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二一刀劈开顾淮北:“你们几时怀疑我的?”
贺朝凤道:“嗯……就没信过?”
疑点太多。
一个猎户为何半夜进山,为何在雪天打猎,又为何恰巧目睹顾淮北和黑衣人的打斗,从而被牵连下来。王大二先前追击那猿猴时,身手敏捷的程度,可是远超一个猎户。
关键在于猴腮儿。
早就说了,猴腮儿先前混进了山贼的队伍。那时猴腮儿原本要跟着一道走,排在末尾。正是因为忽然有人查人头,猴腮儿怕自己这脸叫人认出来,这才跑了。当时负责一个个点过去查人数的就是王大二。
暗室中,金元宝点起火折时,猴腮儿心头就大吃了一惊。任谁见到之前凶神恶煞的人就坐在身边一脸无辜还十分憨厚,都会大吃一惊。
猴腮儿不知道王大二是几时混进来的,他本来不想管贺朝凤他们,只管自己逃命。偏在装晕时,硬是被傅清离的药给‘救醒’。
千金难买的药,立马叫猴腮儿知道了谁才是大爷。猴腮儿是个人精,不过是刹那间的权衡,猴腮儿立马和傅清离通了气,偷偷将这事告诉傅清离。
猴腮儿能扬眉吐气,大抵也是因为有傅清离在。只不过,叫傅清离没想到的是贺朝凤。贺朝凤被摸了半天,竟能忍下这份屈辱。
王大二有鬼这件事,本是由猴腮儿告诉傅清离,傅清离与贺朝凤单独相处时,又告知了贺朝凤。
告诉贺朝凤,是怕贺朝凤坏事。
一来贺朝凤身上有伤,怕他不知情之下冒险替王大二出头,以致自己难以支撑。贺朝凤有多喜欢逞英雄,傅清离已见过两回。
二来,是作试探。
傅清离觉得贺朝凤与传闻中不大一样,他拿捏不准贺朝凤的脾性,此事若告知贺朝凤后,贺朝凤难以接受,傅清离是打算把贺朝凤同金元宝一样处理,直接捏晕了事的。
然而。
得知此事的贺朝凤一拍掌心:“我就说没个内贼我们也不会这么倒霉,说吧,怎么干!”
一脸的果然如此,战意盎然。
傅清离:“……”
傅清离心情有点复杂。
这事难道在贺朝凤预料之中吗?
倒霉这个事,可能只是因为你黑而已,和王大二并无特别的关系。
傅清离问过猴腮儿,知道王大二并未和猴腮儿照了个全面后,为免王大二将猴腮儿认出来,叮嘱猴腮儿避着王大二。所以猴腮儿一直不开口装哑巴,直到借那洞口悄悄离开。
藏一个人在暗处,才好替傅清离他们看看清楚,王大二是否会有些小动作。果然不出傅清离所料,王大二趁傅清离他们受了斑王蛊惑,明着要除蛇,实际却想取傅清离的命。
王大二先一步下去,没找到猴腮儿时,心中已经起疑。但金元宝和顾淮北下来的太快,王大二不能一次解决两个,叫傅清离怀疑。好在顾淮北是个念旧情的,他要装郭清的人头,倒给了王大二可趁之机。
把噬骨之毒藏在化尸散中,叫顾淮北他们专注于这化掉的人头而忽略无色无味的毒药,待他们一一中招后再将其沉在壁池中。这原本就是王大二的打算。
王大二被制住后,胳膊几乎被折断,但他还有一桩事不明白,王大二抬眼,满目腥红:“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早将我拿下!”
傅清离靠在墙上垂眼看他:“有免费的引路人为何不用。拿下你的命事小,叫你好好替我们开个门才事大。”
王大二一路装傻,却故意引出宝库,选择在此地动手。一个人会决心动手,或者是因为已经取得了想要的东西,或者是觉得离目标不远。
由此推断,出口必然在这附近。猴腮儿的露面,不过是傅清离想刺激王大二早些动手,好露出破绽而已。
眼下计策已成,顾淮北怒道:“是你杀的郭清?”
王大二被顾淮北一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满面血污,闻言却笑:“说好了引你进山,他却出尔反尔,你觉得,背叛的人该不该杀?顾少当家,我是替你解决叛徒呢。”
顾淮北怒吼一声,拔刀就刺。
贺朝凤在一边捏着仓鼠,本想上去帮衬两把,眼一瞥,却见傅清离面色苍白,靠着墙微微喘气,连忙道:“你不是真的中毒了吧?”
傅清离微微睁眼,有气无力道:“你抢了我的小白,还有脸这样问我。”
贺朝凤:“……”
贺朝凤道:“是你说要装作晕倒的!”
傅清离闭着眼,看上去不舒服,连和贺朝凤争辩也没力气,只无力握上贺朝凤的手腕:“我死了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小白,它要喝早上的露水,吃洗干净的瓜果。”
贺朝凤:“……”
贺朝凤将仓鼠一把塞还给傅清离,神色复杂:“你带着它一起死吧。”
傅清离笑了两声,站直身体朝贺朝凤方才被押解的地方走去。
傅清离伸手摸到墙上的明珠:“他要逼你往这边走,看来机关暗道应当就在墙上了。”
墙上嵌的都是明珠,傅清离手指在明珠上一个个触动过去,就在傅清离摸到其中一颗明珠时,被顾淮北死死压制的王大二忽然眼神诡异,暴力挣开顾淮北,狂笑道:“可惜呀,你还是猜错了!”
一直留心着的贺朝凤顿时反应过来,朝傅清离扑过去:“不可!”
然而傅清离手掌已按下。明珠咔哒一声,傅清离心头一沉,就听石室震动,而那墙上的万千明珠忽然一个个全数炸开。
贺朝凤迅身而至,一把将傅清离扑倒在地。墙洞中蓦然射出一支精钢铁弩!咄一声,直入对面墙孔。但闻一声细微的声响,失了明珠的暗室中,起了些微妙的变化。然而无人留意。
王大二大笑两声:“你当我会轻易叫你出得此门吗!你们就留在这里,和珠宝陪葬吧!”
说着满嘴呲血,暴出浑身经脉朝贺朝凤拍去。傅清离提气与他对接一掌,贺朝凤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声,被震得胸腔震咳,王大二反身朝后倒去,傅清离倒退两步。
墙上失了明珠的孔洞中,逐渐漫出一股味道。猴腮儿拖着金元宝呆在一边,背上忽然滴下一滴水,他反手一抹,粘腻而腥臭。
什么鬼东西?猴腮儿把手指凑到鼻端闻了闻。
油?
猴腮儿凑到墙边一看,明珠座后露出一点精光闪亮。是蓄势待发的□□,箭头锃亮,染透了方才滴落的液体。有一种油,偷袭时所用较多,受了摩擦,容易生热,生了热,容易起火。
油液是从明珠碎片中渗出的,而这样的明珠,原本镶的满墙都是,叫这暗室,蓬荜生辉。
猴腮儿:“……”
猴腮儿费力地咽了口口水,他捏紧了金少爷胖胖的肉脸,抖着声音道:“傅,傅爷,傅爷!有,有箭嗷!”
最后一声嗷,是那受到牵引的机关发动,精光闪亮的暗箭忽然发出,要不是猴腮儿腰软,直接趴到了地上,那波箭能直接将猴腮儿穿成筛子!
一排箭射到对面墙上,引发第二波机关启动。而这墙上浸透的火油一经生热,轰地一声着了起来,暗室中顿时火光明亮,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火光闪了一下。
排箭顿出,一波人躲箭都来不及。若非它是一排排启动,恐怕贺朝凤今天就得交待在这里,去领退休金!王大二大笑几声,正要往墙上按住机关,忽然整个人怒嚎一声,竟被一只头天而降的猿猴压成了饼。
贺朝凤受了一惊,抬头看去,赫然发觉天顶上两只深深的爪子印。
原来暗室只修了墙壁,天顶仍是山壁原貌,曲折有石壁,那只猿猴竟一直躲藏在天顶之中,根本不能叫人留意到。
此刻已四面全是火,而精钢箭既发难止,不出半刻,此地将是一片火海,贺朝凤露在外面的皮肤滚烫,连袍子都着了几分!
可王大二那一按,已然下手,就听那壁池忽然咔哒一声,中间白骨森森落下,却不动了,猿猴拖住王大二,猛然往那白骨堆中跳去。
傅清离眼神雪亮:“跟上它!”动作之迅速,哪有方才半分虚弱的模样!
顾淮北一刀跟进,卡住白骨缝中。傅清离整个人如一道黑影,疾迅而至,在猿猴拖着王大二第二次朝那壁池砸时,一掌送出。他内劲之大,叫这满池碎骨顿时飞溅一地。那猿猴与王大二霎时落了个无影无踪。
一个漆黑的洞口卡在那里,顾淮北竖着刀,赶紧道:“快走。”
火势已大,屋中浓烟滚滚,叫人难以呼吸,若不烫死烧死,也要呛死。此刻即便这是粪坑,也势力要往下跳了!猴腮儿扶着金元宝,忙不迭跳下。
待到贺朝凤与傅清离要跳时,贺朝凤总觉得背后又开始发毛,他往后一看,火焰熊熊,白骨依旧,地上的血水中只有一颗白得锃亮的头骨,别的什么也没有。
顾淮北道:“赶紧啊!”
贺朝凤赶忙收回心神,这不管是汉王宝藏还是哪个王的宝藏,他可实在是不想呆了。他猛然往下一跳,白骨迅速又落成了堆,外面一室珠宝和满地狼藉都被隔绝在后。
火光中,滑过一个红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