘿嘿，今天就把她带到北校门外的小宾馆给办了。听说还是个处\\\\\\\\女呢！】
【找小薛要的情趣药终于派上用场了！】
男孩看着清清爽爽，内心却剑走偏锋。
林澄邈“切”了一声，差点被恶心地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倒也罢了，傻子都知道所谓的“情趣药”是什么。
这头男孩已经想得浑身火热，女孩望着心不在焉的男友，问：“怎么了？”
“没有，宝贝。就是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男孩随口说道。
女孩被如此直白的夸奖，顿时害羞的低下头，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今天打扮得真好看？我其余时间难道不好看了吗？”
【啧，真麻烦。女人！哼，等我睡完了你，才懒得哄你！】
男孩不耐地翻了翻白眼，连声哄道：“没有。我们家丽丽每天都漂亮！”
“讨厌！”
林澄邈围好围巾，离开座位，经过小情侣时脚下一滑，满满一杯柠檬茶全部泼在了他们身上。
眼见想了半天的事情即将泡汤，男孩高声喝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搞什么！”
倒是女孩反身关切地查看男友，仔细检查他有没有被烫伤。
林澄邈睁圆眼睛，假装手足无措的模样，愕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澄亮无辜的眼神，外加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女孩心软了。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男孩不依不饶道：“你眼瞎啊！”
女孩不明所以地扯了扯男友的袖子，“志明，你今天是怎么了？”她哪会知道男友的算计。
林澄邈又是低头又是哈腰，总算令男孩的怒气消减。他暗笑着离开水吧。
关门时候正巧听到身后的女孩叹了口气，“算了，弄的一身都是。今天咱们就不去看电影了吧。”
“啊？那哪行啊。票都买好了。”
“不去了，距离开场还有三个小时，退了吧。我得回宿舍换衣服。”
“可是……”
后面再说了什么林澄邈也就听不见了。只是不知道今天的插曲能不能让女孩逃过一劫呢？
见天色不早，林澄邈回到公寓。在一楼按了电梯，从负楼车库上来的人将这趟电梯挤得满满当当。他没多犹豫地放过。依照现在的控制能力，在这种人挤人的电梯里真是要命。于是耐心等下一趟。
下一趟电梯的人果然少了许多。除了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就只有站在角落的沈辰。他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澄邈愣了愣，快步走进去。
这位邻居正式搬入后，他们还从来没有在电梯里碰到过。他好像很忙。昨天在客厅看电视到晚上十一点才听到外面的关门声。
大概是附近哪个公司或者机构的管理层吧。林澄邈瞄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心想。
胡思乱想间，抱小孩的女人在十一楼下了电梯，狭小的空间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中洋溢着冷调男性香水的味道，凛冽而清冷，有点像雪山上的冷杉，又像冬天里的一捧新雪。
林澄邈在这股味道中逐渐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身旁这个人的心声他听不见，所以也无需挂怀他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到了三十二楼，沈辰才从漫长的沉思中回过神，冲他点点头，先一步跨出电梯。
真该问问他用的什么香水。不过，这样问大概会被当成变态吧。林澄邈心叹。
又过了两天，林澄邈接到通知让他去公司一趟。看来旭日娱乐好像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么个拿着基本工资，住着公司宿舍，但不事生产的艺人啊。
此次主要是为了排练组合的告别演出。这个时长两年的限定团，真正合体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除了林澄邈外，其他人都发展得不错，符合公司的预期。
这样的排练对林澄邈还挺新鲜的。原本他是被星探挖掘，没多久就被妈妈的小师妹转行作经纪人的陆姐带入行，没有当爱豆的经历。但他记忆力不错，活学活用，到了下午就将今天的这支舞跳得十分流畅。
“不错，不错。动作比之前好太多了。”结束时连舞蹈老师看向他的眼神都热情了些。
原身体能不佳，又刚出院不久。林澄邈本想直接走人，结果头晕目眩爬不起来，只得坐在地上稳一稳。
之前按照指定位置站立的组员却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围在队长苏俊坤身边嘻嘻哈哈说着什么，余光还不约而同地往林澄邈的方向扫。
挑染了两搓黄毛的组员带着艳羡的口吻说：“苏少，听说你拿到了何许的大制作啊。”语气里有不明显的巴结，说完不知道为何还看了林澄邈一眼，发出一声怪笑。
林澄邈对原身与组员们的旧怨没什么兴趣。他乖乖到公司排练，无外乎两个字——缺钱。圈子里逢高踩低是常事，他件件在意不早气死了。
他觉得有些无聊地撇撇嘴，用毛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无意识地抬起头，跟苏俊坤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这位队长，旭日人称“苏少”。气质优雅干净，公司给立的也是不食人间烟火，专注音乐的贵公子人设。平心而论他硬件到位，也有些音乐才华，再加上家世优越，是旭日力捧的艺人之一。但这些跟他有什么干系？
苏俊坤的目光闪烁，林澄邈不在意地别过脸，对他的想法没兴趣。
他今天控制倾听心声的能力已经达到极限，还是早早离开练习室，回家躺平的好。所以他再度擦了把汗，穿着湿透的练习服离开了。
还没走远，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就响了起来——
“这林澄邈的脸皮也够厚的。公司谁不知道他前几天闹自杀。圈里谁会在意他一个十八线啊。”
“我看啊，他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没准儿是假的呢。”
“真的又怎么样！合着他自杀成功就能永垂不朽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就是啊。你说对吧。苏少？”
林澄邈才懒得搭理这种闲言碎语。
没走几步就在走廊上遇到同组合的文定波。这也是个妙人，虽然摆明看不上他，但跟无视跟嘲讽林澄邈的其他人相比，这人就跟个天使一样。
“回了？”
“回了。跳了一天挺累的。”他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身后文定波忽然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吃饱饭，睡好觉，其余的随缘啊。”
文定波：“……”认识这么久，他头一回意识到林澄邈的画风有些清奇。
对这种别别扭扭的关心，林澄邈的想法是没想法。“走了啊。”他摆摆手留给他一个背影。
换了衣服，走到公司大厅就听到有人招呼道：“小林啊，准备回公寓了？”面目和蔼的中年人夹着公文包，站在大厅里，好像是在等人。
他转过头，毕恭毕敬道：“李董好。”
按照前台小姑娘们在茶水间的八卦，李明朝算是旭日风评最好的董事了。尤其是与其余几位鬼见愁和脾气火爆的董事长相比，堪称春风拂面，温言细语。
李明朝踱着步子走近，“小林啊。组合解散过后有什么长期规划没有。你的合同也要到期了，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什么想法？他倒是想制霸演艺圈。
可他是谁？林澄邈啊。小十八线。
李明朝勾着林澄邈的肩膀，笑容满面。眼底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欲念，就像暗夜中漂流的鬼火，看得林澄邈喉咙一哽。蛇一般粘腻冰凉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兜兜转转。
他隐藏得极好，只是强烈的心声在林澄邈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啧啧，这身细皮嫩肉，不知道躺在身子底下是什么滋味！】
【这长手长腿，艹弄起来一定很爽吧。肯定比许一天的更销魂！】
【到时候叔叔一定射|你一脸。】
恶心。
太他妈恶心了！
林澄邈连忙退了好几步，勉强扯出笑容：“李董，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
“是吗？那你去忙吧。”
【哼，早晚艹翻你！】
一股酸水从喉咙管内冒了上来。林澄邈捂住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旭日娱乐所在的位置很有意思，对面是星光，侧面是寰宇。华国赫赫有名的三大娱乐公司矗立在同一个商业环岛附近。有娱记曾经调侃这个不大的商圈环岛顶得了娱乐圈的半片天。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几家大型跨国公司的办公点。这时临近下班，人潮如织。
林澄邈一冲出来，无数的想法如洪流般拍打而来，直接把他打懵了。那些心声就算税利而细密的小刺，扎得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瞬间头疼欲裂——
【好累啊，吃完晚饭还要加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也知道孩子在家里怎么样了？】
【呜呜呜，今天犯了错，也不知道这个月奖金会不会受影响。】
【离婚，绝对要跟他离婚！】
原身的能力有些失控了！
现在他不光能听到身边人的心声，连几米外的也能准无误的读取。
他不敢停留，朝人少的地方奔去，然而那些声音没有放过他——
【这个的房贷，车贷，又月光了！】
【孩子的尿不湿换个什么牌子好呢。】
【今天面试失败了，大老板看起来好可怕！】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发热发昏发虚。他不住的大口喘息，犹如一条从水中跳脱出来自寻死路的鱼。冬天里居然跑出满身的大汗。他一阵天旋地转，但脚下不敢停。
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原身为什么会对这样的能力深恶痛绝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承受所有人的情绪呢？抑郁症都算轻的了！
跑啊！他的内心不住的呐喊。
“碰！”他撞到了人。那人踉跄了两步，抱着他稳住了。
忽然，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周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你怎么样？”熟悉的声线问道。
林澄邈从那人胸前抬起脸，愕然道：“沈……先生？”
沈辰的眼眸中映着少年惨白的脸，那张巴掌脸上满是汗水，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气候下有人热成这样。他想起自己曾让王涛查他的来历，结论是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兴许是心中的提防骤减，沈辰又问道：“还好吗？”
林澄邈感觉到自己要虚脱了。但看到沈辰，他一下清醒了起来，“没事，没事，就是跑得太急了。”
少年虽然极力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但说话的时候嘴唇颤抖得厉害，几乎血色全无。他的神色惊惧交加，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揪着沈辰袖子的手指也在不住地抖动，脆弱得像块即将碎裂的玻璃。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答：“真的……没事。”这事解释不清楚。
沈辰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里发抖的少年，无视下属们惊悚的表情，“王涛，你去星巴克买杯热巧克力。”他又看了眼身后的客户，“然后陪他喝完。我继续跟钱总他们谈。”
林澄邈意识到他还在工作，急忙道：“我没事。沈先生……真是抱歉。”
沈辰：“……没什么好道歉的。”他注意到少年松开手，然后在原地倔强地站直站稳。
怎么这么倔呢？
王涛：“……”这次的项目之前主要由在他跟进，而现在他这个核心成员居然要去给人买热巧克力？
调节了一下呼吸，王涛回答：“好的。”
他是谁啊，寰宇集团总裁室第一特助，沈辰的左膀右臂。
他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位稳固，巍然不倒的原因是什么？
老板的话永远是对的！
他看到少年神色恍惚地晃动一下，而老板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一边胳膊，帮他站稳，这模样明显就是熟人啊。于是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这位是？”
“我邻居。”
王涛：“……”他就不该问！
他读书少，但这也太欺负人了！
神他妈的邻居！居然用得着您能力出众的特助陪着喝巧克力？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