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秋风送爽,丹桂飘香——这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小和尚现在的真实写照。
他正躺在花满楼身旁,看着花满楼用手摸索着手里的书页。花满楼的书页是特制的,每一个字都做了凸起处理,方便花满楼能够“读”出来。
这样的书页自然不会是买来的,实际上,花家为了花满楼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这样一个专供花满楼用的印刷坊只是其中之一,甚至不是最珍贵的。
桂花被清爽的秋风一点一点吹下枝头,飘飘荡荡落入小和尚和花满楼的头顶怀中,就连书页中也不免落上几瓣桂花。秋天的太阳已不太刺眼,穿过桂树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实在是悠闲无比。
小和尚枕着填满花瓣的软枕翻了个身,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花满楼听着小和尚的呼吸越来越慢,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困了就睡罢。”
“呜……”小和尚挣扎着睁开眼皮,哼唧了几声。
这是撒娇呢,花满楼看着不断哼哼唧唧的小和尚失笑,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书拍上小和尚的背:“还要我哄你才能睡吗?”
嘴上这么说,但花满楼的手已经自顾自轻轻拍打起来,带着催眠的力道落在小和尚背上,连同阳光和桂花香气一同拍进小和尚梦里。
这些日子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释心大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枕着落花,睡着了。
花满楼仍然在一下一下拍着小和尚的背,怕他因为停下之后突然惊醒。陆小凤果然揭开了隐藏在上官飞燕谎言下的谜团,青衣楼和霍休一朝倾覆,连带着小和尚也出了回风头。
不仅仅是因为小和尚打败了西门吹雪,更是因为这件举世惊叹的大案子里,小和尚的存在绝对不容小觑!
也正是因此,所以不少要报仇的、想出名的、以为是谣言的各路人马纷纷出手,回程的这一路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刺杀。小和尚知道这些都是冲他来的,故而面对花满楼时格外愧疚,恨不得把所有活都包办了,对于那些来挑衅的人更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所以小和尚这几日不但累坏了,神经还一直紧绷着——不是所有人都会光明正大决斗的,多的是背地里耍阴招的人。
花满楼一路上强忍着没有出手,小和尚现在已经彻底踏入了江湖,甚至还落入了江湖漩涡之中,这些行走江湖时必要的经验,只能凭借这样的机会一点点教给他了。
但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是让他放松些吧。
一阵风吹来,桂花纷纷扬扬落下,裹住了小和尚被人呵护着的梦。
——
“诶?苦瓜大师?”小和尚呆呆地看着花满楼,有些不明白花满楼的意思,“是苦瓜成精了吗?”
“咳。”花满楼失笑,连忙用一生咳嗽掩盖过去,“苦瓜大师是少林名宿,佛法高深,还做的一手好素斋。”
小和尚恍然大悟:“他做饭很好吃!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花满楼无奈摇头:“你就只记得吃么?苦瓜大师在佛法上也十分精通,你没有兴趣么?”
“我又不喜欢那些经书。”小和尚皱皱鼻子,“师父一直让我念经书,其实我一点也看不懂。”
“……”花满楼被小和尚理直气壮地模样打败了,只好无奈答应,“那也好,我们去吃好吃的,明天便出发。”
“好耶!”小和尚高呼一声,快乐地跑去收拾行李。
花满楼握着手里的书信,微微一笑。
然而兴高采烈等着吃美食的小和尚却没想到,走进苦瓜大师的居所看到的不是满桌子美食,而是满身泥的陆小凤!
小和尚使劲捂住鼻子,声音瓮声瓮气:“你现在好臭!”
陆小凤完全不在意,转眼间又是三块素火腿下肚:“我臭不臭无所谓,苦瓜大师的菜总是香的!”
“……”小和尚又想吃饭,又没有勇气闻陆小凤身上的味道,差点憋红了脸。
花满楼轻轻瞥了陆小凤一眼,伸手把每样菜都夹了些放进碗里塞给小和尚,这才施施然坐到座位上。
小和尚立马一副“解脱了”的样子跑到陆小凤对面坐下,一秒钟都不想在陆小凤身边多待。
陆小凤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活像已经饿了三天三夜。花满楼不由得问陆小凤到底做了什么,小和尚却完全不感兴趣。
现在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小和尚手里这一碗菜重要。
因为实在来之不易,小和尚每吃一口都抱着十足的虔诚,完全没听那些大人之间的寒暄。
直到外面又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小和尚才抬起头来。
这个公子哥原来并不是公子哥,不仅不是,还是六扇门的捕快,办下过无数大案。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叫金九龄。
他这番前来,是为了让陆小凤出手,帮忙调查一个会绣花,也会绣瞎子的男人。
金九龄长得很好,模样周正一身正气,出手也很阔绰,谈笑更是爽朗,但小和尚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小和尚饭也不吃了,捧着碗陷入沉思。
金九龄当然不会忽略这么明显的目光,话题一转就带到小和尚身上:“这位就是释心大师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一表人才。”
这样的话本来是套话,无论对谁都能这么说,但面对小和尚这样一个小孩子就尤为好笑起来。
苦瓜大师调侃自己这位俗家师弟:“你平日里说出的话比唱歌还好听,怎么现在反而这般生涩了?”
金九龄笑道:“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本来就是个老实人。”
陆小凤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入了陷阱,此时又气又笑:“你若是个老实人,那其他人都要哭死!”
小和尚仔仔细细偷偷观察着金九龄,还是想不明白那一点不对劲到底是为什么,但小和尚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打架的事他自己来,动脑子的事交给花满楼。
所以小和尚等到没人的时候,立马就对着花满楼告状:“那个金九龄,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