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大大小小的演员加起来几十号,单是上妆就要花好几个小时。
刚到剧组时,好久没有这样作息的林澄邈很不习惯。除了疯狂设定闹钟,还让助理们按点电话,很快就习惯成自然。不仅如此,还养成了上妆就睡,化完即醒的神技。反正别人化别人的,他睡他的,互不干扰,意外和谐。
可轮到沈辰他就有些不乐意了。他是演员,按时上工是职业操守。可辰哥明明是来度假的,偏因为他被拉了壮丁。所幸本子里旋渊的戏份极少,他就跟梁超商量,能不能将拍摄时间延后几个小时。
之前他在剧组相当乖巧,导演让往东他绝不往西,很拉了一波好感。梁超略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只是转头忍不住跟导演组其他人吐槽:“这还是头一回见识林澄邈的嘴皮子呢,也忒能说了,感觉不答应今天打都打不走。”
拍摄当日,给沈辰做完造型上了妆,娜姐三分得意两分摆显地笑道:“还是梁导眼睛毒,这么拾掇完还真是活脱脱的一个旋渊。”
男人站在那里,双目微阖,没有聚焦。白衣胜雪,萧萧肃肃,面容清朗俊逸,眉间的那枚朱砂印分外显眼。
“哇……澄邈。你朋友真的是素人吗?”凑巧在旁边围观到的漆梦惊叹道。
知晓真相的李心悦:“……”跟助理站得远远的。虽然很养眼,但并不想凑大老板的热闹。
“辰哥,你这也太好看了吧。”打完盹一睁眼就看到古装的沈辰,林澄邈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绕着他打转,“真好看。就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梁导看到肯定高兴死了。”
开拍前他们曾经集体研读过原著,对出场人物及小说脉络有过大致的了解。
往现场那么一站,梁超果然眼睛一亮,直说了三个好字,“这外形条件比容老师还合适。”容老师就是之前答应客串,后来又以档期为由临时跳票的演员。“他现在要来我还不乐意呢。”他还不厚道地补了一句。
“不求演得多好,但求流畅就行。”他捏起剧本跟沈辰讲戏,顺便还指导他这一幕应该如何走位。
林澄邈:“……”流畅是很困难的。否则那些个整容脸的明星怎么演什么都像木头人?说好的“要求不高,什么都不用管,只出个人就行”呢?
可沈辰听得十分认真,他也不好打断。这世上有一类人很神奇,天资聪颖,记忆力超群,做任何事态度都端正,指的就是沈辰这种“怪物”。给普通人一点活路成不?
“行。准备——第八十场第四镜第一次!”感觉沈辰准备得差不多了,梁超让所有人员各就各位。
身中绞心藤,右臂也被砍断。真疼啊……
谢修抓着那根被砍下的手臂,靠在树干上忍受着钻心之疼。
神志渐渐涣散。他拼命地摇晃脑袋,极力保持清醒。然而心底有个声音笑道:“睡吧。只要睡去,这世间的一切苦难都再与你无半分干系。何必呢?你看,如今这世上还有人不想你死的?你这个半人半魔的怪物!”这是他在月魔井是种下的心魔,每当他意志不坚时便会出来作祟。
“不不行,我还不能死。阿娘的仇还没有报,我怎能轻易去死?”他不甘地挣扎起来,用甘华剑用力戳向自己的手掌。一时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可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手掌,心想,谁说入了月魔井便要成魔?他偏要叫那些仙门世家看一看,这世间总有例外。
“卡,旋渊准备。第八十场第五镜第一次!”
沈辰站到布景前,打板声落下,再睁眼就化身为了背着青囊的白衣医者。
“何人闯入我丹穴山?”沿途的奇门遁甲阵法皆已破,他疾步前来,没想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浑身浴血的少年用他那不再清澈的目光警觉地望着来人,“你便是医圣旋渊?”
“正是在……”
“下”这个字还未脱口,一把闪烁碧莹莹血光的剑刺向他的喉头,分寸之间就能取他性命。
可旋渊只是抬起头,他的双眸如烟霞笼罩,看不清情绪,微笑道:“阁下右臂已断,身中绞心藤。擅闯丹穴山可是为了求医?既然如此,何不放下剑让我查看一下你的伤势?”
谢修冷笑一声,“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医圣旋渊虽是医者,却喜制毒。我怎知你会不会借机用毒逃走?”
男人温文尔雅的假面仿佛劲风中忽然熄灭的火苗,收得涓滴不剩。可他依然笑着,甚至冲着剑锋走近了一步,以至于被甘华的剑气破开一道小口,“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灵台山弃徒谢修?”
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到看得津津有味。无论台词走位都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梁超心里犯了嘀咕,偷偷问林澄邈:“澄邈啊,你这朋友真的是素人?”这也太有天赋了吧!不进圈简直就是损失!
林澄邈:“……”十几岁就演过金舟奖最佳电影,您说呢?
独自掌握真相是件酸爽的事情。他暗自偷笑,正色道:“那当然。我哥在大型企业当高管呢。有能力的人到了哪里都有能力!”
梁超:“……”瞧这孩子得瑟的。你作为一个吃专业饭的被别人比下去得瑟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亲哥!
“沈先生这段没有问题。倒是你,林澄邈,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你到片场不是来游园的!”他不软不硬地说道。
“知道了,梁导。”被说了既不生气也不沮丧,还挺与有荣焉的傻笑。
梁超:“……”是他老了吗?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脸皮咋就厚成这样呢?
林澄邈一路溜回沈辰身旁,“辰哥,你看。就因为你演得太好,梁导都开始挑我刺了。”
本以为是抱怨,可他偏偏一本正经地感叹:“辰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做什么强!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安抚安抚他的沈辰愣住了。林澄邈这场是重伤戏,脸上化有青紫色的斑块,唇角还流着一缕血线。这个妆容在镜头下看很逼真,但凑近了却有些滑稽。
可是此刻,他笑不出来。
心里负隅顽抗的一角忽然塌陷了,那些碎片还不受控制地起舞。
“说什么傻话呢。”他回答,嘴巴不自觉地牵起了弧度。
目睹全过程的宋鑫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顺手发了条微信给商皓,“皓哥,你不在我真的是空虚寂寞冷!”妈的,凭什么要被人秀了一脸!凭什么!
那头商皓盯着信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某个画面,耳根微红,啐道:“又发什么神经!”
因为效果超出想象,原本打算一再精简的部分也按原计划拍了。拍摄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凌晨两点。
“梁导,您真是物尽其用啊。”到最后林澄邈恨得咬牙切齿,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了,帮着剧组把沈辰坑了。
一天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回到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
光影飞快地滑动,只在特定的场景化为慢放的定格。
“小王子跟玫瑰花永远永远在一起。”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
“我宁愿从来没有生过你们……”
又是那间屋子。女人放////荡的尖笑与男人的粗喘交织着。堕落、肮脏,叫人生厌。
去死去死。怎么还不去死?!
然后在那个屋顶,男人逆光而立,懒洋洋说道:“这做人呐,真没意思,你说是不是,小辰?”
不不不,你只是病了,你只是病了!抓住我的手,拜托你,别死!
沉闷可怕的响声过后。他遥遥望去,就像一枚摔得粉碎鸡蛋,一分钟前鲜活的生命成为地面炸开的大片血花。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吗?小辰。因为他们都是弱者!”
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沈辰猛地睁开眼,盯着夜灯中的天花板发呆。
身旁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他唯恐吵醒他,直到那些复杂的情绪平复下来,才稍微调整了一下睡姿。
林澄邈睡得好似格外的甜美。他一半脸舒服地陷入枕头里,另一半露在外面。一切都是这样的恬静安详。
他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味。这孩子总是偏好草木类的香波。蓬松的头顶,一缕桀骜不驯的呆毛跟天线一样立着。他伸手理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地欺身凑近,牵起那缕发凑在嘴边吻了一下。
当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迅速拉开距离,仿佛偷做下坏事的孩子,有些无措,更多的是紧张,唯恐对方忽然醒过来。
林澄邈其实并不习惯身边有人,这番动静过后,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辰哥?”
很快察觉到沈辰有些不对劲,因此勉强支撑着眼皮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辰:“……没事,你睡吧。明天还要拍戏呢。”
果然是做噩梦了?
他从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挣扎出来,闭着眼睛摸摸索索一路到了沈辰的头顶,“不怕不怕。我听人说过梦是反的。来,我们一起数绵羊。”
被人当成三岁孩子哄的沈辰:“……”
“一、二、三,四……二十……”数着数着自己又睡过去了。
“……”说的一起数绵羊呢?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沈辰无奈地皱起眉,帮他掖好被子。随即他苦笑一声,将脸埋入掌心。
“林澄邈,你还真是个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黑子:除了电影配角,电视剧配角,时尚资源零,时尚杂志首封呢?一天到晚只剩下一张脸可吹了!
半年过后
黑子:脸疼,这是什么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