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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实时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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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凤下意识道:“你才传的信,如何这么快就来了回复,怕不是假的吧。”

金元宝解释道:“金家商铺开的分号数以千计,倘若消息传得慢,叔父如何做生意呢。何况这纸是我家自产的梅花香印纸,上面的香绝无虚假。还有这印戳,世间也不能有人仿制。”

因为金家财产多,随便盖个章,可能就要流出一大笔钱,所以库房对于来信都十分谨慎。

贺朝凤一时竟不知道该吐槽傅清离贵,还是出了事竟然不是傅清离赔金元宝,而是金元宝要赔傅清离。这什么规矩,金家竟也愿意?

金元宝将这纸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查不出差错,只能认命:“你不知道,这钱不是赔给那谁的。是赔给他所在的十三香。叔父从那里雇的人。”

十三香。

一个你只要花钱,就能替你摆平一切的地方。保质保量,见效极快。

打个比方,王帮主有个对头叫李门主,李门主想要‘帮’王帮主出个柜。

头天晚上信息和钱送到十三香,十三香接下来了,第二天凌晨蒙蒙亮,王帮主还没和小情儿从床上爬起来,王帮主和小情儿的孙子可能都已经有了名字。

就是这样牛逼而神速。

关键别人还他妈都信。

十三香最绝的地方就在于,但凡想叫他们做的事,说的话,最后出来的结果都叫人信以为真。

贺朝凤道:“十三香在哪儿?”

金元宝道:“这就是问题,没人知道它真正在哪儿。但凡有想要拜托十三香的人,只消将请求扔到十三香对外的据点,再退到十里之外。若十三香肯接单,就会有人主动联系他们谈价。若不肯接单,消息原路返回。”

贺朝凤道:“若是不退呢?”总会有人好奇是谁取了信件,谁接的单吧。

金元宝道:“不退可以,那便无人收信。肯放消息的人当然最希望能办成事。若是退信,也不用担心。江湖么,谁没点秘密,除了你,只有老天会知道。”

贺朝凤不赞同:“那不相当于造谣么,我说随便说哪里有个宝藏,他们运作一下,就变成众人哄抢的事实,世上哪还有道理和真话。”

金元宝啧道:“非也非也。十三香原则分明,不接谣言,多半能让他们放出消息的,一定是有这杆子事,不过是藏在被窝,而让他们捅出来罢了。你还别说,江湖上求着他们办事的人一大把,却也不是个个都接的单。”

因为谣言若被破,一朝名声扫地,还要被人人喊打,有的底线是不能触碰的。十三香的楼主做的是长久生意,却不想遭人围攻,故拒客无数。爱之者众多,恨之者也众多。

而且十三香什么都接,大到杀一个人,小到找一只狗。金元宝补充道:“不但那谁是我叔父在他们楼里雇的,容先生也是叔父投石问路请来的。”

金老枪先询问十三香哪里的大夫最好,十三香便给他指了条路,叫他在一处僻静的山村,寻到了容泽。人虽不出名,治病却有一手。

贺朝凤若有所思道:“听你这么一说,他们不但是个公关,还是个中介啊。”

金元宝道:“公什么介?”

贺朝凤不答,只在那盘算着十三香这个地方,他在想,如果十三香这么牛逼,那找他们澄清一下‘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

贺朝凤和金元宝走到大堂,贺朝凤顺势就拐了进去。金元宝一头跟了进去,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你干什么?”

贺朝凤道:“吃饭。”

他折腾到现在,早饭都还没吃。

金元宝道:“你要吃饭,我可以叫厨子把菜端来,你想要什么是什么。”

贺朝凤拢着筷子,说:“少爷,你要体会一下民生,知道民情。你这样不识人间烟火,比姑娘还要矜贵,怎么讨梅小姐欢心。”

说着,贺朝凤已经熟练地点起了菜。风雪山庄当年是给国师落脚的,品质一如既往有保证,其实吃穿用度都不差。贺朝凤点了一碟馒头,又点了碗清粥,还要了杯枸杞茶。

每日养生。

金元宝在那看了半天,没找到上面有什么高档的菜,待严如福问起,才装作一幅很熟练的样子,说:“和他一样。”

贺朝凤勾起嘴角,安利金元宝:“你也来杯枸杞,养肾。”

现在卯时不到,冬天夜长日短,外面才刚刚亮起来,大堂的客人也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个,正在那不声不响地喝粥。

趁丫头拿着菜单下去取粥点,贺朝凤撑着下巴环顾了一圈。

靠窗户的那一桌是一对男女。

与那夫妻相对的是一个书生。

还有一个独坐的老翁。

至于那三个路人,至今未起。

贺朝凤记得这山庄中不光这两个人,光他昨天闲逛时,看到来回的人影就不少。风雪山庄垄断了前往幽州的这条路,遇到这种留客天,应该能赚不少钱。

金元宝忽然道:“容先生,你也来吃饭?”

贺朝凤朝门口一望,容泽撩开门帘,听到金元宝叫他,便走了过来,和和气气道:“金少爷,贺公子。”

其余三桌吃饭的客人听到动静,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大约是因为贺朝凤容貌出色,那女子看了贺朝凤一眼,就染红了双颊低下头。

金元宝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西凤阁不是有专门的厨子吗?”

容泽道:“早睡早起,对身体好。而且这里的银耳汤不错,我很喜欢。吃完了还能绕山庄散一圈步再回房。”

正说着,银耳汤就端上来了,还有那碟馒头,和贺朝凤的枸杞茶。枸杞还是应了贺朝凤的要求,从厨房间找出来的。毕竟爱喝茶的客人多,爱喝枸杞茶的,却只此一个。

贺朝凤戳了个馒头,调侃金元宝:“容先生懂得养生之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金元宝瞪着他:“我长命百岁。”

三个人说着话各自用饭,容泽便问起贺朝凤身体感觉如何。贺朝凤想也不想就道:“好的不能再好,如果药膳添碗红烧肉就更好了。”

养伤之人最忌油腥,修行之人更是。贺朝从前是食清水五谷,不沾腥荤的。容泽暗暗想,想不到贺朝凤受了打击,连习性都变了。

但容泽没提,容泽只笑呵呵问贺朝凤:“你们怎么也这么早出来吃早饭?”

贺朝凤一个馒头刚要送进口:“……”

贺朝凤放下馒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金元宝啧啧称奇道:“别说那些镖师吓坏了,连我都吓了一跳。要是像贺朝凤说的那样,里面是涂了什么见风即化的药,他们拖了这一路,万一沾到发肤,不是更不妙?”

容泽赞同道:“的确。”

容泽话一拐:“贺公子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贺朝凤一个馒头又差点送进口:“……”

贺朝凤忍了忍,说:“猜的。”

容泽:“那你怎么猜……”

贺朝凤干脆将馒头一放:“当然是因为我在那里。”

容泽:“……”

容泽和金元宝对视了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金元宝先前所说玉玑门弟子会未卜先知,所闻所见,一眼便可权夺利弊,洞穿人心?

贺朝凤道:“你们知道什么是主线剧情的聚光灯效应吗?”

金元宝下意识就想举手:“我知……”

金元宝很诚恳:“我不知道。”

终于有金元宝不知道的了,贺朝凤皮笑肉不笑道:“一个消息一百两,便宜点两个一起卖打九五折。”

容泽:“……”

这个价位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金元宝二话不说掏了钱,贺朝凤拈了拈赚到的第一桶金,终于抒发了一些吃个馒头屡次被打断的憋屈心情。

贺朝凤把钱往兜里一塞,一本正经给他们科普:“所谓聚光灯效应,就是有一种人,他每到一个地方,那里就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事情。”

“你看,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挖出许多箱子,这些箱子只有两种可能。好,和不好。好的那一种,是里面都是宝贝,但宝贝这么好得,肯定已经被别人挖空了。”

参照那些皇帝的坟。

“剩下第二种可能,就是这箱子一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才漫山遍野丢在那里。”

贺朝凤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开了箱,虽然没见到宝贝,但没死个人,甚至没有中个邪,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容泽:“……”

容泽怀疑道:“这也能是巧合。箱子可以是事先埋在那里,圈套也可以提前去设。这和你说的那个聚什么效应有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人?”

那不就是倒霉吗?

贺朝凤道:“当然有啊,特别多。就比如说柯,咳,我认识的一些人。什么暗黑体质,什么意外性第一,还有一个人,脑门上有月牙的你知道不,官府是又怕他又喜欢他。”

因为一见到包拯,冤案一定能翻盘,新案火速断案,沉塘二三十年的白骨也会莫名其妙地自己冒出来,关键这凶手还就在他们中间。贺朝凤赞了一句,青天大老爷。

和容泽不同,金元宝屡次领教贺朝凤的功力,他深信不疑。金元宝证实道:“之前我们在山洞里遇险的时候,贺朝凤就是这样,说什么中什么。他嘴很灵的。”

容泽:“……”

那他们现在不就是很正常地在吃饭,什么也没发生吗?贺朝凤凭什么把自己未卜先知的神通推到这聚什么灯上,好掩饰自己的本事?

容泽刚想笑一下敷衍过去,就听清脆一声,一个碗落了地。众人循声望去,那对男女中的男人抱着头,浑身都在颤抖,而那女的面色惊慌,十分恐惧。

“周郎,周郎。你怎么了!”

容泽:“……”

他忽然觉得四周充满了神棍的味道,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观特别受到冲击。

客栈内除了严如福小跑着赶了过去,其他人互相犹豫着没有起身。

贺朝凤站起来道:“我来看看。”

贺朝凤走到那男人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拨了拨男人的眼皮,很快收回了手,看向容泽。

容泽:“……”

容泽不解。

贺朝凤见容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直接道:“他还活着,你来看看。”

容泽:“……”

容泽道:“你不是看过了吗?”

贺朝凤道:“是啊,我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那得先生你看,我不会治病。”

毕竟贺朝凤只会处理中毒暗杀这种突发状况,真的活人生病这个事情,问题太复杂,超出了贺朝凤的业务能力。

天底下除了傅清离,还没第二个人能让容泽觉得难以接上话。容泽哑口无言半天,竟然从这是个什么怪人,变成了这个人还他娘挺有趣,硬生生气爽了。

贺朝凤退后两步,看着容泽动作利落地给人把脉探舌,心里还有些遗憾。虽然容先生也走纤弱文人之流,也如那泼墨的画一样缱绻动情,但还是不如傅清离和他默契。

看来若要选一个副手与他并肩闯荡笑傲群雄,目前为止,就是一个傅清离最为合适了。聪明默契还能打。贺朝凤决定,等下次再见到傅清离,他要对傅清离格外好些。

容泽如果知道,一定能笑着翻出百八十瓶毒药,每个都是顶配。还好他不知道。

容泽翻了翻男人的眼皮,一把按住一处穴位,叫那人直接惊呼一声醒转过来,这才说:“受惊犯的癫痫。这位兄台原本就有风寒之症?”

女的道:“不错,他今日已退了烧,精神大好,说要出来走走,我才与他一道出来的。”

金元宝眨眨眼:“你们是夫妻?”

女的羞涩地低下头:“订,订了亲。”

但还没成。

原来那男的叫周全,女的叫素娘。两人本要回老家探亲,只是周全染了风寒不便上路,只能窝在庄内养病。这两天周全好些后,本与严如福说好这两日就要启程的。

怪不得看上去说是夫妻吧又生疏,说是普通朋友又黏糊,原来是好事才成一半。贺朝凤终于能吃一个小馒头,就听那书生说:“发乎情,止乎礼,成不成亲,不过形式尔尔。”

众人看过去,便见那书生文质彬彬,拱手一礼道:“在下一时感慨,若与诸位意见不同,就先说一句得罪了。”言下之意就是,求生欲强,但很倔强。

金元宝小声与贺朝凤道:“他姓姜,特地来山庄赏雪的,每天寅时三刻雷打不动喝半个时辰的茶,眺半个时辰的景,再写半个时辰的诗。我在万骨亭撞见过他。”

三更半夜爬起来诗兴大发,就是人比较好运,没脚滑掉下去。但不掉下去,就不会遇到贺朝凤了。贺朝凤了然,那这个人的角色一定不重要。

容泽很快借了严如福的纸笔开了张药方,递给素娘:“你原先喝的药不对,治表不治本,反积寒颇深。现按这张方剂,熬水三碗煎一碗,先服三日,再看效果。”

素娘连连答应。醒来的周全抚着胸口,连声感激。

一场不大的风波化为无形,再退回桌前时,几个人都煞有兴趣地朝贺朝凤他们那看过来,这么一个神医有仙儿加成的组合,确实吸睛。

贺朝凤道:“容先生果然妙手。”

“哪里哪里,吃饭家伙而已。”容泽笑道,“倒是贺公子所言丝毫不差,原来果真有那聚什么灯……”

贺朝凤领口里钻出一只毛绒绒。

容泽:“……”

贺朝凤察觉异样,低头一看,小白扒拉着爪子探在他领口透气。贺朝凤这一低头,正好与小家伙黑不溜秋的眼睛来了个眼对眼。

小白呆的时候,就和个玩具一样,它就是因为一直呆着不动,贺朝凤才到如今才发现它的。贺朝凤将它掏出来放到桌上,金元宝好奇地去戳它。

容泽笑意逐渐加深,他道:“这是……”

贺朝凤大方道:“和朋友买的。”

买的?

容泽撸了把小白的脑袋,笑道:“它可是天生灵物,生在天山雪顶,食百草,祛百毒。贺公子若带了它,便能百毒不侵,堪比疗伤之效。不知公子买了多少钱?”

贺朝凤:“……”

贺朝凤试探道:“三千两?”

容泽笑得更高兴了,他道:“三千两,钱货两清吗?”

贺朝凤道:“……暂时欠着。”

“欠着,哈哈哈。”

“欠着……哈哈哈!”

贺朝凤:“……”

贺朝凤莫名其妙地看着越笑越大声的容泽。

欠着这两个字,难道是什么不能说的禁忌吗?贺朝凤纵横网文三十年,没有遇到过欠人三千两银子会让人笑到晕过去的状况。

贺朝凤问金元宝:“三千两好笑吗?”

金元宝摇头:“不好笑。”

于是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笑的前俯后仰毫无形象的容泽。

殊不知容泽心里气地连肝都要炸了。狡猾的傅清离,知道他要出来惹贺朝凤,竟然提前在他身上下了笑笑蛊。容泽一旦开怀大笑,就会笑得不能自已,直到一刻钟过去。

一刻钟后。

贺朝凤善良地给容泽端了杯水。

容泽摊在那里,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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