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_绵羊还是狼
苏安悦虽说是特意整理了一番才进去的,但还是可以看出她在外面出了一身汗。
鬓角虽说被理顺在耳边,却还是沾了些未干的汗水。
光是站在窗棂处便能感受到灼灼的热气,更别说是顶着太阳过来的苏安悦。
每日临近苏安悦过来的点,赵鹤洲就站在窗棂边上等着。
他在里边看着苏安悦擦掉汗,又听见苏安悦嘟囔着吐槽天气热。
在苏安悦进来之前,他就立马坐在桌子面前,不让苏安悦看出他一直在窗边傻站着。
苏安悦从外走进来,赵鹤洲立马换上笑脸。
“来了,用膳吧。”他说道。
每日的开场白都是这样,赵鹤洲朝着苏安悦说一句一样的话,随后示意太监布菜,待苏安悦坐下来就能直接吃。
身后的太监脑子灵泛,苏安悦一坐下,他便拿了扇子,对着冰块往苏安悦的方向扇,只是微微用力,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凉意。
苏安悦汗这才下去,她看着面前的菜,一路过来的热已经不算什么了。
“尝尝这个。”赵鹤洲伸手夹过一块糖醋排骨,递到了苏安悦的碗中。
面前的碗多出一块肉,苏安悦抬了抬眸子,又觉得眼神太过热情,她埋下头,专心对付碗中的排骨。
只是眼神却安分不起来,咬一口又偷偷地往上瞥。
糖醋排骨入口,肉质鲜嫩,一口咬下去,酸甜醇厚,回味无穷,口齿间留存着香甜。
颜色也好看,排骨微焦,色泽红亮,有焦糖的光泽。
赵鹤洲这些天从未给她夹过菜,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出,虽说看起来是一副和谐的场面,可心里要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
她想偷偷瞧瞧,赵鹤洲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她瞧不太出来,赵鹤洲面色如常,吃饭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满满的贵族气息。
反观她,大口咬着菜。两人的性格似乎是换了过来一般。
吃完饭,苏安悦照例是要赶回去的。
刚走到门楣处,望了望外头的太阳,苏安悦又退了回来。
她脸上带着有事好商量的笑,凑近瞧着赵鹤洲,“皇上,臣妾跟您打个商量?”
吃多容易忘事,她先去进来的时候还想着要同赵鹤洲商量事情的,一顿饭的时间就什么都忘光了。
“何事?”赵鹤洲询问。
“最近天气越发炎热,臣妾顶着太阳过来,人都黑了不少。皇上不如……”苏安悦试探着说,两眼紧紧盯着赵鹤洲。
赵鹤洲心一紧,莫不是苏安悦发现了,她要向自己讨要那位御厨了?
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赵鹤洲望着苏安悦。
苏安悦迟疑不决,她好纠结。
如果她住在乾清宫,那她就能日日都吃些好吃的。可紧随而来的,也有坏处。
她还需要调查那个梦的事,住在乾清宫,怎么都不方便。
见苏安悦面色犹豫不决,赵鹤洲以为她是怕晒又怕吃不到东西。
小脸皱成一团的,帕子也被揪成一团,可以想象出来苏安悦是有多纠结。
赵鹤洲心软成了一滩水,记忆中那个小姑娘的影子在苏安悦的身上若隐若现。
“安悦将厨子带回去吧......”
“臣妾搬过来住吧。”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响起,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赵鹤洲嗅到了火药的气味,而□□,则是因为他的这句话。
他心中慌乱,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端坐在椅子上,反观苏安悦,直直地站了起来,素手指着赵鹤洲。
“你还真是好样的。”感情她犹豫了半天,全都是白纠结了。
她日日顶着大太阳来,又强撑着睡意回去,都是白费了。
苏安悦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与恼怒,只气自己没有早些想起要把御厨带回去。
既然是这样,那她也就不用纠结了,苏安悦扭头出了门,挥了挥帕子,示意暖春去将御厨请回坤宁宫。
赵鹤洲更是懊悔,早知道他就晚些再说话,让苏安悦先说。
功亏一篑。
*
远远瞧着坤宁宫的宫门,门外站在一个穿嫩黄裙的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丫鬟,丫鬟举着伞,时不时给女子擦汗。
“小姐,先回去吧。”丫鬟轻声劝道。
正午太阳毒辣,她家小姐从用完膳后就在这站着,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可怎么劝也劝不动,她怕再待着,皇后娘娘还没回来自家小姐就中暑晕倒了。
女子摇了摇头,太阳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留下一个小缝望了望坤宁宫的牌匾。
“姑母既然吩咐了我过来,我没等到皇后娘娘,又怎能偷懒呢。”女子皱眉,义正言辞地说道。
丫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微微调整了手中举着的伞,将女子的身影遮在伞下。
苏安悦将这副主仆情深的画面收入眼帘,她未说些什么,阖上双眸。
“臣女曾恩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一见到苏安悦的身影,女子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苏安悦连眼睛都未曾抬一下。
曾恩跟着进了坤宁宫,进去之后,主仆二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逾矩。
曾恩在丞相府不受父亲宠爱,只是母亲一人护着,却也是吃了些苦头的。
但凡有什么好的东西,曾唯就会抢了过去,她虽说比曾唯小,可她家自小就没有什么大的让着小的的习俗。
每次曾唯去找父亲哭诉几声,便是她错了也是对的。
久了,曾恩也就习惯了,自觉将好的让出去给曾唯。
只是曾唯却越发不满足,她什么都要占为己有,只给她留些最末等最差的东西。
今日来了坤宁宫一瞧,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皇后娘娘真如传言那般,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的。
院子中肉眼可瞧见的花都是些珍贵的品种,偏殿内的砖都是顶好的玉石做的。
就连待客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琉璃制成。
而这琉璃的材质,她依稀记得曾唯曾在她面前炫耀过。
而也正是因为那次的琉璃簪,她知晓了父亲的态度,从那个调皮捣蛋的曾恩变成了一个胆小乖巧的女儿。
曾恩始终盯着眼前的琉璃茶具,眼神呆愣,也不知道神游去了何处。
看起来无害极了。
苏安悦撑着上颚,将视线放在了曾恩身上。
也不知这曾家的二小姐是真的无害的小绵羊呢,还是扒了绵羊皮披上的灰狼。
身后的丫鬟低着头,也感受到了苏安悦炙热的眼神,悄悄抬眸瞧上一眼,果真如她所想。
躲在袖子下的双手伸到曾恩的背后,借着椅子做遮挡,戳了戳曾恩的后背。
曾恩回神,一抬头,却见苏安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