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川从会馆出来问邹勤要了酒吧的地址。
晚上七点多,剔透的霓虹穿过林立的建筑照亮城市的街头,路上车流如注,此起彼伏的汽笛声惹人烦躁。
酒吧里人声鼎沸,服务生见到徐清川进来熟练地将他引到邹勤的卡座上。
这间酒吧是邹勤名下的产业之一,邹家在寅城名气不小,邹勤的爷爷曾是香港餐饮巨头,晚年将产业转移到了寅城,如今邹家仍旧主攻餐饮行业,旗下有不少知名酒店、会所。
邹勤长了一张“祸害脸”,也没少干“祸害事”,不过人品不差,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邹家交到他手上的产业都经营得像模像样。徐清川和邹勤同龄,两人一冷一热,没想到却成了十几年的好友。
徐清川到时邹勤已经微醺,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控诉道:“徐教授你怎么回事?!叫你来你不来,说不来了一会儿又要来。你那拧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徐清川没理他,冲旁边的陆文霆叫了一声,“文霆哥。”
陆文霆比徐清川和邹勤大几岁,十几岁时就跟两人认识了。邹勤脑子活又不服管,小时候没少惹事。而徐清川别看冷清清的一个人,邹勤淘气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主意。他俩每每被人发现要挨打时都是陆文霆出面顶锅的。
后来陆文霆去了部队,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可每逢陆文霆放假都少不了要聚一聚的。
今天刚好陆文霆到寅城执行任务,邹勤给徐清川打电话叫他出来,开始的时候徐清川说走不开,可是没过十分钟又问他要了地址。
陆文霆拍了拍徐清川的肩膀,借着不甚明朗的光线看了看他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什么。”徐清川勾了勾唇。
邹勤抬头看了看,扯着陆文霆的衣服嘟囔道:“文霆哥别管他,让他憋着吧,憋死他!”
徐清川扫他一眼,叫来服务生把他的酒换成了柠檬水。
邹勤“哎哎”两声,眼睛瞪得老大。一旁的陆文霆忽地咳嗽一声。
邹勤“唰”地缩回手,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怂得像只鸡崽子。
没办法,少年时期的阴影太重了。那会儿整个邹家乃至寅城都没人能治得了邹勤,唯独陆文霆。不用打也不用骂,只要一个眼神邹勤就乖乖靠墙角站去了。
一物降一物。
徐清川没憋住,扭开头用拳挡住唇笑了起来。
邹勤骂了他一句“斯文败类”,想了想觉得自己在陆文霆面前的确挺怂的,于是也跟着笑。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陆文霆,三人莫名其妙一顿傻笑。
最后笑得邹勤的脸都酸了,捂着肚子喊停。
陆文霆用手点了点邹勤又点了点徐清川说:“多大人了,还跟以前一样。”
“哥你以前真的是吓到我了,”他学着陆文霆的样子挺直脊背,眼皮往上一翻,“你就这么一瞪,每次我都感觉呦……想尿裤子!”
陆文霆用手揉了揉额头,堪堪止住笑意说:“你那不是怕我,我估计你是怕僵尸……”
三人又笑开了。
邹勤嘬了口柠檬水,忽然感叹道:“不过啊还真是怀念我们小时候,自由自在啊。”
陆文霆扫他一眼,“怎么,现在谁绑住你手脚了?”
邹勤:“那倒也不是,怎么说呢,就是不太一样。你们想想,小时候多美啊!想逃学就逃学,想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就交什么样的女朋友,”他朝徐清川抬了抬下巴问:“你说是不是,徐教授?”
徐清川抬眼看他,慢悠悠地说:“我不逃学。”
邹勤撇撇嘴,指了指陆文霆又说:“文霆哥逃过学,我记得高中那会儿还交了个校花女朋友呢,初恋,是吧哥?”
陆文霆:“你还知道初恋,你还记得你初恋吗?”
邹勤眯起一双桃花眼想了又想,笑嘻嘻地说:“你问的是几岁的初恋啊?”
徐清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邹勤手一指又说:“你别笑,徐教授,你那年暑假交的那个小女朋友呢?叫叫……叫什么来着?”
没等邹勤说完,后背被陆文霆拍了一巴掌。
邹勤是真没少喝,这会儿脑子也宕机了,“怎么着,不能说?那姑娘名字烫嘴?”
陆文霆瞪他一眼,没说话。
徐清川叫了一杯啤酒,低垂着眉眼慢条斯理地倒上。
邹勤啧啧两声小声嘟囔道:“不光烫嘴,还烫心啊!”他不死心地撞了撞徐清川说:“川哥,有没有那姑娘的照片?让我见识见识究竟什么样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呗。”
徐清川的声音被啤酒冰得有些凉,“没有。”
邹勤一脸惋惜。
过了一会儿,徐清川喝了小半杯啤酒,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照片,也没有人入了我的眼。都是小时候跟你们说着玩的事,以后不用当真了。”
邹勤跟陆文霆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陆文霆第二天要回部队,三人没聊太久。快结束的时候邹勤忽然说:“对了,我明天有个相亲,”他转而面向徐清川说:“徐教授陪我一起去吧?我怕对方看我太帅有什么危险的想法,我需要你的保护。”
徐清川:“不去。”
邹勤:“……你不怕我危险,就不怕那姑娘危险吗?”
他是真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去。说起来这也是邹公子第一次相亲,以前跟小模特、小网红也交往过,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大家各取所需,走不到最后的。这几年家里催得越来越紧,还几度了断他跟身边莺莺燕燕的联系,他索性动了“找个家里满意的人应付交差”的心思。可是让他撩个妹子他能列出一百零八种方法,但让他正正经经跟个女人相亲他想想就发怵。
陆文霆拍了拍徐清川的胳膊说:“去吧,帮他掌掌眼,这小子也不小了,要是能定下来也是件好事。”
徐清川睨了邹勤一眼,说:“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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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赵听溪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不是身体疲累,是心累。
这两次遇见徐清川都极度尴尬,明明认识还要装做不认识,明明记得还要装不记得了。
她这影后级的演技全都发挥在徐清川面前了。
赵听溪叹了口气换了套健身服,拿着水杯和毛巾去了健身房。
运动让我放松!
运动让我忘记烦恼!
赵听溪正汗如雨下的时候手机显示黄瀚打来了电话。
黄瀚和岑静是赵听溪的高中同学,三个人玩的最好。
赵听溪性格外向活泼,考试或者学校的各种活动安排她总能第一时间在其他同学那里打探到消息。
岑静成绩好,又认真细致,主要负责出谋划策和考前辅导。
至于黄瀚嘛,黄瀚没什么大的优点,作为男生体力活都是他的。比如帮两人搬个桌椅、打扫个教室之类的。
赵听溪在国外这几年黄瀚都跟她保持着联系,据说现在已经是电视台的名牌主播了。
“老同学?”黄瀚的声音很悦耳,熟稔中带着几分调侃。
赵听溪弯着眼睛,“大主播,能不能不要用播音腔跟我说话,我地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捡不过来了!”
黄瀚笑开了,询问了一些赵听溪的近况,两人约好有空一起吃个饭聚聚。
“对了,”赵听溪问:“你和岑静还有联系吗?从我走之后就联系不上她了,她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啊?”
“应该不是的,她也没有跟我联系过。”黄瀚顿了顿又说:“你别想太多了。其实我很早就觉得,岑静跟我们不一样,早晚要跟我们走散的。”
赵听溪没接话。
岑静的家庭条件很差,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因为抢劫进了监狱,妈妈没坚持多久也跟别人跑了。家里全靠一个体弱多病的爷爷撑着。
她从不买新衣服,经常拖欠学费,甚至有时候连续几天吃不上饭。
赵听溪经常接济她,买什么吃的都会给她带一份。
岑静很细心,也经常照顾大大咧咧的赵听溪。
那么要好的朋友一下断了联系,赵听溪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些难过。
黄瀚似乎意识到了赵听溪的不悦,急忙补救道:“嗨,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放心上。等我回未县的时候再找人问问。我之前听人说岑静爷爷去世了,她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回去过。你刚回国也没什么人脉,抽空我托人去她大学打听一下说不定就有消息了呢!”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岑静现在过得好不好,她以前太苦了。”赵听溪轻轻叹口气,说:“那这件事就拜托黄大主播啦,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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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勤相亲的地点定在了公司旗下的一家会馆,徐清川按照邹勤约定的时间准点到达会馆,进门后就发现邹勤和他的相亲对象已经到了。
两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女人背对着门口,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裙,身形窈窕、皮肤雪白。
邹勤坐在她对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难得在邹公子脸上看出几分羞涩的模样。
徐清川觉得有些好笑,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