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人们对黄皮子的感情有点复杂。
总体来说,这种捕猎田鼠的小兽算得上是益大于害,有时候在地里干活,能看见一点也不怕人的黄皮子立起来用两条后腿站在田埂上,睁着黑豆豆似的眼睛看人,人模人样的。
迷信的人甚至都不叫黄皮子,叫黄大仙。只要不犯到家禽,大部分人看见黄皮子都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这小东西祸害起家禽来,可特别恨人!
它长得小,吃不了鸡鸭这样的大家禽。就算是偷偷进了鸡窝,也是只喝血,不吃肉,一晚上能把一圈的鸡都祸害了,叫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听说犯了黄皮子,全村都把鸡棚鸭棚关得严严实实的,饿得肚子瘪的黄鼠狼找了一路,最后钻进了老苗家的鸡窝。
老苗家鸡窝盖得比较高,搭了三层架子,母鸡都睡在架子上。大公鸡独自守在鸡窝门口,两只脚轮流站在地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守着它的领地。
黄皮子刚进来的时候,它就发现了。
大公鸡双翅张开,脖子上的毛层层炸开,保持着警惕。禽类天生就是夜盲症,它没法像是白天一样地主动出击,只能张开翅膀护在母鸡前头。
黄皮子也怕大公鸡,它那鸡喙啄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贸然从大公鸡身边绕过去偷母鸡,只怕两下就被鸡叨住。它绕着大公鸡转了半圈,发现躲不开,嗖地一下就窜了上去!
它紧紧地咬住了大公鸡的脖子,长长的身子整条趴在了大公鸡的身上。
这是黄皮子捉鸡的绝活了,一旦被咬住脖子鸡就慌了,它一边喝血,一边甚至还能用尾巴两边拍打控制鸡狂奔的方向。一直到大公鸡失血过多倒在地上,黄皮子就能优哉游哉地享受这一顿美餐了。
大公鸡短促有力地叫了一声!
它是榆树沟第一凶鸡,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草鸡!在地上使劲儿刨了两下,大公鸡笔直地从篱笆里头冲了出去!
黄皮子没多想,它紧紧地咬住了鸡脖子,用尾巴使劲儿地拍打着鸡身子,想叫它快点奔跑失血死掉。它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如果今天再得不到补充,可能就要死在这个冬天里头了。
它吃过好几只这样疯跑的鸡了,哪怕这鸡比黄皮子大上好几倍,要不了多久也会流血而死的!
可是,叫黄皮子没想到的是,大公鸡压根儿没在院子里头疯跑。它一低头,直接钻进了院子里的水泥管里。
这水泥管是老三从外头捡回来的,不粗,但是还挺长,靠着墙根放在那里当个小板凳用。大公鸡低下头还要微微弯腿才能钻进去,它努力撑直腿,把黄皮子顶在了水泥管里头粗粝的内壁上!
这水泥管质量一般,外面抹得稍微平滑,里头可是又是砂砾子又是小铁丝。等到黄皮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整条鼠被顶在水泥管内壁了!小石头和铁丝扎进了它的皮毛里头,随着大公鸡的动作,甚至割开了好几条伤口。
它加劲儿咬着大公鸡的脖子,可是大公鸡脖子上厚厚的鸡毛并不是这种小兽能够咬穿的。
大公鸡脖子上滴落了几滴鲜血,这更刺激了它的凶性,它把两条腿全都绷直,使劲儿往前钻!它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给这东西喘息的机会,最后就只能被黄皮子咬死!
鸡窝里头的母鸡已经炸开了!它们拼命拍打着翅膀在窝里使劲儿叫!
听着院子里头的鸡叫,不管是后院的老三和王秀琴,还是前院的老两口和老大一家,都已经赶紧披衣服起来了。黄皮子那可是贼得很,疏忽一会儿说不定小鸡子就被咬死好几只。
妙妙也醒过来了,王秀琴本来不打算带她出去,可是妙妙抱住她的胳膊死也不放开。
“妈妈,看狗子!”
这个家里头陪着妙妙时间最长的,除了驰驰就是被她叫成狗子的大公鸡了!
赵香云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周琦也跟着出来了。老太太一出来就听见鸡窝里头炸窝了,她赶紧拿着手电过去数。
数了一圈,母鸡的数目没少,唯独就少了那只她亲自从隔壁村买回来的九斤黄大公鸡。
“咱家大公鸡呢?不能是叫啥玩意给拖走了吧!”
“不能,咱家大公鸡黄皮子可拖不动!”
“赶紧找找!”
赵香云一回头,看见王秀琴抱着妙妙出来了,妙妙着急:“奶奶,狗子呢?狗子呢?”
晚上安静,妙妙真的着急了,脆生生的嗓音里头全是惊慌。她使劲儿大喊:“狗子!”
赵香云心里头沉了一下。
这大公鸡如果真的叫黄皮子咬着了,哪怕人出来也不管事儿了。那东西贼得很,哪怕人出来了,也能拿尾巴赶着鸡走!不然咋总有人叫这东西是黄大仙?实在是太聪明了!
周琦耳朵好,又沉着,他听见那边水泥管子里头有声音。伸手从赵香云手里头拿了手电筒,往水泥管那边照。
大公鸡听见妙妙的声音了!
它的脖子被咬住了,叫不出来,身体里头仿佛一下子爆起一股子力气,脚下使劲儿,从水泥管里头钻出来了!
这水泥管子有四五米长,黄皮子被大公鸡顶在上面,半个身子都被小石子和铁丝割蹭得血肉模糊!它早就松开了嘴,随着大公鸡钻出了水泥管,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周琦两步蹿了过去,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黄皮子拎了起来。
妙妙的声音里头带了哭腔:“狗子!”
“没事没事!不怕!”赵香云赶紧过去摸妙妙的脑袋,跟王秀琴俩人一齐哄着孩子,“不怕不怕,大公鸡没事!奶给顺顺毛,不怕!”
大公鸡的确事儿不大。
自打妙妙来了家里,它的伙食就从跟母鸡们一齐吃麦麸拌白菜帮升级了,妙妙总会偷偷抓点豆子或者高粱米给它。
这让这只大公鸡的毛格外光滑格外茂密,黄鼠狼咬着它的脖子,也只有一颗牙嵌了进去,倒是咬了黄鼠狼满嘴的毛。
公鸡这东西本就命大,农村杀鸡经常有一刀下去没割透、结果大公鸡满院子连飞带叫的。它刚刚流的血多,多半是因为和黄鼠狼搏斗,这会儿摆脱了危险,大公鸡站在院子里头,响亮地打鸣!
王秀琴哄妙妙,把她放下去:“不怕不怕,你看看,大公鸡没事!一会儿妈给拿虫虫喂,没事!”
龙鱼是吃肉的鱼,饲料也都是小虫子干。王秀琴怕吓着孩子,都是高高放起来,她准备等会儿拿点出来给大公鸡补一补。
妙妙被放到地上,几步跑过去,紧紧地搂住鸡脖子。
妙妙搂住鸡脖子,大公鸡也一动不动地让她抱着,喉咙里头低沉地“咕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表功,还是在安慰小主人。
赵香云这才放下心来,没口子地夸:“当初我花十块钱买你爹还说贵,这贵啥?这鸡咱家养到老,将来给它送终!”
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么一折腾,整个老苗家也不打算继续睡了。刚刚大公鸡率先打鸣,整个榆树沟村的鸡都跟着叫了起来,弄得全村平白无故早起了一个多小时。
有人过来看热闹,看见周琦手里头那只血肉模糊的黄皮子,都唬了一跳。
“这黄皮子祸害鸡被逮着了?”
“我的妈呀,这黄皮子咋打成这样啊?拿啥拍的啊,都快叫拍烂糊了!”
“你家鸡没事吧?咬死几个?”
赵香云贼自豪:“啥啊,你咋不盼俺家点儿好呢?咱家一个鸡都没事,你瞅瞅这黄皮子,咬我家大公鸡、结果叫大公鸡钻到水泥管子里头硬生生磨烂了!”
过去榆树沟第一凶鸡的名号,是大公鸡在心里头默默给自己封的。可自打这黄皮子一战,它这鸡王名声不胫而走,还有那玩斗鸡的想要过来买它。
赵香云咋可能卖?这鸡可是自家孙女的心头宠。不过,不少人都冲着大公鸡定了老苗家的小鸡崽,明年五月份的鸡崽子,估计都供不应求了。
大人们盘算着鸡崽子的买卖,小孩儿们却同仇敌忾,一致觉得肯定是李雪娇捣的鬼。之前一直跟着李雪娇的苗星俊,也赌咒发誓地说,再也不回跟她玩了。
丹丹厉害,可是性格有点过直了,她直接找到李雪娇质问她,对方却完全不承认。
“没有证据瞎说不好吧?你再说我就去找苗老师告状了!”
丹丹气得想打人,可是,如果没有证据打了比自己小的孩子,妈妈会教训她的。
她气了一会儿,反唇相讥:“不知道是谁,做题都做不过我们家六岁的小妹儿,气得跑去找个鸡撒气。你也就只配跟鸡生气了!”
“不对,”她拍了一下手,“你连鸡都整不明白,我家大公鸡现在可老出名了!”
丹丹吐舌头冲着李雪娇做鬼脸:“没能耐!告状精!连鸡都打不过的丑八怪!”
没有证据也不耽误她报复!晚上她去帮奶奶盛饭,给李雪娇碗里放鸡粑粑!
李雪娇看着丹丹气呼呼地跑出去了,心里头虽然有点小得意,可是也马上就散了。
她想让妙妙倒霉怎么就这么费劲?这次简直太离谱了,别人家的鸡都被黄鼠狼一窝一窝地咬死,怎么到老苗家还弄出一只鸡王?
她真的连一只鸡都搞不定?
李雪娇准备去前院吃饭,正看见大公鸡领着一群母鸡悠闲地在地上踱步,脖子上还被妙妙坚持用纱布系了个蝴蝶结。
如果是之前,李雪娇就绕过大公鸡直接去前院了,只要绕得远一点,大公鸡还是会跟她相安无事的。
可是她脑子里现在全是刚刚丹丹的讥讽。
她就连一只鸡都搞不定?
李雪娇飞快地转回到屋里头,从苗老三的铁盒子里头翻出来一枚小小的大头钉,又拿了一粒炒花生,用力把那大头钉扎进花生里头。
鸡又没有手,吃这花生肯定会把大头钉吞下去的!
她怕人发现,没有开灯,到房子外面在窗台上用砖头准备往里面砸。
“娇娇姐!吃饭了!”
丹丹和苗星俊都不愿意来叫李雪娇吃饭,李福蓉不太高兴地使唤妙妙来叫人。妙妙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李雪娇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着急吃饭,就站在前院大喊。
被她这么一吓,李雪娇手上一歪,那一枚大头钉一下就扎到了她的食指里头。
李雪娇疼得要晕过去了!
十指连心,用大头针扎指尖这可是有名的酷刑。她一下带了哭腔:“救命!好疼!”
她就知道,每次碰到妙妙她就没有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太肥,不过这章写了三四遍……
明天一定会早的!尽量在中午之前更新完!
女配不会蹦跶很久的,男主会送她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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